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四皇子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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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冬竹捂著鼻子,被聞人澈拉著離開那個充斥著淫蕩和鬼哭狼嚎的房間。在她還在呆愣著暗暗佩服百裏冰的手段時,眼前出現了一方雪白汗巾。她訝然抬頭,一眼的疑惑。
聞人澈無奈的皺眉,緊盯著她的鼻端,眼裏透露出“你是豬腦子麽”的鄙視。
薑冬竹幹咳一聲,一把抓過汗巾狠狠擦了擦鼻間血跡,哼了一聲,義正嚴辭地道:“少主,活春宮什麽的,我一點沒看見!瞧清楚了沒有,我的鼻骨險些斷在你腳下,流鼻血跟春宮完全沒關係,是少主的傑作!”
聞人澈很認真地瞧著她的鼻子,然後淡定地道:“鼻骨未斷,有些青紫,或許是看見活春宮太過激動,自己擰的?”
薑冬竹無語哽咽,溫柔一笑,爆吼一聲:“擰你大爺啊!”
這一聲爆吼便如一劑神仙藥般,神奇地製止了屋內的鬼哭狼嚎,也神奇地招來了百裏門的死人臉門主百裏敬!
於是薑冬竹再次淚奔,自從進了百裏家,不管她被陷害還是反擊別人,為何受傷的總是她?唉,以後她還是改名叫受虐豬得了!等有朝一日,在地下見到她那短命的娘親,千萬不能讓娘親知道,她其實是蠢死和被人虐死的!
百裏敬鐵青著臉大踏步進屋,狠狠一腳將紀習笙踢飛,摔到桌上,以紀習笙的血肉之軀生生將桌子砸碎,連同碎木屑跌落地上,趴在地上嚎叫呼痛。
百裏敬側身甩了二夫人一個大大的耳光,他本就是響徹江湖的頂尖高手,盛怒之下,下手又毫不留情,這一耳光當真打得二夫人天旋地轉,口鼻鮮血直流,身子旋了半圈,狠狠摔倒在地。
看你教養的一雙好兒女!丟人現眼!”
二夫人抹一把口鼻上的鮮血,強忍著被那一耳光扇得耳內嗡嗡作響的疼痛,爬到百裏敬身旁,跪下:“門主,露兒無罪,是遭了四小姐的陷害,求門主為露兒作主!”
紀習笙聞言立時停了嚎叫,顧不得紮進身上的碎木屑,跪爬向百裏敬:“姑丈饒命,姑丈饒命,小侄絕不敢對露兒表妹有半分邪念,是四表妹逼小侄侵犯的!”
一時間一陣死寂,所有的目光都盯向薑冬竹。
薑冬竹擦手的動作停下,衝所有人沒心沒肺的一笑,無辜地道:“不幹我的事,真的不幹我的事。”
百裏敬瞪著她,昨夜二子與薛氏之事敗露,便是此女的設計,他相信今日之事,絕與她脫不了幹係。轉目瞧向龍皓睿,再看看聞人澈,道“三皇子,聞人少主,家有醜事,實在汗顏,但是事關小女清譽,還請三皇子與聞人少主給老夫幾分薄麵,不要聲張出去。”
龍皓睿摸著下巴輕笑,百裏露有沒有清譽,他渾不在乎,不過倒可賣百裏敬幾分麵子。“百裏門主客氣了,今日我什麽都未瞧見,自然無從說起。”
多謝三皇子。”百裏敬感激拱手,轉向聞人澈:“聞人澈少主……”
聞人澈麵上冷淡,眸底無波,淡淡地道:“晚輩現下視四小姐亦徒亦友,隻在乎四小姐是否安全,其他什麽都不在乎。”言下之意很明確,若今日薑冬竹安全了,他便什麽都未看到,否則就難說了。
百裏敬咬牙哼了一聲,“霜兒是老夫的親生女兒,豈會害她?今日之事,我自會問清楚,秉公辦理,絕不會偏袒任何人。但紀習笙和二夫人口口聲聲說是遭霜兒陷害……若當真跟她有關,這般陷害親生姐妹的狠毒之人,老夫也絕不輕饒!”
聞人澈冷冷睨一眼地上跪著的兩人,嗤笑道:“前輩身為一門之主,縱橫江湖二十餘年,難道聞不出這房間內有媚香的味道麽?還有,這房間這院落都是二夫人的吧?晚輩不才,卻也自忖絕非庸人,實在解釋不了像四小姐這樣一個弱質女流,為何能獨身一人跑到二夫人的院子裏,把自己、三小姐和紀公子這樣一個大男人從外麵鎖到屋裏,然後在紀公子和三小姐的眼皮下施了媚香算計他們?”
百裏敬啞口無言,半晌才瞧向大夫人問:“門是從外麵瑣上的?”
大夫人微一猶豫,答道:“是的,是聞人少主斬落了銅瑣。”頓了一頓,又道:“不過……也可能是霜兒的婢女冰雁從外麵鎖了門,再跑去找聞人少主來相助,為自己擺脫嫌疑也說不定。”
聞人澈冷哼一聲,百裏家的人果然無恥到極點,轉頭去瞧薑冬竹,隻見她正若無其事地拿著他的汗巾擦著手指上的鼻血,一根一根的擦著,非常仔細,當即放下心來,想來她早已有了準備,那麽他便靜觀好戲便是。“大夫人若非要這樣說,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龍皓睿則似笑非笑地看著百裏敬,看他如何反應,若父皇如此重視的一門之主是非不分,以後便難堪大用,隻能利用一下而已。
百裏敬板著臉,如鷹般的利目在大夫人、薑冬竹、二夫人之間轉著。
經大夫人提醒,二夫人反應過來,立時叫道:“門主老爺,房門一定是冰雁鎖的,她會輕功,來去自如,又怎麽會被人發現?”
薑冬竹看著手指擦不掉的血跡皺了下眉,抬起頭來,冷笑一聲:“人若不要臉,則天下無敵!”
眾人愣住,誰也未想到她半天未開口,一開口竟毫不客氣地連嫡母一起罵了。大夫人臉色瞬間青白起來。
百裏敬喝道:“混帳!你進府兩年多,竟然還是這般粗野不知禮儀?!”
薑冬竹依舊冷笑著,不客氣地道:“若廉恥禮儀便是像嫡母庶母一般,女兒寧願不懂禮儀!”
