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丁香 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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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重回人間,腦容量隻有陽間正常人腦容量的十分之一。

    說真切一點,我是個癡子。

    隔了兩千年,與陽間的恩怨都還記得。

    這是悲還是喜呢?

    可是,我還不能坐化掉。

    有一樁事,必須要我去解決。

    在陽間還有一個鳳裳蝶的精變女子,我要等她回到蝶精陣裏,才能重回陰間。

    上次,老天安排她的兒子顏涓若與朱繡在布達拉宮前的佛光裏相遇。

    明明有一場美麗的交合,應該孕育出一個顏氏的後代,這樣,她,我們蝶精的女人可以回到陣列,可是,朱繡,這個現代女子卻是沒有懷上。

    現代所謂明社會,讓一個女人這麽難以懷上一個寶寶。

    這讓愛蓮我真的頭疼。

    哦,真的頭疼。

    老天,讓我回到人間,帶走我們鳳裳蝶族的人,真的太難了。

    真的,梅如,她還在副市長的職位上,而且她的陽間丈夫死於非命,她怎麽能夠放棄?

    老天,我一個靠幾億幾億隻蝶翅,隨熒光通道而來的蝶魂,如何不辱使命?

    說故事吧。

    老天,頭痛欲裂。

    我的故事講的亂八糟。

    我無法完整地說一個好聽的故事。

    其實我也想放棄的。

    在太行山以西,一列南北縱向大山深處,有一座大院子。

    我在這裏生活了隻半年,名分是謝大將軍的十四姨太。五、九、十、十二、十姨太都是個空位置。

    她們大多有名門望族的背景,要麽就是兄長有軍功,也有的是富商之家。

    她們受不了獨守空房,還要與其他女人鬥爭,不肯住到大院裏來。

    這所龐大的建築群,外看層層疊疊,裏看密不透風。

    保守,傳統,再清高的女人,到了裏麵,都會變的俗不可耐。

    這是謝大將軍祖上的府邸。

    他的出生地在這裏。

    安置正房太太與一群小妾的地方。

    說好聽的,榮華富貴。

    說難聽點,人間地獄。

    謝大將軍難得回家一趟。

    好在我與眾妻妾隻處了半年。

    正好消化我與謝大將軍的昔日情誼。

    如果再呆下去,我會恨他。

    女人之間的算計。

    好吧,繼續說上麵的故事。

    其實,說句良心話,太行山裏的核桃還是挺好吃的。

    生吃,補腦養顏。

    尤其是我重回人間,腦容量隻有陽間正常人腦容量的十分之一。

    說真切一點,我是個癡子。

    隔了兩千年,與陽間的恩怨都還記得。

    這是悲還是喜呢?

    好吧,說說謝大將軍在最後一次謀逆前的故事吧。

    他潛到了江洲。

    當然,有的人以為他是因為想我。

    其實才不是。

    謝錡大將軍帶著幾個隨從,一身平頭百姓打扮,趁天晴,去了州府前的一座山裏尋蹤。

    隻有謝大將軍知道,他是在接近道檀給他的布條上的暗記。

    上麵畫著一片樹林裏,有個哭泣的女子。

    有一道龍埂橫在畫麵的西北位置。

    這讓謝然哥有把握找對那個位置。

    山的北麵,卻有一片池塘,謝大將軍從前來過這裏,隻知曉山南的景象,卻不知道還有一個冷僻的池子在後山。

    在左側有一個長長的雜木廊橋,一直通到山的高處。

    後山要陡得多,石頭的山體,這山怕是也要有個幾萬年的。

    唉,人與樹比不起,與山比,更是白駒過隙一樣短暫啊。

    想想自己一把年紀,朝廷把自己仍舊當一把利劍,在疆場殺殺打打。

    廉頗老矣,封官無望。

    有內線一直在報,北部,西北部邊患又鬧了。

    長城天塹,再鬧也進不來,皇上是安全的。

    沒有內鬼。

    皇上就高枕無憂。

    謝大將軍在南方休假,看起來雲淡風輕。

    一個亂世的原小朝廷,皇上就像一個小陰謀家。

    沒有縱橫捭闔本領,沒有胸懷。

    升頭小民亂投胎,到了哪個娘娘的肚子裏,又一不小心是位長子,或王子,迷迷糊糊就坐了金鑾殿上的寶座。

    從此,不管愚鈍還是呆萌,隻道是真命天子,喊了萬歲再磕頭。

    是百姓無知呢還是古人沒有開化。

    其實都是人心不足,貪得無厭。

    謝大將軍不願意再為朝廷效力,但如果回朝天天與皇上見麵,也是尷尬。

    幹脆稱風濕侵體,在南方養養身體,調養好了再回京都。

    走上長長的木廊橋,一陣陰風像草席一樣一卷再一卷,把人高馬大的謝大將軍吹得身子歪斜。

    好一陣陰風。

    風也沒有痕跡,看不到是從哪個角落吹過來的。

    謝大將軍看看身後跟隨的幾個人,卻個個麵無表情,敢情他們沒有感覺到那風。

    鬆壑濤聲,那是山自然界的語言,但剛剛撲到身上的風,沒有那麽陽剛,分明是從地麵吹過來的,力道不小,裹遍全身。

    好在,粗布棉袍,竟是比錦緞大氅暖和克風。

    其實,那位廚子畫在布上的畫,就揣在口袋裏,他記得一清二楚。

    眼下的問題是如何甩開身後的幾個死心塌地跟著的奴才。

    唉,這個……

    謝大將軍不是一個很有計謀的人,在想陰謀詭計上,他還真不是什麽良謀,一般直來直去,一個拿了幾十年大刀,隻知道砍人頭的騎馬男子,腦筋急轉彎是不行的。

    他幹脆不繞彎子,駐了腳步,把嗓音調得很低沉,麵沉似水,說,你們靠後,待我一個人與這裏告個別。

    話說出來,也就坦然了。

    挺簡單的事,一個須眉大漢,扭怩什麽呢。

    難得請他們滾還要理由嗎?

