那段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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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準隻看見,左佑不耐煩的衝著王海欣揮揮手,就像打發人那種不耐煩嫌棄的表情。
任準不禁跟著左佑的動作樂了,平時每天在中鼎,左佑經常就是這麽對他的,現在看左佑這麽對別人,任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竟然覺得這樣的左佑看起來很可愛呢。
可是任準的笑馬上又消失了,他看到王海欣衝著左佑,高高舉起了巴掌,左佑像是早有防備,歪頭躲開了,可是王海欣緊接著又招呼過來,左佑的肩膀和後背都中招了,拎在手上的旅行箱,歪著倒在了左佑腳邊。
任準猛地就從樹叢那裏站了起來,快步朝左佑跑了過去。
王海欣看到一道黑影子迅速朝自己衝過來時,反應敏捷的轉身就朝單元門裏跑了進去。
左佑還沒看清衝到自己麵前的人是誰,就被一把緊緊摟進了懷抱裏,左佑的臉緊緊貼著這人的胸口。
怎麽還讓他打你!”
低沉熟悉的聲音響起,左佑仰起頭看著眼前棱角分明的男人下巴,原來是歪果仁抱住了她。
你怎麽來這裏了!”左佑裝作很吃驚的問。
任準慢慢放開左佑,彎腰先把倒在地上的行李箱扶了起來,然後怒目朝王海欣跑進去的單元門看著,嘴上一字一句對左佑說:“等我一下,我要讓打女人的低等貨嚐嚐什麽叫真的被揍。”
說完,任準也朝單元門走,左佑趕緊拉住他。
算了,你看這個,我以後跟他沒瓜葛了,要是他以後再打我,你再揍他……聽話。”左佑說到最後,很溫柔的拿“聽話”兩個字作為結束。
任準原本還運了渾身力氣準備衝上樓去找王海欣,可是聽了左佑一句“聽話”,頓時身體僵住,回頭的動作都很慢,跟電影裏的慢動作似的。
他呆呆的看著左佑,看著左佑朝他舉起的那個紅色的小本子,本來帶著陰沉神色的一張小臉,突然就露出了笑容,還是他一貫招牌似的笑法。
手續辦好啦,你,前輩……這就是從法律意義上,單身了吧!”任準眼睛亮亮的緊盯著左佑。
左佑點點頭,“當然了,我餓了,你請我吃飯喝酒吧,我想找人慶祝下恢複單身!”
任準想都不想,把頭點的跟小雞嘬米似的,樂滋滋的學著左佑的口吻說:“當然了!想吃什麽,我請客。”
左佑歪頭打量著這個高瘦的大男孩,心頭突然又出現,第一次在咖啡館以恩人後代麵對任準時的那種感覺。
我警告你啊,雖然我單身了,雖然我說讓你請我吃飯喝酒,可不代表我跟你之間有什麽,知道嗎!我跟你,隻能是上下級關係,如果不在一起工作了,那就什麽關係都沒有,記住!我想吃日本料理,走吧,把那個箱子拿起來,先送到我辦公室去。”左佑又擺出平時那種霸氣的樣子,命令兼嚇唬著任準。
任準倒是什麽都不說,隻是帶著笑把地上的紙箱子抱起來,他看著左佑拖著行李箱走在前麵,又轉頭看看三樓某個窗口,麵色突地冷了下去。
左佑走到小區口準備打車,任準馬上說他是開車來的,左佑沒矯情,等司機開車過來就上了車。
車上,任準思考了半天,才試探著對左佑說:“你暫時沒住的地方吧?”
左佑看著車窗外,隻是嗯了一聲算作回答。
任準又看了看左佑的臉色,說:“我有地方可以借給你住的。”
左佑看任準,嘴角掛著似笑非笑的表情,“你家裏嗎,讓我住你家裏?”