你放肆!”百裏敬怒喝。
薑冬竹哼了一聲道:“我是放肆還是說的實話,相信身為一門之主的父親自會判斷出。”頓了一下,道:“二姨娘要女兒來為三姐作畫,說是留著找夫婿時用,女兒剛一進屋,二姨娘便在門外落了鎖。三姐要紀公子盡情糟踏玩弄我,事後若我未死,便求父親將我賞給紀公子為妾。隻是機關算盡,卻未想到三姐雖然事先吃了解藥,卻因激動催動了媚香,反而自食惡果!”
聞人澈袍袖下的大手攥起,指節根根泛白,寒目睨向跪在地上的紀習笙,憑他也敢打冬竹的主意?簡直是找死。紀習笙感覺到他淩厲冰寒的目光,偷偷瞧他一眼,不由得哆嗦起來,悄悄往旁邊縮了縮,恨不能縮成螻蟻,不被他看到。
龍皓睿冷笑一聲,冷冷看了紀習笙一眼,目光轉向百裏敬,“若真是如此,本皇子倒覺得三小姐的清譽也沒必要保了。”
父親,紀公子是三姐的親表哥,與女兒極為生疏,父親覺得若是我想害三姐,會將這位紀公子和我自己鎖在一起嗎?那我不是找死麽?”薑冬竹目裏微微露出精光,輕揚著下巴,“再說,紀公子口口聲聲說是被我逼得,父親覺得可能嗎?”
百裏敬也覺得不可能,怒問:“紀習笙,你一個大男人又身懷武功,怎麽可能被霜兒逼迫?”
紀習笙顫道:“姑丈,四小姐會武功,她點了我的穴道,給我吃了蝕骨丸,逼我、逼我侵犯……侵犯表妹,她說若是做得好,便給我解藥……”
百裏敬板著的臉露出疑惑,“蝕骨丸?霜兒給你吃了蝕骨丸?”
紀習笙畏畏縮縮的拚命點頭,“姨丈,小侄不想死,求姑丈讓……四小姐給小侄解藥,求姑丈……”邊說邊磕著響頭。
二夫人立即哭道:“門主老爺,你聽到了吧?都是四小姐害了露兒啊,這可讓露兒怎麽活啊?”
百裏敬臉色極為難看地喝道:“閉嘴,露兒還沒死,嚎什麽嚎!”轉頭冷冷瞪著薑冬竹,喝問:“說,你從哪裏弄到的蝕骨丸?”
薑冬竹一臉茫然地道:“蝕骨丸?什麽蝕骨丸?女兒從未見過蝕骨丸。”說到最後一句時,語氣極為理直氣壯,眼裏沒半分躲閃。
紀習笙大聲道:“姑丈,她強給小侄喂下的蝕骨丸,不會有錯,露表妹也瞧見過。”
薑冬竹看向紀習笙,仿佛在看一個天大的笑話:“紀公子說我強喂給你蝕骨丸,說我會武功,哼哼,紀公子下次扯謊前一定要仔細打好草稿免得出醜。”說著轉向百裏敬道:“父親,倘若我會武功,兩個多月前不會被五妹推了一下便險些送了命,女兒今晨剛剛跟聞人少主開始習武,父親也是知道的,我如何能強喂紀公子這位會武的大男人吃藥,而且還是蝕骨丸?!女兒雖然孤陋寡聞,卻也知道這蝕骨丸是江湖是一種極歹毒的藥,極為少見,女兒一介弱質女流如何能得到?”
姑丈,她說是聞人少主送給她的……”
百裏敬厲喝:“閉嘴!”就算他再如何偏袒二夫人和三女兒,也斷不敢將聞人澈拉進百裏家的這件醜事中。
姨丈,她真說是聞人少主給她的蝕骨丸!”紀習笙一心隻求活命,根本顧不及百裏敬的考量。
聞人澈冷笑一聲:“本少主怎地不知道自己還收藏過蝕骨丸?”
百裏敬猛地踹了紀習笙一腳,“再亂說,老夫扒了你的皮!”利目瞪向薑冬竹,厲聲問道:“素話說無風不起浪,紀習笙的驚慌害怕不是裝出來的,說,你究竟是不是給他吃了蝕骨丸?!”
薑冬竹清亮的眸子直視著他,堅定地答道:“沒有!”跟著冷笑一聲:“父親,其實此事極為好查,紀公子說他吃了蝕骨丸,那麽找大夫檢查一下他是否中毒便知。若是真如紀公子所言,中了蝕骨丸之毒,就算不是女兒做的,女兒也甘願認下所有事情,否則,隻能證明是二姨娘和三姐聯合了紀公子要害死女兒!那麽便請父親為女兒做主!”
百裏敬厲目在薑冬竹身上逡巡著,一臉的陰霾可怖,此女,他是一直不放心的,既使受得聞人澈的青睞,他依然覺得她其心可疑,從前她唯唯諾諾、卑微下賤,受到各房的排擠欺淩,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是想瞧瞧她什麽時候忍受不住,露出狐狸尾巴!豈知自那日險些喪命後,她開始慢慢反抗,卻又非不顧一切的反抗,似乎有所顧及。這兩個多月來發生的一切,多少都跟她有關係,最後她卻都擇清了自己。
他盯著她,她說得不錯,眼下各執一詞,也隻有請大夫來查一下紀習笙中不中蝕骨毒了,不過她既然敢如此理直氣壯地提出請大夫,必是認定自己未做過此事……可是他也得防著她故弄玄虛!
當即命院外伺候的趙誌去請大夫。
龍皓睿不緊不慢地取了腰間玉佩道:“且慢,我瞧,還是去請本皇子帶來的太醫吧,這樣比較公正,免得大夫被人私下收買了。”你個聞人澈,一天不威脅他會死啊?他是尊貴的三皇子誒,現下倒好,整日看著聞人澈的眼色行事是怎麽回事?怎地越想越覺得自己成了他的小跟班?倒底誰才是皇子啊?
趙誌看向百裏敬,百裏敬無奈揮揮手。趙誌立即雙手接過龍皓睿的玉佩離開。
不多時,兩名太醫再次出現在百裏家,瞧見又是事涉薑冬竹,不禁相視一笑,這位百裏姑娘還真是命運多舛,他們兩次進百裏府,都是因為她,隻是不知是三皇子還是聞人少主對她用了心。在娘家路走得不順,在情場上倒是一帆風順。
龍皓睿摸著下巴,慵懶地吩咐:“你們為地上跪著的那位紀公子檢查一下,他體內可有什麽毒?”
