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故事 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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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桂花像一縷白月光,輕盈地擠進了唐老齋的公寓。

    而且第二次比第一次更匪夷所思。

    可是,她又一次成功了。

    “唐先生,今天你一定要聽我的話,好不好?”朱桂花一大早起了床,滿血複活,語氣親和。

    她的身上具有許多婦女的美德:勤勞,清潔。

    不幹活,她就失去生活的樂趣。

    今天,她必須要做清潔工作了,目標對準了唐老齋昏暗幽閉的臥室。

    同時,她的身上還具有許多婦女不具備的品德:厚顏加無恥。

    她的每句話幾乎都是謊言,除非那句話:吃飯吧,我餓了。

    凡事相生相克。

    唐老齋是座古堡,需要朱桂花這種人攻破,她是人肉tnt。不炸他一個魚死網破,人家就在那裏端著,扭怩著,閉口不言。

    可是,他揣著一肚子的秘密,難道等到去見馬克思時,才去匯報?

    那麽大的臥室,充斥著莫名其妙的東西,充塞在各個角落。每個角落都標注著兩個字:貪婪。側著身子才能夠躺到床上的唐老齋是極沒有安全感的。

    想到有可能某天朱桂花女士會躺在唐先生的枕邊,朱桂花打掃衛生的衝動更猛烈了。

    唐先生像一根煮熟的麵條一樣柔順。

    他答應了,這個房間悉聽尊便。

    這簡直是破天荒。

    畢竟唐先生是一個飽經風霜的老人兒。

    他知道識時務者為俊傑。

    他多麽想與朱桂花共渡餘生,讓每一天都充滿陽光。

    且慢,其實事情是這樣的,唐老先生年初那麽一暈厥,後來留下了一個後遺症,經常頭眩,隻那麽一兩秒,一眩,就恢複正常。

    一眩,就恢複正常。

    如果一眩不恢複正常呢?

    所以呀,身邊要有一個50歲的,漂亮的,活力的婦人,像一隻斑讕的蜜蜂,整天嗡嗡。

    你說說,你們說說,如果這個叫朱桂花的,飛來了,又飛走了,他唐老齋到哪裏再去找一隻美麗的蜜蜂?

    她,說透了,不就是衝錢來的嗎?

    給她!

    給誰都不如給她!

    她是上天派來的天使也好,惡魔也好,憑她半夜裏還能夠關心他,在冬天,注意,大波士頓的冬天半夜零下20多度有沒有,她因為擔心他掛掉,赤腳穿著拖鞋,送他去看醫生。

    這是什麽精神,這是救死扶傷的精神。

    他老眼昏花,但還是看到了深刻的人性的一麵。

    她,骨子裏是善良的。

    有此,足夠。

    眼睛一閉,王是王了。他的家當,他一直攥在裏,藏在床下,鎖在櫃裏,捆在舊衣裏的金銀財寶也或者破銅爛鐵,全都暴露在朱桂花的眼光之下。

    包括隱藏在他腦部最深處,一直秘而不宣的秋妃。

    他的精神戀人。

    他也要毫無保留地放棄了。

    朱桂花具有一流的做人的思想工作的智慧與水平。

    唐老齋沿著薔薇花開的小徑,以及結滿櫻桃與李子的林子,漫無目的的走走停停。

    他把家丟給朱桂花去整理。

    跟過去告別,原來也不過是眼睛一閉,愛誰誰這麽容易。

    執念啊。

    他想到了他的人生。

    他的人生一經揭開,酸甜苦辣,他會與身邊的這個年輕美麗的婦人分享,想到這,他首先想到的是說說他的前兩次婚姻。第一任鮑鸞,青梅竹馬,伉儷情深,但寡淡如白開水,那時他還是能夠喝一點白酒的。第二任,是名演員,她的底色是秋妃。這才是致命的,她就像一張被曆史封存的膠片,底片上明明是秋妃,洗印出來,卻是他的第二任妻子,名叫沈瓊蓮。

    沈瓊蓮其實是以一名小角色進入的,唐老齋自己也想不通,為什麽他明明那麽愛原配鮑鸞,為什麽他出軌了。

    鮑鸞應該像別的女人那樣大吵大鬧的,可是她沒有。

    她天天以淚洗麵,結果早早地歿了。

    沈瓊蓮最初給他的,是正宗的愛情。

    也有過風花雪月,也有過荷爾蒙亂飛。

    唐老齋老了,可是他年輕時候也是瘋狂的。

    蓮,恰恰又是秋妃的小名。

    莫名糾纏,生死相扣。

    白頭老翁在,閑坐說前妻。

    此為後話。

    唐老齋在朱桂花麵前打開了話匣子,把自己掏得空空的,卻五髒六腑都透斥。

    有時,看著朱桂花清澈美麗的大眼睛,他,真的,他居然有了一種衝動。

    他想去吻一吻她的眼睛。

    每每聽到扼腕時,朱桂花會來一句:我的好哥哥也,你好糊塗。

    這時的朱桂花已不是一個凡人,而是神甫。

    朱繡一腳跨到了美國的領土上。她沒有急著找顏涓若。

    嘿,沒有懷上顏家的種,這麽急著相見也是尷尬,且靜候遇吧。

    朱繡去找她的親媽,親媽早些年就移民到了美國,她是一位資深的音樂人,大學客座音樂教授。

    有一顆詩心,加音樂的靈魂。

    “媽媽,這次我是來看你的,但不是專程,過天我要去一趟波士頓……”朱繡放在行李,沒來得及休息,就跟媽媽匯報行程。

    “遠不遠,我送你……”朱繡的媽媽說。

    “不用,我都這麽大了,丟不了。”

