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老爸讓我接電話？”小楠用手指著自己的鼻子用很小很小的聲音問小婷。

    嗯哼……”小婷把電話交到小楠的手裏，同時趴在小楠的耳邊小聲說：“你就裝作是我同事，就說咱們兩個打算通宵看影碟，糊弄一下嘛很簡單的~”

    嗯嗯……”小楠點點頭把電話接過來：“喂，伯父你好，我是小婷的同事。”

    喬遠帆聽到電話裏傳來一個女孩子的聲音，這孩子的聲線既純淨又纖細，就像在幽靜的房間裏撥動一架豎琴的琴弦，聲音既悅耳又空靈，仿佛是天籟之音一樣。

    半年前小婷遇到車禍住院手術期間，老喬為了給女兒辦理醫保等事宜，曾經去過圖書館小婷工作的部門幾次，老喬還真不記得小婷的那些同事裏麵有一個說話聲音這麽好聽的小丫頭。

    呃，你好你好……小婷圖書館的同事我差不多都見過麵，怎麽對你沒什麽印象啊，請問你怎麽稱呼？”

    壞了！”小婷沒想到老喬會問小楠的名字不由得有些緊張，小楠這種直線條思維的笨家夥根本就不善說謊，萬一這個傻瓜說漏了嘴麻煩就大了，想到這裏小婷趕緊拽拽小楠的胳膊給她遞眼色，偏偏小楠無動於衷隻管接電話。

    哦，我跟小婷不是一個部門的您肯定沒見過我，小婷是我最好的朋友，叫我小蘭就行了……”小楠不慌不忙地回答喬遠帆，言語間竟然滴水不漏。

    小蘭？這麽具有鄉土氣息的名字真虧她編得出來……”小婷哪兒知道所謂小蘭這個虛擬的身份早就被小楠用過好幾次了，自從上次在鵬鵬的店裏冒充虎子的女朋友，當時隨口編了這麽個名字，此後但凡需要掩蓋自己真名的時候，小楠第一個就會想到這個有點俗氣的名字拿來救火。

    哦……小蘭啊，嗬嗬，你家在哪兒住啊？你是跟父母住一起嗎？現在社會上很亂，你們兩個女孩子可不能隻顧著玩晚上瞞著家長跑出去啊……”

    哦……我是自己在外麵住……不過你放心吧伯父，我住在xx小區，這裏的治安還好吧，經常有保安巡邏的，應該不會有事兒。而且我們今晚不打算出門了，我買了好幾張最新大片的dvd，我和小婷今晚打算看通宵了，還買了好多好吃的，晚上餓了就自己做，我們不會再出門了。”

    小楠說的xx小區就是虎子的“溫柔鄉”所在小區，小楠在那兒睡過一夜知道那是個高檔小區，治安肯定比魚龍混雜的都市村莊要好得多。

    呃……是這樣啊，好吧，那我就放心了，今晚我們家小婷就麻煩你了。”喬遠帆剛想結束通話忽然又想起點事兒：“對了，你們晚上好好在家呆著，一定要把門窗都關好鎖好，特別是陽台上的門可千萬別忘了關，不是伯父嚇唬你，前段時間x寨有個租房獨居的年輕小姑娘，就是因為陽台門沒關好，結果遇到壞人後半夜從陽台爬進屋裏，把這個小姑娘給禍害死了，過了好多天才被發現，死得可慘了……你們晚上一點要小心啊……”

    一旁的小婷實在忍不住了，不等喬遠帆說完一把就把手機從小楠手裏奪過來：“好啦！老爸你就別在這兒嚇唬我們了好不好！你說的我們都記住了，晚上絕對不出門，把門和窗戶都關得死死的，這樣你放心了吧！好了我手機馬上就沒電了我要掛了啊拜拜老爸，麽麽！”

    哎！等等，先別掛，還有陽台的門也要……”喬遠帆還想再說些什麽，電話那邊的小婷早就搶先一步把電話掛掉了。“真是的，人是不是歲數越大就越能嘮叨啊，老爸這囉嗦勁兒都快趕上我媽了，我有一種自己有兩個老媽的錯覺……”

    小婷，其實你爸他也是關心你，你別嫌他煩。而且……你爸說的殺人案是真的，前幾天房東才跟我說過，就在這附近發生的案件，才沒幾天的事兒。”小楠有點嚴肅的說。

    啊……這事兒竟然是真的啊，我還以為是老爸嚇唬人呢……”小婷一聽也有些害怕了。

    好啦，放心吧，隻要有我在，什麽事兒都沒有！”小楠說著起身檢查了一下臥室的窗戶，然後單腿跳著跑到了陽台上，把陽台的窗戶和門也都關好了。

    好啦！現在沒事兒了，就算有隻蒼蠅也別想飛進來。”