兩名太醫立時一齊按住紀習笙分別為他檢查,兩人悄聲嘀咕著,然後重新為紀習笙診斷,半晌後,兩人站起身來,一齊向龍皓睿行禮。
年紀較長的曾太醫開口稟明:“殿下,這位紀公子身體健康,並無中毒之象。”
薑冬竹輕笑,她根本就沒有蝕骨丸,自然沒有中毒之象。
紀習笙聞言大喜鬆了一口氣,瞬即又想到未中毒的後果,忙道:“不可能,四小姐明明給我吃了藥的,不是蝕骨丸是什麽?”
曾太醫憤然回頭:“公子可是在說我們的醫術低微,在太醫院是白拿俸祿的嗎!”
紀習笙目光躲閃,底氣有些不足了,道:“可是姨丈,四小姐明明給我吃了一粒藥丸……姨丈若是不信,可以問露表妹。”
薑冬竹哼了一聲:“三姐與紀公子都有了肌膚之親,能不向著你說話嗎?”
二夫人憤怒抬頭,一眼怨毒地瞪著薑冬竹:“四小姐難道竟連半點姐妹之情都不顧及,非要毀了三小姐才甘心麽?!”
薑冬竹淡靜地道:“二姨娘莫要總是冤枉我,人心都是肉長的,不是人人都能像三姐那般對待姐妹,我隻是將實情說出,自保而已。”
你!”二夫人語窒。轉頭求百裏敬:“門主……一定是四小姐耍得詭計,求門主為露兒作主!”
紀習笙也趁機附和:“求姨丈作主,小甥真的是被四小姐陷害逼迫的!”
百裏敬本就因三女兒坦胸露乳地被紀習笙壓在身下惱火至極到要殺人,現下又被太醫證實紀習笙口口聲聲說的蝕骨丸毒根本不存在,當著三皇子和聞人澈的麵更覺得顏麵盡失,惱羞成怒,一腳踹在在紀習笙臉上,怒罵:“不要臉的畜生,侵犯了三小姐,竟然還敢陷害四小姐!來人,竟這畜生給我關起來!”話音甫落,趙誌和一名下人立時將紀習笙架走。
二夫人見狀,更慌:“門主,習笙也是被……”
百裏敬甩手給了她一耳光,喝道:“閉嘴!你還嫌不夠丟人?!”轉頭對大夫人道:“你與紀氏商量一下如何處置露兒!”
大夫人皺眉,“露兒與紀公子有了肌膚之親,隻有兩條路可走,要麽殺了紀公子,要麽將露兒嫁他為妻,或者露兒……”說著瞧了二夫人一眼,未再說下去。
薑冬竹唇旁閃過冷笑,任誰都聽得出大夫人口裏或者的意思,自然是百裏露當個受辱的貞節烈女,自刎保節!不管是哪一條,對百裏露母女都是個沉重打擊,對她來說,都是出了一口惡氣,沒辦法啊,現在她武功傍身,就是這麽的有底氣,若非礙於百裏敬等人在場,她真想叉腰囂張大笑三聲!
百裏敬皺眉,冷聲道:“殺了紀習笙還是將露兒嫁於他,你們自己商議。”說完,跨出廂房,對龍皓睿和聞人澈抱拳道:“今日之事,還請三皇子與少主給老夫個麵子,不要張揚出去。”
薑冬竹見他要走,不依不饒地道:“父親難道不要追查一下這屋裏媚香的來處麽?”
百裏敬冷哼一聲,回頭冷冷瞪她一眼,板著臉道:“你唯恐不夠亂是吧?回頭我自會親自拷問紀習笙媚香之事。”惱羞之下,也不跟三皇子和聞人澈打招呼,竟頭也不回地走了。
薑冬竹冷笑著望著這個便宜父親的背影,他這分明還是在偏袒二房母女啊,二夫人紀芷芸倒是深得他的寵愛呢。隻是這寵愛帶給他的隻有折辱而已!
二夫人失魂落魄地癱坐地上,大夫人唇旁閃過一絲幸災樂禍。
百裏冰輕歎一聲,搖頭離開:“我去瞧瞧三妹。”
薑冬竹望著百裏冰那搖曳優美的身姿,淡淡笑著,果然是賢良淑德的天下第一美人啊,在這種時候,隻有她在記掛著百裏露,多麽的善良啊。
龍皓睿摸摸下巴,嘿嘿一笑,道:“曾太醫,劉太醫,咱們回去。”轉向聞人澈:“聞人,我瞧這什麽芝蘭會,也不必再回去參加了,沒意思。”
聞人澈“嗯”地一聲,“確實沒意思,你先回去,我有幾句話跟四小姐說。”
龍皓睿摸著下巴,打量著薑冬竹,目光再調向聞人澈,輕笑,聞人澈是有嚴重潔癖的,不喜女子靠近,如今對百裏霜的關注是不是多了些?這位百裏家的四小姐相貌並不出眾,他並不覺得聞人澈是看上了她,那卻是為何?
因為對百裏霜好奇了些,龍皓睿不免也越來越注意起薑冬竹來,瞧著瞧著,竟覺這丫頭不止性子有趣,連模樣也順眼了許多,當下笑了笑,“曾太醫,劉太醫,你們先回去。”
聞人澈不悅地冷睨他一眼,幾不可聞地哼了一聲,負手走出院子。龍皓睿隨即跟出去。
薑冬竹心情舒爽地看一委頓在地的二夫人,淡笑著問:“不知二姨娘幾時會讓我喝上三姐的一杯喜酒呢?”