    “知道,野姑娘。媽媽是想跟你多處處,說說話,在這裏啊,唉,適應寂寞要多難……”朱繡的媽媽說。

    “那,我是去看男朋友呢,你去不去?”

    “更要去啊,在哪個州,我們開車去,看過後我們旅遊去,不旅遊也行,我們到大都會藝術博物館看看去,看完再到自然曆史博物館和紐約海登天館轉轉。博物館收藏了00萬件展品,值得看看……”

    “媽,是不是人老了都喜歡看收藏品?”朱繡問。

    “是啊,收藏品,是人類的記憶。”媽媽說。

    “媽,你人就在紐約,自己平時不會去啊?還要我陪?”朱繡問。

    “瞧你說的,我一個人在博物館一看就是一天,人家怎麽看我,孤獨的大美女,萬一有一天儒雅老生上來搭訕怎麽辦?”朱繡的媽媽笑道。

    “原來媽媽大人想的真多呀,為什麽博物館裏不是有另一個孤獨卻知性高雅的老太太……”

    “唉,這思路不錯。比起男人,女人更耐寂寞一點。繡,你讓你的男朋友來紐約,大家一起旅遊不更好嗎?”媽媽問道。

    “哪裏有,我有許多東西要帶給他,還有一些事情要溝通。媽媽,你在北京時,有沒有老情人還在公檢法效力的?”朱繡問。

    “有,做什麽?我人在外,管不了別人的事。現在這樣多好,風花雪月……”

    “拉倒吧,你是寂寞煙花冷哦,你看看老晏同誌,位高權重,聲如洪鍾,天天開會,作指示下命令……如夫人嘛,八麵玲瓏……”朱繡一邊整理箱子一邊貧嘴。

    “打住,小沒良心的,你來媽媽這裏,是專門觸我心窩的嗎?”

    “媽媽,你要搞清楚,為了你,我跟老晏決裂了,四海為家,你看看,家裏的那個才是小沒良心的,喊起後媽來,不知多賤……哈哈……”朱繡反而大笑。

    “晏瞳啊,跟她老子一樣,一肚子壞水,打小就是壞心眼,愛誰誰……”朱繡的媽媽說。

    “媽,說認真的,你就別跟我去波士頓了,我要事在身……一呢,我遇到了一個白馬王子,這次再努力努力,爭取抓住,二呢,他家有一樁舊案,我帶了一本秘密日記,是他父親的,是一個賄賂賬本,呢,那什麽,他老家要建一座古代名人公園,有一個老先生要一些資料……”朱繡斷斷續續地說。

    “聽著頭疼,你不在拉薩做生意,跑這裏來亂八糟的事,閑的……好,我在紐約,你去幾天啊?”媽媽問。

    “說不準,不超過一周……媽媽你說對了,女兒啊,一愛錢,二才是愛人……要是二選一,那就選錢吧,哈哈……”朱繡終於忙完了。

    在新奧爾良度春假的陳宸準備返回亞拉巴馬,老公陶斯然的媽媽不日將出現在美利堅,專門來帶孫女。

    陳宸終於想起自己的心結,她想寫一本穿越的秋妃傳。這個神秘的古代宮女官,傳奇的經曆深深吸引著筆燦爛,滿腦子浪漫愛情故事的哈佛才女。

    由於放假時間不長,女兒格格太小,牽扯住她全部的精力,顏涓若快遞給她的關於秋妃的資料,她還沒有潛心地讀過。

    唉,秋妃啊,在美國的南部,一個胖姑娘真想走進你的世界。

    人類的曆史真是迷人,秋妃站在曆史的源頭,但透過幽渺的景深,她那麽鮮明,仿佛一個活生生的美女,穿著華麗,明眸善睞,她在招,偏偏哈佛才女,在某一個靈光一閃的時刻,瞧見了伊人在遠古一方。

    人類如流水,後浪湧著前浪。人,個體的人,都被曆史的洪流淹沒。

    但就有那麽少少的,極少極少的人,淩波踏浪,活到後人的視線裏,生生不滅。

    秋妃就是這麽一個人。

    她太特別了。

    太動人了。

    陳宸一個人在亞拉巴馬上班,讓格格跟奶奶在一起,這樣陶斯然至少可以與他的媽媽在一起,代同堂。往後,她陳宸可以兩邊穿梭。

    在空餘的日子,她的《秋妃傳》就要隆重開寫了。

    秋妃,期待你閃光登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