    越來越不像霸道的謝錡了。

    上了山頭,沿著龍埂小道,在兩排雪鬆之間,他快步如飛。

    不到落日時分。

    在一片平地處,有一片丁香樹林。

    有些荒涼。

    在陽剛氣十足的山上,除了鬆樹,老榆樹,槭樹,這丁香樹過於婉約了。

    可是,謝大將軍極好的視力,突然看到了丁香樹下的一個土包子,這土包子上寸草不生。

    即使天光還亮著,這寸草不生的土包子,在路的必經之處,還是很駭人的。放眼看,與丁香樹林相反方向,州府所在地白色的建築還看得見。

    當然,一般人是不會沿著後山,再向著陰僻荒蕪的這一角走來的。

    突然一聲鳥叫,棲棲惶惶的鳥叫,叫的人汗毛立正。

    謝錡站住了腳步。

    因為他看到一個頭包淺色布的弱不禁風男子,穿著飄飄蕩蕩的月白色長褂出現在麵前。

    那個人卻是恭敬地迎麵而來。

    謝錡傲嬌的心有些不悅,臉色更黑了。

    那個人卻一臉諂媚。

    趨步上前說:謝大將軍,小的有禮了。

    謝錡本來想說,你認錯人了,現在看這人這麽篤定,卻也不讓。迎著那人的目光盯過去。

    那人說,在下孫屯田。

    謝錡大將軍麵色少解,哦,在江洲大地,哪裏還有第二個屯田。

    這個孫屯田,寫得一錦繡好詞,深得女人們喜歡。

    孫屯田與王知府是知音,在一些社交場合,謝錡也是見過的。

    不過,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裏,是設定還是邂逅?

    唉,江州變得越來越不好玩了,都是些看不透的人,南方人的腸子都怎麽長的,曲裏拐彎。

    孫屯田立在低一點的地方,這樣看過去,謝錡像山一樣挺拔高大,氣勢上把孫屯田直接打垮了。

    孫屯田這天不寫豔詞麗句,卻道:大將軍剛才路過一片丁香小樹林,是不是看到了一個小土包?

    嗯……?

    謝大將軍拖上了聲調,不置可否。

    聽說府軍首領裏死了一個校尉,這裏的無知小民裏居然有建議把他埋到丁香樹林裏,與這個土包合葬。真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照小的看,這個校尉應該去山裏喂狼。

    謝大將軍轉頭看了看那片小樹林,依舊是不置可否。

    兩個人回頭向廊橋走去,這裏陰氣重重,後背發涼。

    將軍哪能太過八卦,什麽也沒問,屯田竹筒倒豆子,說了個清楚。

    原來這小土包是校尉偷偷地挖土培起來的,說是從前一個叫愛蓮的女子的衣冠塚。可能是內心不平,夜夜睡不安穩,一個大男人,就因為一時歹念占了上風,借騎馬的會,把軍營伎騙了策馬幾十裏,可就在他想非禮的時候,天空突然陰霾陡生,天幕拉起了黑幕,那女子驚嚇不已。

    是的,愛蓮在十多歲的時候夜裏誤入墳地,從此落下了毛病,見不得黑暗,尤其是空曠野地裏的無邊黑暗。

    這個叫愛蓮的女子本來是高高興興騎馬的,雖然是坐在一個等身材不怎麽瀟灑的男子懷裏,一起策馬,但她愛極了騎馬。

    府軍一兩萬人,都知道一個叫愛蓮的極美女子,特別愛騎馬,整天癡迷著騎馬,其他時候整天懨懨的。

    這個校尉不止一次教她或陪她騎馬,越策越遠,最後一次策馬百裏。

    天黑了,鳥兒歸巢了,結果,一陣怪風,把那天地攪得沙塵疾走,天空扯起了黑幕把朗朗乾坤遮得黑漆漆。

    說來也怪,這女子平時是多麽溫柔可人,輕言輕語,那一回,突然扯起了嗓子,作狼嚎。

    大將軍嚇了一跳,作狼嚎?這是為甚?

    校尉這以後一直神智不清,逢人就說,愛蓮變成狼了,扯著嗓子學著:啊噢~~,啊——噢,叫的人毛骨悚然。

    瘋了!兩個人都瘋了。

    可是,這衣冠塚又是什麽意思?

    不知道。

    隻有校尉知道愛蓮是什麽結果,也許死了,不!

    屯田突然怔住了。

    一年前的案情,他明白原委。

    謝大將軍不知道他在說什麽,寫詞弄的人,都神經病麽,你看他一會兒變了幾變。一個女子受了驚嚇,學狼叫?

    看來,真想雲裏霧裏,這裏的人都說不清。

    太陽躲到了山腰裏,安安穩穩地坐實在一棵鬆樹上,很快又從鬆樹上跳下來,壓迫在一株冬青樹上,太陽落山了。

    謝大將軍作別那片丁香樹林,扶廊橋欄杆,向那邊又看了可有可無的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