二夫人聞言頓時崩潰,“啊——”地淒厲尖叫,抱頭伏地痛哭起來。
薑冬竹怔了怔,壓下心中的一絲不忍,俯身二夫人耳旁,低聲道:“若非你們下手狠毒,也不必至此,二姨娘,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說完直起身來,冷眼看了大夫人一眼,挺胸離開。
大夫人一語不發,咬著牙,恨恨地瞪著她的背影,當真是小瞧了她!若不除掉她,時間久了,百裏家還不知被她折騰成什麽樣,想到百裏雨計劃的事情,唇角露出暴戾冷笑……
薑冬竹出了二夫人的院子,瞧見聞人澈負手站在不遠處的湖邊樹下,雪青衣袂隨風飄蕩,清冷孤傲,卻又惹人生憐,至於為何會對天下無敵的聞人少主生憐,卻懶得去探尋。在離聞人澈十餘丈遠的拱橋上,三皇子龍皓睿正扶攔與一位美貌女子歡喜攀談著,不知說了什麽話,引得那位美女掩唇格格嬌笑。
聞人澈聽到薑冬竹腳步聲,轉回頭來,凝望著她走近。
薑冬竹朝他輕笑,由衷道謝:“今日之事,還得多謝少主。”
聞人澈凝視她片刻,淡淡地道:“都在你的算計當中,有什麽好謝的,我不過是聽了冰雁的話,怕你遭了算計,過來瞧瞧,並未幫上忙。”
薑冬竹低笑:“百裏敬對我的防備冷漠完全不像是正常的父女,偏袒其他子女妾氏厲害,不論何事,不問青紅皂白先將火氣發泄在我這個四女兒身上,若無少主的出現,說不定又要不問是非,先動手了。這倒沒什麽,我隻怕,他就此試出我身懷內力。”
聞人澈深深看著她,半晌,低聲道:“就算暴露了內力,也不能再吃虧,百裏家我有眼線,想做什麽你隻管大膽做,我說過會護著你,自然會護著你。”
薑冬竹怔住,眼角微酸,抽抽鼻子,心下一角坍塌軟掉,這種怪異感覺,無法形容,既有感動也有幾分心痛酸澀,從未有過的感覺,卻說不出原因。既然不知原因,她也下意識的逃避著,不願去深究,將目光移開,落在不遠處的龍皓睿身上,轉開話題:“三皇子真是隻花孔雀,任何美女都不放過。”
聞人澈側目睨了那隻孔雀一眼,正色點頭:“皇家之人沒有真心,就算這隻孔雀的羽屏開得再漂亮,但也別忘記五彩繽紛的尾屏後麵還有個光禿禿的醜陋屁股!”
薑冬竹“噗——”的噴笑出來,她可不可以說,這位清冷少主有時真的有點可愛啊,虧他想得出來!她怕引來注意,不敢大笑,隻得以臂掩唇吃吃低笑,憋得好不難受。
聞人澈卻一本正經,沒有半分笑意,淡定地負手遠眺,等薑冬竹笑聲止歇,他卻“嗤”地一聲,薄唇深深彎起一個弧度,眼裏露出深深笑意。
薑冬竹覺得淩亂了,少主,你這反應神經也太遲鈍了吧,半天才反應過來?她剛整理好情緒,卻聽聞人澈低聲問:“你給那個姓紀的吃了什麽?”
薑冬竹低笑著瞥他一眼,四下瞧了瞧,悄聲道:“花土。”
聞人澈微怔:“花土?”
薑冬竹笑著重生點頭,輕聲道:“二夫人窗台上有盆花,我從花盆裏摳的濕花土,撚成一顆泥丸,給他吞了下去。”
聞人澈寒目透著幾分驚訝和笑意,唇畔深深綻出一弘笑容,照例誘得薑冬竹眼直臉紅才罷休。“你……有些邪惡。”
薑冬竹撇下嘴,隨即笑出聲來,“我就當少主是在表揚我。”
聞人澈不置可否,若她願意當這是表揚,那就算是表揚了,他沒所謂的。
薑冬竹沉默片刻,“我很是好奇,大夫人和二夫人會不會將三姐嫁給紀習笙?”
聞人澈毫不猶豫地道:“不會。”
薑冬竹見他答得這般堅定,不禁奇怪:“為何?”
聞人澈睨她一眼,不疾不徐地道:“百裏敬出了二夫人院子便低聲吩咐趙誌找個機會暗中殺了紀習笙。”
薑冬竹呆住,是了,少主內力極高,自然聽得見百裏敬在院外的悄聲吩咐。隻是百裏敬也夠無情狠毒,根本不追查此事的始作俑者,也不查媚香來處,更不查百裏露聯合紀習笙打算奸汙蹂躪她之事,直接殺了紀習笙了事,這真是……令人無語之極!真是便宜了百裏露母女!原來在妻妾成群的大家族中有人可依靠的好處這般多啊。
可是不免覺得可惜,好像不管她如何反擊算計,最後死的都是外人啊,她有些不甘心,沒理由讓這些始作俑者都舒舒服服的活著,她一定要趕在紀習笙被殺之前,讓百裏家訂下百裏露的親事。
正在想著,卻聽到一個熟悉且久違的聲音:“三哥,聞人少主,你們都在這裏?”
薑冬竹心下一陣抽痛,雙手緊緊交握在一起,眸裏迸出仇恨和痛楚,龍皓玉!她緩緩轉頭,循聲望去,一位長身玉立的熟悉男子帶著隨從走過來,一襲藍色錦緞長袍,腰間束同色腰帶,配著上乘的羊脂白玉玉佩,玉冠束發,俊美風姿不減,依舊是那個笑意吟吟的龍皓玉!
聞人澈未看龍皓玉,轉目凝著薑冬竹,隻見她交握的雙手青筋暴出,手指指節根根泛白,他甚至聽到她氣息有些不穩,似是難以控製,素白袍角下的小腳不由自主地往前移了一步。他伸手按在她手臂上,清冷的聲音微厲輕斥:“你要做什麽?”
薑冬竹猛地清醒,是啊,她要做什麽?她能做什麽?他貴為皇子,她能做什麽?耳聽聞人澈幾近耳語地輕聲道:“要報仇有許多法子,與他硬拚送命是最不理智的一種。”
薑冬竹側頭瞧他,眼角微濕,不錯,他說得不錯,龍皓玉是皇子,就算不如三皇子受寵,他仍舊是位天潢貴胄,出行時身邊總會伴著兩名旁人瞧不見的暗衛,若她衝上去報仇,隻會自取死路而已。她倒不怕死後被誅九族,反正她現在的九族是百裏家,將他們全部誅盡才好。隻是少主說得也不錯,她是要報仇,不是去送命的!
