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 最後的準備和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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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七林臉上的皺紋在燈光下顯得愈發深,他看著閆沉對準他的槍口,沒有任何表情。
閆沉伸手拉過我,讓我和他緊緊靠在一起,槍口支著全七林,雙方都沒輕舉妄動。
談?你這樣子對著自己的舅舅,是要談的意思嗎?”全七林聲音懶懶的開口,似乎並不害怕自己正麵對的槍口。
我也覺得麽什麽可談的,要是舅舅願意馬上帶著人離開去治傷,我一點都不介意今天發生過什麽。”閆沉說話的口氣也沒什麽力氣。
我聽著他的語氣,難免擔心他的身體。
僵持了幾分鍾後,全七林笑起來,“我是長輩,不和你計較,我走。”
說完,他和地上那些受傷的人真的就往外走了。
等他們離開一陣後,任準和他帶來的那個人也在閆沉意思下。離開了我的屋子,屋裏這回真的隻剩下我跟他兩個了。
燈,突然就滅掉了,我心裏下意識一緊,以為又要出什麽狀況時,耳邊就聽見一陣低沉的笑聲,閆沉似乎心情很好的樣子。
我握緊了自己的手指,整個人被閆沉抱著就要往外走,她還在我耳邊低聲說,這裏不能再住下去了。
可我沒動,掙紮著跟閆沉說先別走,然後一陣暈眩讓我把額頭重重抵在門上,微微喘息起來。
閆沉很快把燈打開,暖黃色的燈晃下能看出來我的臉色很難看,閆沉很緊張的死死盯著我,以為我剛才受傷了他卻沒發覺。
他問我那裏受傷了,我搖頭說沒有,然後回手指了指客廳地上那些血跡,聲音有氣無力的說,“太難聞了,突然就……不舒服,惡習的不行。”
說著話,我越來越想吐,很異樣的反胃感覺。
我看著閆沉著急無措的樣子,隻能壓住心頭湧起的那些話,伸手抓住他的手晃了晃,“走吧,沒事。一會就好了。”
閆沉看看我沒再說別的,急匆匆拉著我下樓,他走在我前麵,和我十指交疊。
我捂住嘴。壓下所有難忍的惡心,突然在他手心裏輕輕的撓了一下。
閆沉停下來,在樓梯上仰頭回身看我。
我把手忽然就放下去吻他,在他唇邊上用模糊的聲音問,“醫生是不是真的跟你說,隻要你保養得當,就肯定能活過五十歲?”
閆沉沒回答我,隻是極輕的聲音歎息一下。
我心裏跟著一緊,又問他,“是不是啊,你回答我。”
會,我保證做到,還會爭取活得更久一些,我的目標……七十歲,怎麽樣。”閆沉抬起手,冰涼的手指在我臉頰上滑過去。
我心裏說不出什麽滋味,隻覺得自己要哭,惡心的感覺倒是好了不少。
我伸手摟住閆沉,閆沉輕聲催我這裏不安全,趕緊跟他走,我低頭喃喃的回答他好,跟著他繼續往樓下走。
我們很快就離開了宗巴白城,閆沉在飛機上一直定定的看著我,直到我被看的豁出去了,跟他說出了這些天我一直憋在心裏的那句話。
……我懷孕了。”
我心裏說不出什麽滋味,隻覺得自己要哭,惡心的感覺倒是好了不少。
我伸手摟住閆沉,閆沉輕聲催我這裏不安全,趕緊跟他走,我低頭喃喃的回答他好,跟著他繼續往樓下走。
我們很快就離開了宗巴白城,閆沉在飛機上一直定定的看著我,直到我被看的豁出去了,跟他說出了這些天我一直憋在心裏的那句話。
……我懷孕了。”
——
愛裏麵,人人都一樣。
下了飛機到達錦城,閆沉沒急著帶我回壹號院,我說想逛逛商場,離這種正常人的日子太遠了,我想找回來活在人間的感覺,閆沉就依了我。
這麽多年我們好像從來都沒這麽一起走過吧,就像其他情侶夫妻一樣,是應該這麽走走轉轉。”閆沉緊緊牽著我的手,在商場裏用一種特別好奇的眼神四下看著。
我看見任準在遠處跟著我們,正看著就發覺閆沉在低頭看我,他跟我說,“任準和左佑的事情讓我明白了一件事,有些事根本就沒必要想那麽多,想那麽明白……每個人都隻有一輩子,不論活得長短,都沒有時間給我們隨便浪費和撒謊,自己騙自己不在乎那些最在乎的人和事。”
我跟他就是浪費了太多。
我們結婚吧。”我突然拉住閆沉不走了,目光灼灼地看著他。
沒想到結婚這件事,居然是我提出來的。
我說完就咬著嘴唇,等待著回答。
閆沉很緩慢的笑著,握緊了我的手,我以為他會回答我,可是他居然什麽都沒說,隻是拉著我繼續往前走。
我心裏一下子沒底了,不肯聽他的,剛要開口問他怎麽不回答我,就看見閆沉皺著眉頭真看著我,眼角眉梢沒了這些年那些陰冷寡淡的樣子,居然很安靜平淡。
發自內心的安靜平淡。
我望著這樣的他,突然就覺得眼角濕了。
可他就是不說話,我心裏慌著,冷下臉色小聲的問他,“你什麽意思,怎麽不回答我?”