她一說完,馬上注意到開車的司機正從後視鏡看著她,看來也很關注這個問題。
任準馬上說:“不是的,不是我家裏,我不會讓前輩沒名沒分就和我住在一起的,是那個房子……別墅,我媽媽在這裏買的別墅,還記得吧,就是那裏。”
原來是說的那個別墅……左佑看著任準很認真的樣子,心裏暗自發笑,沒想到這個年紀又是那樣家世背景的大男孩,居然會對著自己說出什麽不會讓你沒名沒分就跟我住在一起的話……
雖然聽著可笑,可是左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竟然還是有那麽一瞬間,有了久違的感動。
願意嗎,我請前輩先去看看,你喜歡就住下來,還可以直接把東西放到那裏,然後我請你去吃超級棒的刺身!”任準渴望的看著左佑等待答複。
左佑聳聳肩膀,“那好啊。”
我們現在去別墅,謝謝。”任準馬上興奮地吩咐司機,說完轉頭看著左佑,一副滿足像,看上去更像個大孩子了。
車子很快直接停到了別墅門口。
任準不讓左佑拿東西,他下車先從司機手上拿了鑰匙開了別墅的門,這個房子他也是第一次來,開門後好奇的探頭往門裏看看。
左佑跟在他身後,也朝裏麵看。
先進去坐,我拿東西,你肯定喜歡這地方的,我媽品味不錯,年輕時也是學設計的。”任準側身讓左佑先進屋,還一臉開心的主動提起了任嘉年。
左佑沒客氣,大方的走進了別墅裏。
任準去車裏拿東西的時候,左佑開始邊走邊打量起這間別墅的裝飾,總體來說就是很簡潔的美式田園風格,家具也是中規中矩按著裝修風格搭配的,隻是有一處地方很特別,很快就完全吸引了左佑的視線。
那是客廳和上樓樓梯位置相交的一處角落。
角落裏擺著一個實木雕花很中式的檀木櫃子,櫃子上麵鋪著一塊棗紅色的絲絨布,布上麵是同樣檀木材質的佛龕,左佑靠近佛龕看,裏麵供著一尊銅佛像。
左佑又仔細看看,這尊銅佛像的造像和她家老房子那尊鎏金銅佛像,頗為相近,應該也是北魏風格。
正看著,左佑肩膀被輕輕拍了一下,她嚇了一跳回頭看,是任準正笑嗬嗬看著她。
你喜歡佛像?”任準望一眼佛龕內的銅佛像問左佑。
左佑站直身子,無所謂的回答:“也不算喜歡,從小家裏就有類似的,我看習慣了,你母親信佛嗎?”
任準繼續望著這尊銅佛像,臉上的笑容有點淡了下去,他說:“不信,這其實是……不對啊,你沒聽長輩說過這個嗎,這可是跟我跟你有關係的!”
什麽啊……”左佑聽不懂,皺眉也跟著又看一眼銅佛像。
咱兩總算有機會坐下來,好好談談正事了,別拒絕我。”任準說完就推著左佑的肩膀,一手指著客廳裏寬大的美式沙發。
左佑沒反對,跟著任準坐到了沙發上。
任準去冰箱拿了兩瓶水,坐到左佑身邊很貼心的替她先擰開瓶蓋,遞到手上,“喝水,我來講我知道的,然後前輩再說好嗎?”
左佑接過水水,無奈的笑笑,“好,你說吧。”
任準自己沒喝水,握著水瓶開始講起來。
我祖父高野上雄,六十多年前從南康這裏被遣送回了日本,那段曆史我就不多說了,祖父在中國的時候被一位醫術高超的中國醫生救了性命,離開南康的時候也是這位醫生送的他,還給他準備了衣物和路上吃的東西。”任準說到這裏停了下來,他眼睛閃亮亮的看著左佑,然後接著說:“那位被祖父視為再生恩人的中國醫生,就是前輩你的祖父,恕我不敬,就是左同昌醫生。”
左佑點點頭,“我知道,許叔找到我的時候說過了,你簡單點說吧,我也沒見過我爺爺也不感興趣他的事。”
任準有點意外,他沒料到左佑對於自己的長輩竟然是這樣的態度和口氣,可是他沒把意外的情緒表露太多,隻是很快接著往下繼續說。
臨上船的時候,我祖父把一尊他一直視為珍寶的北魏風格鎏金銅佛像送給了左醫生,兩位老人家用佛像做了約定,將來一定要讓家族的後人聯姻,成為真正的一家人。約定完之後,我祖父就回到了日本,可是因為各種原因,之後很久再也沒能聯係上在中國的左醫生,直到2000年,我父親來中國訪問,祖父就讓他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找到左醫生的消息,那個還沒完成的約定,要完成。”
任準在“要完成”三個字上,加重語氣,中文說得字正腔圓,聽進左佑的耳朵裏,分外有力量。
那怎樣,你就沒想過,那個什麽左家的後人,也許沒有女的呢,難道隻有男的,你也要跟他結婚嗎,哈哈!”左佑揶揄著任準,笑得很開心。
任準反倒沒笑,他嚴肅的看著左佑,“可事實是,我作為高野家的後人,前輩作為左家的後人,我們很有緣分不是同一性別,這用中國話怎麽說,天賜良緣,命中注定?”
左佑笑得更大聲起來,喝了一口水都差點嗆到自己。
可這笑的背後,左佑心裏在思考一個很嚴肅的問題,她在想,為什麽任準說的很多事情,一點點和她的真實生活重合在一起了呢。
這原本是她偽裝某人的一樁生意,為什麽除了同姓這點相似之處外,現在又出現了那尊鎏金銅佛像呢。
左佑又想起父親臨終時和她沒說完的話,難道……
在左佑陷入沉思的同時,坐在她對麵的任準,目光再次遙望起角落裏供奉銅佛像的位置。
他單純清澈的眸子,浮上一閃即逝的淩厲神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