    嗯……其實我一點都不怕……”小婷的一雙眼睛眯起來像彎彎的月牙，久久的凝望著小楠的臉：“隻要一想到你在我身邊，我的心裏就特別的安寧……”她雙手輕輕抱住小楠的雙肩把小楠攏到懷裏，兩個人親熱地把額頭輕輕抵在一起。

    想不想……繼續剛才的……？”

    好啊……”

    兩個女孩甜蜜地微笑著翹起小嘴，一點一點地貼近對方的臉，彼此之間都能夠感受到對方的急促的心跳和溫暖的呼吸……可就在這個時候，不知道是她們中哪一個的手機再次不合時宜地大笑起來，徹底破壞了兩人之間這溫馨甜蜜的氣氛。

    這一次小楠豎起耳朵聽清了，是她的電話在響，從口袋裏摸出手機一看，是她媽媽從老家打過來的，趕緊接聽。“喂，老媽……”

    小楠啊，郵政快遞收到了吧？”

    嗯，下午才收到，下雨把信封泡濕了，不過裏麵的身份證不怕水，我已經拿到了。”

    那是拜托你舅舅在機關內部找的關係，先給你辦一張臨時的，正式的身份證可能還要費點事，而且以後還要改戶口本、你的駕駛證，檔案，可能要花很長時間，不過這些事你就不用管了，都交給你哥去弄了，你隻要在z市安安心心找工作就行了。”

    嗯……謝謝老媽，謝謝你們大家……對了老媽，我已經找到工作了，下周一就去上班，還是做我的老本行。”

    嗯，那就太好了，到底是我兒……女兒……小楠呀，你記住，不管你變成什麽樣子，是男孩還是女孩，你都是爸媽的最親的人，你一定要好好的過下去，這樣爸媽才放心……”

    嗯，我知道了……”

    對了，小楠，信封裏還有張醫院的血檢報告你看了沒有？”

    報告？”小楠抬起頭看了小婷一眼，小婷滿臉歉意的雙手合十做拜佛狀。“對不起啊，我看信封泡水了，把裏麵的包包掏出來剩下的就丟掉了，我不知道裏麵還有重要的東西……”小楠對著小婷微微一笑表示“沒關係”，回頭對著電話說：“嗯，信封被雨淋濕了，我沒發現什麽報告估計跟信封粘在一起隨手丟掉了吧……怎麽了媽，我的血檢有問題嗎？”

    嗯……既然你沒看到報告就算了，其實沒什麽問題，單子紅白血球血小板的數量都是符合標準的，隻是……”

    隻是什麽？媽，你可別瞞我什麽事情啊！”

    你這孩子別瞎想，真的沒什麽問題，你不用擔心。我們醫院檢驗科的同事跟我說血樣可能在存放檢驗過程中被汙染了，某些結果有點不正常不足為奇。不過他說以後有時間了應該再重新做一次血檢。”

    哦，我知道了媽……放心吧我一點問題都沒有！雖然我變成了女孩，可我又重新擁有了你們這些親人，還有我的朋友，還有……”小楠抬頭看了一眼小婷，見她也在微笑著看著自己。“……總之，除了我自己，什麽都沒有改變不是嗎？所以，沒有什麽好擔心的，我一定會好好活下去的，你和老爸不用替我多操心了……”

    小楠和老媽的通話一直講了十多分鍾才說完，等到小楠在“拜拜”中掛斷電話的時候，小婷已經懷抱枕頭坐在床頭，兩手托著腮等得都要打哈欠了。

    終於說完了，你等得無聊了嗎？”小楠靠過去右手把小婷肩頭攏在懷裏，左手一按按鍵把手機關掉了。“好了，我把電話關了，任他們誰打進來也打擾不了我們的二人世界了！”

    好主意！”小婷一聽掏出她的手機也關掉了，然後用有些魅惑的眼神幽幽的望著小楠說：“好了我的電話也關掉了，我們接下來，要做些什麽……有趣的事情呢？”

    那還用問嗎！當然是……去吃我親手做的豐盛晚餐啦！我都快要餓死啦！”小楠說完單腿跳著就往廚房跑去。“我可是從中午開始就沒吃過東西了……”

    程小楠！你就是個大笨蛋！”臥室傳來小婷很不滿意的喊聲。

    今天小楠特別高興，做了四個菜都是色香味俱全，兩個人把菜端到小客廳的桌子上，小楠從壁櫥裏翻出一個仿歐式的燭台，上麵插著三根紅燭，從口袋裏摸出打火機來一一點著，然後關掉了房間裏所有的燈光。

    搖曳的紅燭，美味的菜肴，又有美人隔桌相對……“對了！還缺一樣，浪漫的燭光晚餐怎麽能少了它呢！”小楠丟下筷子跑到壁櫥裏抹黑翻了半天，從裏麵拿出一個沒有標簽的大香檳酒瓶，用力拔下封口的塞子聞了聞，濃鬱的葡萄酒香充滿鼻腔，酒未入口人已先醉了兩分，正是程家自釀的紅葡萄酒。

