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六】向靜年,相親的那個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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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晨一點半,夜風微涼。

    向靜年裹緊身上的風衣,冷漠的瞪著麵前整座樓的燈火通明。耳邊時不時就傳來一個女人歇斯底裏的喊叫聲。

    樓裏好幾個房間窗口,都有麵孔正朝外麵好奇的看著,那些臉因為緊貼著玻璃壓得有些變形,眼睛裏冒著亮光。

    這裏是精神病醫院,也是她這次相親約的見麵地點。

    因為相親對象是住在這裏的病人,並且兩年多來每天都是淩晨兩點才會準時起床,所以向靜年隻能在這個鬼時間裏過來等著見他。

    結果很悲催的趕上醫院裏某位女病人突然病情大發作,此刻那位長發飄飄狀若女鬼的女患者正站在三樓一個陽台上,嘴裏大聲叫喊著“老公,我老公呢……”

    他還沒醒嗎,現在什麽時間了!”

    你忘啦,他不到兩點絕對不會起來,現在才剛過一點半……”

    聽著站在自己前麵那兩位醫生的交談內容,向靜年俏生生的轉頭問相親的聯係人,“你同事說的這位,不會就是我要見的井少爺,就是那女人一直喊著要見的老公……”

    她精致的麵容在夜風和隱約的燈火下,更顯得動人美豔,看得聯係人一瞬間都有些晃神,隔了好幾秒才在又一聲淒厲喊叫裏回答潘茴,“對,就是一個人。”

    向靜年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不過這事說來話長,不是你想的那樣……上麵這位因為發現老公養了小三就去捉奸,結果帶的親人下手太重,她親眼看著老公被打死後受不了刺激就瘋了,進來之後也不知道怎麽就非得說井少爺就是她老公,她一犯病就隻有井少爺能讓她安靜,可今天這個發作時間太不湊巧了,趕著他還沒起床……哎呀,她怎麽站到那上麵去了!”

    聯係人的話還沒講完,向靜年就看見他變了臉色,抬手指著女患者站的陽台。

    陽台上,女患者手腳利落的站在了護欄上,正衝著樓下向靜年站的地方,用力揮手,“你!就你,穿風衣那個賤貨!你真行啊,竟然找上門來了,我老公不會娶你的,你給我上來,你不上來我就下去了……”

    向靜年眨眨眼,“穿風衣的賤貨”難道指的是自己嗎,她今晚是穿著風衣。

    賤貨!你怎麽不理我,心虛了啊,你趕緊給我上來!”女患者喊叫聲更加刺耳起來,看樣子要從陽台上跳下來的可能性也更大了。

    我去!”

    前麵兩個醫生罵著朝樓門口跑過去,向靜年看見女患者身後也隱約有人影晃動著,估計是等在那裏的人見勢不妙,也準備采取行動了。

    向靜年揚頭看著女患者,心念一動,轉頭和聯係人說了幾句話。

    ……

    十分鍾後,向靜年已經站到了三樓陽台的門口,和外麵一直叫她賤貨的女患者,四目相對。

    女患者眼神驚恐小心的盯著向靜年好幾分鍾後,嘴裏不知道罵了句什麽,終於自己主動從欄杆上爬下來,朝向靜年走過來。

    向靜年隨即側身對著門口,其實她主動提出上來的目的也不外乎如此,吸引女患者回到安全區域就行,剩下來的就是精神病醫院的事兒了。

    可她剛拿起手機看了下時間,就猛地感覺到自己頭皮一緊,頭發被人從後麵用力拽住了。

    耳邊是女患者陰測測的喊叫聲,“賤貨!你給我過來,我老公馬上就要回來了,我不能讓他看見你,看見你這麽好看的長頭發……”

    向靜年就這麽被扯到了外陽台上,後背重重撞在了石柱欄杆上,疼的她一咧嘴,拿著的手機啪的一聲掉在地上。

    手機屏幕暗掉之前,能看到上麵的時間顯示……還差一分鍾就是淩晨兩點。

    兩點過五分。

    眼見向靜年被發作的病人給挾持到了危險地帶,在場的的醫生護工們都暗自叫苦,匆匆趕來的副院長更是狠狠瞪了眼那位把向靜年帶進來的聯係人。

    誰把那女的帶進來了,誰批準她去吸引肖麗的!不知道這裏不能隨便放人進來嗎,還這個時間,出事了誰負責!”

    他剛開口訓了一句,就聽到身後病房區那邊有腳步聲傳過來。

    身邊也有人如釋重負的低聲說,“好了,他起床過來了,沒事了……”

    副院長板著麵孔,可眼睛確定看清走過來的人是誰後,很快就麵色緩和下來,還主動開口跟對方打招呼,“你醒了正好,肖麗又犯病了正找你呢,還抓了一個女孩當成她最恨的小三了……”

    來人剛好站在走廊一盞頂燈下麵,冷光源的燈光在這個男人的臉上嘴唇上罩了一層清白的光釉,讓他看起來有種禁欲的冷淡氣質。

    他側頭朝外陽台那邊看著,左手裏還握著一本書,開口清清淡淡一句話,“那女孩是誰,不像咱們院裏的人。”

    還不等副院長回答,陽台那邊被女患者揪住頭發的向靜年,猛地被向前推了一把,胳膊被扭到身後整個人失去重心向前栽倒,化了精致淡妝的小臉“嘭的”一聲後,和陽台的玻璃窗親密接觸上了。