你忘了我很快還要做一次手術,要想一直陪著你的話就必須做,可是做了我也許會一直醒不過來,你……”
別說了,”我打斷了閆沉的話,不想聽他咒自己。
你不醒我就一直陪著你等著你,一天,一年,一輩子。”
要是結婚了,你可就有可能守活寡了,你忍得住?”閆沉眼神玩味的看著我,嘴角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著很欠揍。
我含著眼淚也笑了,很肯定的回答他,“忍得住,試過最好的了,也沒心思再去換一個了,你不行我就戒了。”
閆沉低低的聲音笑出聲來,笑得垂著頭,很像十年前穿著製服的那個他。
看得我恍惚到不行,眼淚止不住的往外流。
閆沉把手忽然就放在了我的小腹上,“寶寶,你聽見了吧,將來你可得給老爸作證,是你媽媽跟我求婚的。”
我說完,就把我的頭捂在了他的胸口上,拉著我慢慢往前繼續走,周圍其他人都好奇的看過來,我趕緊摸了自己臉上的眼淚。
閆沉長長地歎了口氣,“都過去了,其實我一直害怕,害怕再做一次手術,我會真的醒不過來了,那樣的話你要怎麽辦,我放心不下你一個人。現在,又多了個他……可我必須試試對吧,為了你為了我們的孩子,必須。”
我再一次止不住自己的眼淚,哭到閆沉的肩膀都濕透了。
後來我們離開商場,走到了外麵熙熙攘攘的步行街上,到處是都是逛街購物的人來人往。
走到一處擁擠的地方,我正好準備和鹽沉積貼著走過去,沒想到他居然就當眾把我給抱了起來,周圍人群開始有人起哄,都看著我們。
我被看得很不自在,低聲跟閆沉說把我放下來,我其實更擔心的是他的身體,可是閆沉根本不理我。
我隻好攬住了他的肩膀,跟他說一定被勉強,注意身體。
閆沉臉上掛著微笑,仰頭看看我,模模糊糊的歎口氣,“我沒事,放心。你和孩子沒事,我就什麽事都沒有。”
我們回家。明天去結婚。”閆沉就這麽抱著我,一路到了任準停車的地方。
天上的雲都散開了,太陽照在我們身上,我覺得自己從來就沒這麽高興踏實過。
要是此生就終結在這裏,我也應該無憾了。
回到壹號院時,我看著漸漸清晰起來的閆家,心頭真是很複雜的感覺全湧了上來。
我本以為自己再也不會踏進這裏,可終究還是回來了,和閆沉一起回來。
進了家裏,閆沉和我單獨去了他過去住過的房間,在這裏她跟我說出了他對今後生活的安排。
我聽他完整地說完,真的是挺震驚和意外的,沒想到他之前許諾我的一切重新開始,居然是要這麽開始和結束。
可我也明白,要是餘生真的想跟他,跟我們的孩子過上平淡的普通人生活,他的想法應該是最好的安排了。
我沒有不同意的理由。
——
五個月後,閆沉的告別儀式在錦城殯儀館舉行。
我挺著已經微微隆起來的肚子,站在了家屬的位置上,接受著一撥撥人的慰問和告別。
等到全七林也突然出現時,我開始有些緊張起來。
可他隻是按著所有人的做法走到了我麵前,我看著他想了下,還是先開口叫了他一聲,“舅舅。”
全七林也沒答應,隻是看著我再看看我的肚子,點了下頭,一言不發的又去看被停在中央等著大家看最後一眼的閆沉遺體。
我跟著他的目光,今天第一次去看了閆沉的樣子。
全七林很快就離開了,我的心也隨著放下來,繼續自己今天應該扮演的角色。
來吊唁的人裏有過去的仇人也有同伴,人走了過往的一切恩怨也都煙消雲散了仿佛,我站在一邊看著每個人,自己麵無表情。
有些人對我肚子裏的遺腹子很是同情,跟我說著以後預告難處記得找他們,我跟每個人說謝謝,心裏平靜地狠。
我幾乎很沉默的處理完閆沉的身後事,收拾好東西準備走時,全七林再一次出現了。
他問我,能不能讓他見一下閆沉。
我什麽都沒解釋,隻是搖頭拒絕了,“他既然這麽安排了,就不會再出現。”
全七林表情凝重地看著我,突然笑起來,“他能有你這麽個女人,值了。”
我摸著自己的肚子,也輕輕的笑起來,“再見吧。”
再見。”
這是我最後一次見到全七林。
後來聽說他在三年後去世了,死後把自己的墓地選在了閆沉媽媽服刑的那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