待龍皓玉走近,她已斂了眸底情緒,強露出幾分笑容,朝他行禮:“四皇子殿下萬福。”
龍皓玉看了她一眼,微怔,這眸光,這笑容……為何這般熟悉?就像是……就像是……死在他懷裏的冬竹……
不免又看了她一眼,笑道:“四小姐免禮,四小姐今日與從前似乎有些不太一樣了。”
薑冬竹暗哼一聲起身,對他的話不置可否。他與百裏霜竟是熟識的,若她沒記錯,百裏霜從前應該是極少出來見客的,不然三皇子不會從未見過她。少與百裏家來往的四皇子反而會認識這位不受寵的庶女,是不是有些可疑呢?
龍皓玉見她隻是輕笑並未答話,轉向聞人澈道:“聞人少主怎地不在前院參加芝蘭會,反而跑到後院來躲清閑?”
聞人澈朝他拱下手,便算是見過禮了,淡淡地道:“四皇子不也一樣?四皇子幾時來的?”
龍皓玉溫笑著點頭,“說得也是,我剛到不久,找不到你與三哥,問過旁人後尋到這裏。”轉頭瞧見龍皓睿從拱橋上過來,不由的笑道:“三哥走到那裏都有美女環繞。”
龍皓睿親熱地拍一下他的肩,笑道:“昨日收到信,說你今日來,未想到四弟竟來得這般晚,倒是錯過了我與百裏二小姐琴簫合奏,甚是可惜,百裏二小姐果然是天下第一美女,琴技高超出眾,四弟沒有耳福了。”
薑冬竹看一眼龍皓睿,他看似與四皇子很是親熱,可是眼底卻難掩淡淡地疏離,他是故意提起與百裏冰的琴簫合鳴刺激龍皓玉吧?
龍皓玉眼底閃過一絲慍怒,臉色不變,笑得極為溫和自然,“百裏二小姐美貌無雙,琴技也無雙,他日若是有幸,必聽聽她彈奏的雅音,小弟隻是羨慕三哥的豔福,不管走到哪裏,都有美女環繞,連天下第一美女也對三哥另眼相待。”
龍皓睿笑了笑道:“難道四弟不喜美女麽?對了,記得從前聽說四弟好似是與薑家之女走得很近,最近怎地再聽四弟提起過那位武功高強的薑家女子,是不是四弟傷了人家姑娘的心?”
龍皓玉臉色微變,眸底閃過一絲不安,瞧向聞人澈。
龍皓睿輕拍額頭,笑道:“瞧我這記性,聞人,我記得那位薑冬竹是聞人莊主的義女來著,是吧?”
聞人澈勾了下唇角,淡聲道:“不錯,隻不過我那位義妹被人害死了,其兄薑南仁也被人滅了口。”
龍皓玉神情自若,眼底透出一絲安心的情緒,一閃即逝。薑冬竹更是風輕雲淡地看湖賞景,她什麽都未聽見,她還活得好好的,大哥也活著,不怕不怕啦。
四皇子曾與冬竹交往過甚,薑伯說,她被害那日,是去見你的,四皇子可否提供些線索,讓我們找到真凶?”
龍皓玉嘴角的笑容微僵,完美無暇的表情有些龜裂,“少主這是什麽意思?難道在懷疑我麽?”
聞人澈眸底無波,宛若一口枯井,“我隻是有些奇怪,四皇子與冬竹關係匪淺,為何在她死後,竟能這般平靜,既未去她墳頭上燒一柱香,更未去送她一送……”說著轉目瞧了薑冬竹一眼,隻見她麵上一片恬靜,正瞧著不遠處湖裏的荷花,看上去很專注,仿佛根本未在意他們的談話,但他卻知道,她此時耳朵豎得比誰都高。
龍皓玉露出一絲黯然道:“我想少主許是誤會我與薑姑娘的關係了,也不過是欣賞她身為一介女子竟練得一手好劍法,原是想聘她為護衛的……不想紅顏薄命,芳齡逝去,當真是遺憾之極,先前數月一直忙著,此次出宮正想去為她上一柱香。”
薑冬竹終於將視線調回,淡漠地看著龍皓玉,真想不管三七二十一的上前抽他一耳光!然後扒了他的衣服驗身,瞧瞧他是不是男人?!那些甜言蜜語,山盟海誓猶在耳旁,仿佛昨日之事,那無情的一刀深深紮在後胸,魂魄的痛感仍在,他竟然全盤否認了!當真是不要臉之極!當即道:“有些人那怕是脫了衣服赤條條地躺著,仍然是條漢子,有些人哪怕是比別人多長了一條腿,衣衫光鮮,地位尊榮,骨子裏仍是個娘們!臣女以為,男人當敢作敢當,不知兩位殿下和少主以為如何?”
聞人澈瞬即風化,深知她話裏的意思,可是卻驚訝於她竟說出“比別人多長了一條腿”的話來,若是他未理解錯,她指的是男人的……那裏吧?從前怎地未瞧出她這般豪放呢?
龍皓睿完全不明就裏,隻覺她的話說得極為突兀和莫名其妙,四弟和聞人澈在說那位薑冬竹的事吧?她突然插進這樣一句是在說四弟與薑冬竹的死有關,所以為薑冬鳴不平?若是如此,那麽百裏家與薑家是仇家,她幫仇家之女鳴不平,這說不通啊。還有此女說話實在太過“豪邁”,哪像是一位大家閨秀?不過她從小生長在鄉間,倒也可以理解。
龍皓玉隻是哼了一聲,眼底帶著疑惑和探究打量著她,難道她是意有所指?頃刻掩了眸底情緒,佯作完全聽不懂她的意思,寬容地笑笑:“四小姐說話當真有趣,卻也十分豪放。”
聞人澈好不容易平靜情緒,正色道:“其實四小姐這話說得倒是極有道理,所謂男子漢大丈夫,自該頂天立地,敢作敢當。”微微一頓道:“從前以為四皇子與冬竹相知相惜,現下才知,竟是冬竹自作多情了。”說到此處看了薑冬竹一眼。
薑冬竹差點炸毛了,聞人澈,你大爺的故意來嘲笑她是吧?是吧!她就是自作多情了,並且自作多情地把小命給得瑟掉了,怎麽了?好歹她還有重生為人的機會,她這一世必定謹慎的活著,絕不再自作多情,絕不再拿性命賭感情!她必定要將所有的仇一並報了!