    小婷早已準備好了兩隻高腳杯，小楠給每個杯子裏倒上大半杯，遞給小婷一隻杯子。“葡萄美酒夜光杯”，這程家自釀的純天然紅酒，顏色顯然不如酒行所賣勾兌紅酒那麽鮮紅透亮，酒液的顏色隻是粉粉的，在燭光的照射下甚至有些渾濁，隻是這佳釀美酒的味道之美，隻有親口嚐過的人才能體會到。

    兩個女孩雖然是餓得狠了，可畢竟胃口有限沒多大會兒就覺得吃飽了，兩人隻是借著燭光慢慢品嚐杯中紅酒。程家自釀紅酒口感甘甜濃鬱，剛入口時感覺跟果汁差不多，可實際上這酒後勁兒極大不遜於任何烈酒，所以小楠才沒有把每隻杯子都斟滿。

    桌上燭光微微搖曳，黑暗中端杯對坐的兩個女孩微微發燙的臉龐上都悄悄地蒙上了一層豔麗的紅霞，兩人的眼神也漸漸變得迷離起來，頭腦中微微的暈眩正是品酒的最佳境界。

    楠……我到現在都不敢相信，你竟然會變成女孩，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小婷把酒杯對著燭光，一雙眼睛眯起來看酒中細微的懸浮物。“楠，你……以後有什麽打算呢？”

    打算……有啊，我還有我的夢想啊，我的夢想……”小楠的眼神在搖曳的燭光映照下，像是倒映在水中的星光一樣。“我的夢想，就是通過自己的努力，開一間屬於自己的平麵工作室，在三十歲以前攢夠錢買一輛杜卡迪1098，然後，到英國的曼島開著我的杜卡迪1098，去親身體驗曼島tt賽平均時速300公裏的賽道……”

    曼島嗎……以前經常聽你說過的，男人的浪漫，我知道的……”小婷似乎已經不勝酒力，趴在桌子上頭枕著胳膊，任由長發像柔順的流水一樣順著胳膊垂到桌子上，眼簾低垂遮住她隨燭光閃動的眼神。“楠……我說的不是這個，我是說，你都已經變成女孩子了，你說……我們今後該怎麽辦啊，兩個女孩能一生相伴走完漫漫人生路嗎……”

    聽了小婷的話，小楠沉默良久。這個問題其實她早就想到過不止一次，隻是她一直不敢多想，總是在不自覺地逃避一切相關的思考，雖然她也明白自己不可能在這個問題上逃避一輩子，甚至根本不可能拖很久，因為小婷已經快到二十二歲的生日了，要知道女孩子的青春是很短暫的。自己如今同樣身為女孩，難道還要繼續拉著小婷不放手，讓她陪著自己虛耗寶貴的青春嗎？

    可是如果和小婷分手，眼睜睜的看著她投入另一個男人的懷抱，被那男人牽著小婷的手踏上婚禮的紅毯，成家生子、攜手白頭……小楠每次想象到這種畫麵都覺得自己的心像刀割一樣疼痛不已。

    可是如果自己不放手，而且小婷也願意繼續留在自己身邊，兩個女孩在一起真的會有未來嗎？同性相戀是被社會所詛咒的禁忌，小楠不想眼看著自己所深愛的人陪著自己一起承受社會的歧視和父母的壓力，特別是小婷的父母，如果小婷決定和自己一起的話，小婷的父母一定會做出極其強烈的反應，甚至有可能會被迫和父母親決裂！

    如果那樣的話，小婷跟自己在一起還會幸福嗎？如果她的餘生因此在痛苦中渡過，那麽自己承諾給予小婷的幸福又在何處？既然不能給與她幸福，自己和小婷的這段感情又何必繼續？如果明知道會有如此不好的結果，又硬要留小婷在身邊，而小婷出於對自己的補償強自留下，那麽這樣自私自利的程小楠，還是當初那個可以為了心愛的人犧牲一切的程小楠嗎？或者說，自己以變身的代價所換來的一切，又有什麽意義呢？

    婷兒，我們……”小楠狠了狠心終於開口說出了自己的決定：“兩個女孩在一起是不會有未來的，我們……分手吧，從今以後我們姐妹相稱，如果你嫁人，我做你的伴娘……”

    違心的話，像一把鋒利的刀子把小楠的心一刀刀割得鮮血淋漓，那種痛無以言表。三根落淚紅燭的燭光在小楠的眼中迅速變得模糊起來，有兩道涼涼的東西順著她光滑嬌嫩的臉頰緩緩落下。

    許久，卻不見小婷的任何回應，小楠放下酒杯用手背擦幹眼淚，借著輕輕飄搖的燭光她這才發現，小婷趴在桌子對麵雙目微合，腮邊帶著小酌之後美豔的紅暈，發出輕微的呼吸聲，原來她不勝酒力，早已睡去多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