    向靜年短暫暈眩後,目光透過玻璃,直直看到了離她沒多遠站著的一個男人。

    身上穿著淡藍色病號服,頭發剪得短而利落,金屬框的眼鏡壓在他高挺的鼻梁上,看上去三十多歲的年紀,是個氣質樣貌俱佳的主兒。

    隻是臉色過於缺少血色了,看上去像沉屙多年的病人。

    剛才那一幕,讓副院長瞧著潘茴,焦急的回答著這男人剛才的問題,“是外麵來的,我也不知道幹啥的,你趕緊過去吧……”

    她耳邊聽著身後女患者難聽刺耳的辱罵聲,眼睛卻一眨不眨死死盯著這個男人,看著他把手裏拿著的書交給副院長,邁步緩緩朝陽台門口走了過來。

    越離得近越看得清他的樣子,潘茴也和他的目光觸到了一塊。

    他看人還是這麽直接,雖然不動聲色,可目光卻像是帶了刀刃,順著你的皮囊一路過去,要從你身上刮出來點什麽。

    突然,脖頸後麵一涼,像是被什麽堅硬的東西頂住了,向靜年暫時顧不上繼續看人,就聽見身後的女患者得意的笑著,正在跟她說話。

    賤貨,我老公不就是最喜歡你這長頭發嗎,我今天就給你都剪光了!看你還拿什麽勾~引男人!”

    話音還未落下,就聽見了哢擦聲兒,她一閉眼,感覺到自己的一綹頭發正被利器剪掉。

    老婆,這麽晚還不睡覺呢,怎麽還幫別人剪起頭發了,都怪我回來晚了……”

    向靜年猛地睜開眼,那男人已經近在咫尺,正麵帶淡笑和女患者說著話。

    看來,他就是自己要相親的那位井少爺。

    老公,你來啦……”

    向靜年被一把放開,她剛迅速站到旁邊穩住身子大口喘氣,就看見井少爺把手伸出去,握在了女患者剛剛剪了她頭發的一把小剪刀上。

    這多冷啊,跟我進屋去吧,我們該睡覺了……”他溫柔的對女患者說著。

    女患者目光沉迷的看著他,可手上一點不鬆勁,還握著小剪刀不撒手。

    向靜年突然覺得嗓子發癢,控製不住的咳嗽起來,一下子又把女患者的注意力吸引回到她身上。

    不行!老公不能睡覺,這賤人的頭發還沒剪完呢,我得繼續,你等等我啊……”

    說著,女患者把被井少爺握住的小剪刀,猛地往外一扯,對著向靜年就要衝過去。

    老婆……”

    井少爺輕聲喚了一句後,向靜年看見一隻漂亮修長的大手緊緊控製住那把小剪刀,沒讓女患者朝著自己衝過來。

    可女患者明顯不想放棄剪賤人頭發這事,用力掙紮起來。

    很快,有暗色的液體順著井少爺的指縫流淌下來,潘茴覺得那一定是血。

    還不出去嗎……”

    聽到這句,向靜年的目光才從井少爺流血的手上移開,看他沉著眼神有些冷漠的看著自己,臉上象牙白的色調在夜色下愈發不見血色。

    向靜年剛動起來,陽台門外就衝進來好幾個人,過去控製住了尖聲哭叫的女患者。

    別這麽對她,交給我就行了。”

    也不知道他哪來的能耐,竟然隻是幾句話就讓癲狂狀態的女患者啞了嗓子,低聲啜泣起來,手上也鬆開,那把小剪刀乖乖交到了他手上。

    向靜年看著他手腕一轉,把剪刀交給身邊的人,迅速拿開了。

    這一眼還看到,原來他流血的那隻手本來就是殘的,缺了一根小手指。

    殘手……

    心跳加快起來,腦子裏不受控製的回想起四年前那個午後,想起她被摁倒在餐桌上,在旁人圍觀注視下,被迫失去自己第一次的那些畫麵。

    同樣也是缺了小手指的手,在陽光下……撫~摸過她顫抖不止的整個身軀。

    接下來的混亂和善後裏,都沒她什麽事了,她被今晚相親的聯係人帶著去了一個不大的小廳裏,告訴她先在這裏等一下,等那位相親對象先去處理下手上的傷,再過來見她。

    向靜年盯著桌上自己剛才被摔壞的手機有點出神,手機壞了她就處於失聯狀態了,也不知道家裏那位同父異母的大姐打不通她電話時,會是什麽表情。

    向靜年自嘲的輕輕扯了扯嘴角,又想起去醫院探望媽媽的情景。

    媽媽躺在病床上毫無反應,了無生機的聽她貼在耳邊說,相親的是懋光集團創始人,商界大鱷井聖疆的獨子,據說還是個精神病患者,在醫院裏住了兩年多了。

    她也不知道第幾遍又去問媽媽,為什麽和那位商界大鱷一起車禍去世的父親,要立下那個奇葩遺囑,一定要她嫁給井家這位少爺。

    更可怕的是,向靜年發現自己的相親對象,很可能就是那個人。

    玻璃門被人推開,身形清瘦的井少爺和那位聯係人一起走了進來。

    很快,簡單介紹下相親雙方的聯係人就退了出去,隻留下他們兩個。

    井少爺很自然的坐到了向靜年對麵,他瞥了眼她十指相扣平放在桌麵上的姿勢,也跟著把兩手交握,放在了桌麵上。

    剛才沒嚇到吧。”井少爺先開了口。

    問的話明明是關心的意味,可向靜年看著他的眼睛,卻隻覺得那裏麵絲毫關心都沒有,雖然那副眼神看起來是那麽幹淨明澈。

    可是太冷了,太沒人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