但是,你大爺的自作多情一次試試,你會嗎?就你那拒人於千裏之外,嚴重潔癖到人神共憤的地步,會嚇跑方圓十裏內的所有女子!你想自作多情,別人敢讓你多情嗎?!
她嘴唇動了動,終究還是不敢對他有半分無禮不敬。
既然四皇子對冬竹並無男女之情,我這當義兄的就鬥膽請求四皇子便不要去看她了,作為臣民,她擔不起四皇子的上香,何況她看見四皇子,說不定會羞愧難過。”
薑冬竹猛地轉向他,瞪著他,她為什麽會羞愧難過?!誰見到她羞愧難過了?知不知道她此時最想做的一件事情是什麽?不是要殺掉四皇子,而是想親手掐死他!什麽義兄妹的感情,他還是那個無良的少主!他就是來在她傷口上撒鹽的!
龍皓玉臉色有些尷尬,以拳掩唇,幹咳一聲,“這個我自會斟酌。”
一陣輕風吹來,香氣襲人,環佩叮當,第一美人百裏冰緩緩走來,柳腰輕擺,步態雍容柔美,水眸若星光流轉顧盼,眉間絲絲嫵媚,仿佛瞬間便可將男子勾魂攝魄。
薑冬竹的目光在眼前三位尊貴男人麵上一一掃過,聞人澈依舊清冷,眸裏無波。三皇子龍皓睿雖然一臉的驚豔,卻難掩眼底淡淡的疏離,她想,三皇子所謂的多情其實是無情的吧?唯有四皇子俊麵平靜,眼底驚豔失魂。
她暗哼一聲,隻要是這幾位尊貴優秀的男人出現的地方,一定少不了百裏冰!
百裏冰優雅走近,分別施禮,“原來聞人少主和兩位殿下在一起躲清閑呢。”
龍皓玉溫笑著,揮手命隨從呈上一隻錦盒給百裏冰,“聞聽今日是百裏夫人為二小姐舉辦的芝蘭會,正巧父皇命我來此協助三哥為災民重建家園,便順便過來瞧瞧,小小禮物,望二小姐不要嫌棄。”
百裏冰伸手接過,矮身一福,“謝四皇子賞賜。”
薑冬竹訝然抬眸,百裏冰還真是捏著小的,掂著大的,捎帶著少主,一個都不放開。
她的措辭相當有水平,這禮物明明是四皇子送給她的,她偏要說是四皇子賞賜的。四皇子的意思,是想在三皇子麵前現出與天下第一美人的關係非淺,這便跟小狗撒尿劃地盤一樣,既想讓三皇子知道他對她的心思,又如宣戰一般回應適才一見麵前三皇子的琴簫合鳴。
可是百裏冰卻偏偏說是賞賜的,意即告訴在場諸位,她與四皇子並無深層關係,在場的三位優秀男子人人有機會……她是這意思吧?
薑冬竹撓撓眉心,她想,百裏冰許是沒有真心的,未到最後時刻,她不會青睞任何一人的,她必會吊著所有人,令他們心甘情願繞在她身旁,為她的美貌也為百裏家的勢力。隻是男人們啊,誰不愛絕色?
她懶得看這位天下第一美女作戲,雖然風景很美,但是天天瞧著也會疲勞的。她掩嘴打個哈欠,福了一禮,“臣女有些乏了,就不在此打擾兩位殿下和少主了,隻能勞煩二姐陪著咱們百裏府的三位貴客,小妹告辭了。”
百裏冰垂下眼皮掩了眼底的厭惡,笑盈盈地點頭:“四妹慢走。”
龍皓玉怔怔盯著薑冬竹,為何她的眸子如此熟悉?甚至連舉止神態都是那般的熟悉?從前的百裏霜分明不是這樣的。
薑冬竹瞧出龍皓玉眼裏的疑惑,心下冷笑,最好教他看見她,夜裏便噩夢連連,不能成眠。伸手示意遠處的冰雁離開。
聞人澈朝兩位皇子拱一下手道:“在下告辭了。”
龍皓睿摸著下巴望望薑冬竹的身影,再瞧瞧聞人澈,輕笑,他說視這位四小姐亦徒亦友,真是如此嗎?還是他將這位四小姐當成了死去的義妹?從前倒並未聽說他對那位逝去的義妹有多深的感情,卻原來是外冷內熱呢。
龍皓玉也詫異地望向聞人澈,唇角扯出一絲莫名的笑意,若是聞人澈對百裏霜是他以為的那般,對他來說也算是好事。
進了自己院子,薑冬竹才低聲吩咐冰雁,“一會兒尋個機會出府,將紀習笙侵犯百裏府三小姐,門主要將他暗殺的消息透露給紀家的人。”
冰雁微驚答應:“這老狐狸果然狠毒。”
薑冬竹冷笑:“他自然狠毒,自私,暴戾。他越不想百裏露嫁給紀習笙,我偏越要讓她不得不嫁。”
冰雁會意:“奴婢明白了,我這就去辦。”
冰雁前腳剛走,聞人澈後腳進來,看她一眼道:“你想做什麽都可以,先得保住自己。”
薑冬竹笑道:“少主,我是很愛惜自己的性命的,你放心。”
聞人澈點頭,不語。
薑冬竹抬眸瞧了瞧他,然後幹咳一聲清了清嗓子,忍不住提起舊茬道:“少主,自作多情也不是人人能做到的,至少少主就不會,因為你根本就沒有情。”
聞人澈俊麵上露出古怪的表情,注視她片刻,她還記著這茬呢。“誰說我沒有情?我有……隻是你看不到。”
薑冬竹聽了這話心下莫名一跳,眸光看向他,總覺得他眸瞳內藏著她難以理解的熱度,在她還是他手下時怎麽未注意到呢?“呃,我想起來了,少主說過,你已經有牛糞了,不知你的牛糞出自哪家牛欄?”
聞人澈僵住瞪著她,原來她對當牛糞這般有興致!過了好一會兒,他斯條慢理地道:“牛糞雖然可以烘托花草,可是臭烘烘的髒乎乎的,你若就是對當牛糞有興趣,不如給牛糞打扮包裹一下,免得看著惡心,易影響人的心情。”
薑冬竹瞬即風化,誰說她要當牛糞來著?為什麽他總是拐著彎將她一起罵了?她撓撓眉心,無語哽咽,悲憤道:“我知道少主找不到牛糞來烘托,可是我暫時對當牛糞還沒有興趣來著。”
聞人澈斜睨她一眼道:“那就好,本少主一時還接受不了牛糞一說……”看她一眼,好心情地道:“我們一起去吃飯吧。”
薑冬竹錯愕看他,他跟她一起吃飯?!是他瘋了還是她耳鳴出現幻聽?他怎麽可能跟別人一起吃飯!他潔癖嚴重,從不與旁人同桌而食,若是迫不得已非要與人一起吃飯,他也隻會喝一杯酒,絕不動筷!至少她當了他近三年的手下,從未見他與旁人一起吃過飯。
少主……要與我一起吃飯?”她不可思議的指著自己試探著問。
聞人澈側目,一副她的腦袋被門夾了表情,幾不可聞的輕哼一聲:“我不記得百裏霜聽力有問題。”
薑冬竹隻覺額上滑下兩滴冷汗,“少主,你不適合說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走罷。”聞人澈左手負背,徑直邁出紫秀院,清嘯一聲,喚來無塵:“備馬車。”
無塵眼睛往院內瞟了瞟,隨即答道:“是。”
薑冬竹抹抹額間冷汗,為何她總覺得無塵看她的眼光像在看一堆牛糞?她真的不是牛糞!她緩緩走出院子,“呃,無塵大哥……”
豈知無塵麵無表情地低喃了一聲:“少主還是選了這堆牛糞……”
聞人澈唇角高高揚起,裝作未聽見,靜靜瞧著薑冬竹的表情。薑冬竹卻呆愣愕然,無塵是不是又誤會她了?這是個很嚴重的問題,無塵誤會不要緊,會錯主子的意思也不要緊,可是要緊的是葉大小姐,她真會背後給她套麻袋,將她亂棍打死的。
轉頭瞧了瞧聞人澈,隻見他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她突然愣住,少主左側竟有個淺淺的梨窩?!為何從前未注意到?梨窩淺笑,這是美人的標誌啊!臉上皮膚比她的細膩光滑,長得比她好看,還有梨窩……少主,你讓她這女子怎麽活啊!
她摸摸鼻子,默默地跟著聞人澈繞過主院的芝蘭會,出了百裏府,在無塵看牛糞的目光下,默默上車,扶著門框後悔,她當日為何嘴賤的要說什麽牛糞,現下倒好,引火上身啊。
聞人澈輕撩袍角,跳上馬車,躬身進車。
無塵,我鄭重更正,少主這株仙草至少也得是朵牡丹凡花來配,牛糞什麽的,你還是忘了吧。”她抱著門框淚奔:“無塵,不管是牛糞還是牡丹,小女子都是沒有興趣當的。”
聞人澈俊臉瞬即冷下,輕哼一聲,倚進小榻,冷冷道:“無塵,趕車!”
無塵立時一揮馬鞭,馬車“嗖”地竄出,可憐的薑冬竹尚抱著門框,被突然奔馳的馬車一幌,身子猛地往後一甩,就那麽不偏不倚,倒進聞人澈懷裏。
為免她腦袋撞上車壁,聞人澈眼疾手快地伸左臂箍住她的身體,右手護在她頭上,溫香軟玉在懷,感覺美妙。他登時僵住,她也愣得忘了反應,車廂內一片沉寂,唯聞兩人的呼吸聲和心跳聲……
隔了好一會兒,薑冬竹回魂,一下竄起,卻因起得太急,忘記這是在車內,頭頂狠狠頂在車廂頂壁。“嗷——”一聲慘叫,眼前金星直飄,頭昏腦脹,一個未站住,再一次跌進聞人澈懷裏!隻是這次不止她一人悲慘,聞人澈被她那一聲慘叫嚇住,一晃神的瞬間,她竟再一次跌向他,卻再一次不偏不倚——她的後腦勺撞在他的鼻骨上!酸痛牽動淚腺,險些當場落下淚來。
停車!”
無塵的駕駛技術當真不是吹的,聽命勒馬,馬車立時停住,無塵回頭,卻見馬車門仍開著,那堆牛糞正抱著腦袋依在自家主子懷裏,而自家主子卻捂著鼻子冷著臉,於是驚愕訝然:“少主?”
薑冬竹立即從聞人澈懷裏滾到旁邊小榻上,將腦袋藏進車廂角落裏,以額撞壁,丟臉死了,這下可好,在無塵眼裏,她真成了少主的那堆牛糞了!
無塵,今夜回去將《道德經》抄寫十遍!本月薪銀扣罰!”
就算是被罰,無塵仍舊麵無表情,隻是眼裏露出幾分無辜,“少主,請扣罰無塵兩個月薪銀,不寫《道德經》!”
聞人澈揉揉仍有些酸痛的鼻子,哼了一聲:“《道德經》三十遍,不扣薪銀。”
無塵眼裏那個憋屈啊,隻是臉上還是麵無表情:“少主,扣無塵三個月薪……”
《道德經》五十遍,獎銀餉一個月。”
無塵嘴巴張了張,終於未敢再說話,唯恐《道德經》加到一百遍。
薑冬竹:“……”少主,你幼不幼稚啊?這很好玩麽?“呃,無塵大哥,我幫你抄寫五十遍,少主賞你那一個月的薪銀給我如何?”
無塵垂下眼皮,冷冷地道:“你幫我抄,我還得被罰雙倍,我找虐麽?”隻是為什麽要罰他,少主可不可以提點一下呢?
薑冬竹:“……”無塵,你還是那麽不可愛!
聞人澈哼了一聲:“趕車。”
無塵默默揮了下鞭子,馬車再一次跑起,
聞人澈凝著她,道:“關上車門。”
薑冬竹習慣地順從,關上車廂門,正襟危坐地坐好。
下次投懷送抱,找個沒人的時機……至少也把車門關好。”聞人澈深深凝視她,清冷寒目似乎在鼓勵她再投懷送抱一次。
……投懷送抱?薑冬竹頓時覺得自己可以死得圓滿了,淚奔,冤案原來就是這樣製造的!
到了雲來客棧,聞人澈低聲吩咐了無塵幾句,便領她進了房間,店小二隨即送來一壺上好的茶葉。
呃……少主。”薑冬竹習慣性地拿起茶壺為少主倒了一杯熱茶,然後後知後覺地想起,她現在已不是他的手下了,怎地伺候起他來,竟是這般的順手,是她天生的奴性太重,還是習慣成自然?
聞人澈順手從她手裏拿過茶壺,也為她倒了杯熱茶,淡淡地道:“下次不要再糾結是否是我的手下了,從前讓你為我倒茶,也不是為了使喚你……”
薑冬竹愕然,不是使喚她,卻是為何?
聞人澈斜睨她一眼,輕歎,他那時隻是喜歡看她倒茶時側臉和她嘴角的淺笑而已。“你若不喜歡為我倒茶,以後就由我來為你倒茶,也是一樣。”
薑冬竹怔住,“少主,你……”少主為她倒茶?她怔怔盯著他,他的態度怎麽越來越……曖昧?是曖昧吧?好吧,就算她又自作多情了,少主怎麽可能對她曖昧。
呃,少主,你不是說一起吃飯?”難道要反悔?虧她適才還受寵若驚地感動了好一會兒。
嗯。”聞人澈垂下眼皮,答應著。
吃飯,在少主的房間?”
聞人澈:“嗯,吃飯不在房間,難道要蹲到大街上?需不需要給你買個碗?”
薑冬竹淩亂了,“少主,我現在還未淪落到要當乞丐的地步。”
聞人澈不置可否。
正在此時,兩名店小二端著一個熱氣騰騰的小火鍋和一大托盤各式各樣的時令鮮菜、兩盤現切的牛肉片、兩盤蝦子。兩人進屋後,將火鍋擺在桌子中間,各式鮮菜擺在鍋子周圍,分別為桌子兩邊擺上醬料、小碗和筷子。“火鍋已經燒旺,少主隨時可涮吃。”語畢兩名店小二退了出去。
薑冬竹目瞪口呆地盯著那隻小火鍋,再看向聞人澈,嘴巴張合數次,才說出話來:“少主,你……我,難道少主要與我一起吃火鍋?”
聞人澈很自然地坐在桌旁,理所當然地道:“火鍋都擺上了,難道你不吃?我記得你從前是最喜歡吃火鍋的,這些菜應都是你愛吃的,湯都燒開了,開始涮吧。”
薑冬竹仍舊呆呆站在桌子旁邊,匪夷所思地摸摸自己的腦袋,她沒有發燒,望望窗外,豔陽高照,天未下紅雨,再疑惑萬分地瞪向聞人澈,那就是他不正常了!“少主,你知不知,吃火鍋是要口水相濡的,少主,你……潔癖……”與她用同一隻鍋子,那跟口水相濡有什麽區別?“你確定這飯你吃得下麽?”
這火鍋在鐵盟國並不盛行,便是因為吃火鍋相當於口水相濡,若非最親近的人,基本不會共用一隻鍋子吃火鍋。而她偏偏是愛吃這火鍋的,既算是在炎炎夏日裏,她有時也會忍不住躲在房裏吃頓火鍋,隻是每每吃得大汗淋漓,衣衫濕透,可是她仍然愛吃……然而她除了跟爹爹和大哥共吃外,也隻是自己一個人吃,從未與旁人共食進火鍋。
聞人澈麵無異色,很是淡定自然的夾了幾樣菜色丟進小火鍋裏,一邊翻撥著湯內的菜,一邊睨著她,淡淡地道:“菜熟得極快,你還不快坐下?”
薑冬竹一臉錯愕地坐下,木木地拾起筷子漫不經心地撥拉著鍋子裏的菜,不時地抬眸看他,覺得此事詭異極了,世人皆知的潔癖少主啊,怎地竟要跟她一起吃火鍋?“呃,少主,你昨夜風寒發燒了麽?”
聞人澈眸裏閃過驚訝,唇畔帶著一絲戲謔:“本少主身體健康,未風寒未發燒,更未燒壞腦子,本少主正常得很。”
薑冬竹俏臉“哄”地竄上熱氣,她沒說出來他燒壞了腦子來著,她隻是覺得……今日的少主有些詭異!
兩個沉默片刻,鍋子裏的湯翻滾著,菜已經熟了,她仍處在呆愣中難以回神。
聞人澈下意識的伸手去取她麵前的小碗給她盛夾菜,隻夾了一筷便放下,道:“冬竹,菜熟了,你自己夾著吃吧。”
薑冬竹表情木然地從湯裏撈出幾筷菜,然後蘸著醬料吃,喜愛的味道刺激著味覺,臉上表情舒展開來,管他腦子正不正常,反正就算是神他也有打磕睡的時候。
她剛吃了兩口,果然瞧見聞人澈十分自然的伸筷從湯裏撈了兩筷菜到自己碗裏,然後優雅地蘸著醬料吃著,然後他竟看著她笑了起來……笑意不斷加深,連眉眼發梢都帶上了笑。
薑冬竹頓時懵了,隻覺渾身軟綿綿地,就想依進他懷裏舒舒服服地躺著,火鍋好吃,但那比得上那笑容得誘惑?“少主……”能不能別笑?
她秀目粘在他臉上的笑容和他臉頰上的梨窩上,百裏冰的笑雖然傾城傾國又怎比得上他的溫暖純粹的笑容?她承認她無恥地被深深誘惑了,伸筷夾菜,然後食而不知其味。
聞人澈笑容漸漸斂去,抬筷也從鍋裏夾菜出來,沒有半分遲疑地蘸醬吃著。
薑冬竹再一次驚呆,這一次可是貨真價實的口水相濡了,兩人的筷子都沾了自己的口水,然後進了鍋子,少主真的瘋了!
冬竹,你願意做仙草旁邊的牛糞還是牡丹?”少主斯條慢理地吃著,漫不經心地問著。
薑冬竹驚悚了,瞠目結舌地瞪著他,少主,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聞人澈徐徐地抬起眼皮,眸瞳裏清波流轉,宛若一口清澈仙潭碧波蕩漾,十分誘人,唇畔再度掛上笑容,梨窩清晰可見,笑意慢慢爬進眼裏,讓那碧波清潭更加清亮誘惑……
薑冬竹再一次垂涎三尺,心肝蕩漾——她可恥地再一次被誘惑了!然後熱血衝腦,一股鼻血流下,她霍地站起,毫不知恥地放言:“做牡丹有什麽意思!本姑娘還是喜歡做那堆臭烘烘的牛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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