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楠推開鋼化毛玻璃的大門走進了這間“設計部經理辦公室”，她上次來拓普公司應聘時，對公司老板薛總那間跟衛生間差不多大小，裏麵裝得滿滿的像雜貨鋪一樣的辦公室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現在自己所處的這間辦公室，條件顯然比薛總那一間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光是麵積就抵得上薛總那間辦公室的四個那麽大，顯得既寬敞又明亮，不知道的人一定會以為這才是公司老板的辦公室吧？

    相對於這間房間的麵積來說，房間裏的擺設卻很簡單，房間中央靠後的位置擺了一張老板桌和一把老板椅，老板桌的後麵靠牆放了一個擺滿了畫冊書籍樣品的展櫃，挨著門口放了一個長沙發，電器類的隻有電腦、空調和飲水機，整個房間的擺放很簡潔，看不到任何多餘的物件。

    小楠注意到一個挺大號的寫字板用吸盤掛鉤掛在毛玻璃牆上，上麵用記號筆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工作計劃，一張張各色的便簽紙被吸鐵石壓在板子上，隻要看上一眼就能夠感受到，做這些計劃的人工作能有多忙碌。

    這間辦公室的主人，也就是小楠的頂頭上司——小楠記得她好像叫做許惠，此刻正坐在老板桌的後麵飛快地敲打著鍵盤在電腦上寫什麽東西，大屏幕的液晶顯示器正好擋住了她的臉，所以小楠沒能看清這個許惠的相貌。

    你先坐一下，我這兒馬上就好。”許惠的語速和上次電話裏一樣飛快，聽她聲音應該很年輕。

    嗯，好的，你先忙。”小楠把頭盔和小紙箱放在腳邊坐到沙發上，因為對麵坐著的是自己今後的頂頭上司，她想要給對方留下比較好的第一印象，所以即使坐著也是端端正正，手扶膝蓋雙腿並攏斜放在身體一側，隻有一雙眼睛不動聲色地悄悄打量這間辦公室的各個角落。

    其實自從小楠剛一進門開始，她就聞到一股淡淡地花香，這股花香味不像化學香料配製出的所謂“空氣清新劑”那樣有種刺激性味道，而是清清淡淡，幽然芬芳，隻是沒注意到香從何來，趁這會兒沒事做小楠循著香味四顧，這才發現辦公室裏有幾個樣式別致的花瓶分散擺在不同的角落裏，裏麵插著些小楠叫不出名的鮮花，沁人心扉的淡淡清香就是從這幾個花瓶處散發出來的。

    經過一番悄悄地觀察，小楠發現這間看似簡潔的辦公室，仍然不可避免地揭示了其主人的某些嗜好，比如說窗戶上帶有抽象花卉圖案的薄薄的紗簾，再比如窗台上那幾棵種在小木盆裏的奇怪綠色植物，還有那些插花的瓶子，或者還要算上那張寫得滿滿的寫字板——這個許惠，似乎是一個有情調的工作狂，雖然這隻是小楠無聊時的瞎揣測。

    隨著一聲清脆有力的敲擊回車鍵，許惠這一番忙碌的敲擊鍵盤聲終於告一段落，她從寬大的老板椅上站起來，先是上下打量了小楠一番然後才開口問道：“你是程小楠吧？”

    哦……是，我叫程小楠。”小楠趕緊站起來朝前走了幾步在老板桌前站下，主動向許惠伸出右手：“你好，你是許經理吧？”

    小楠眼前的許惠看起來個子跟她差不多高，隻是穿沒穿高跟鞋那就不知道了，留了一個上直下卷的梨花頭發型，卷曲的發梢正好搭在圓潤的肩膀上，臉上化了淡妝，要說年紀還真是不太容易看出來，小楠估計頂天了也就二十三四歲，相貌算得上清秀端莊，隻是彎彎的眉毛下麵那一雙眼睛神色總讓人感覺有些冷冷地。

    跟公司裏其他員工個性隨意的穿著不同，許惠穿了一身黑色的職業套裙，上裝裏麵的白襯衣也是毫無花哨的保守款式，身材稱得上凹凸有致，氣質也算得上優雅，可是她從表情到穿著，全身上下都給人一種嚴肅得讓人難以接近的感覺。

    許惠看到小楠伸過來的右手纏著紗布遲疑了一下，不過臉上並沒有太多表示，表情淡淡的跟小楠握了握手。“許惠，設計部經理，以後你就直接向我負責。”說完她用一雙冷冷的眼神把小楠從頭到腳看了一遍，忽然有點詭異地微笑起來：“難怪連一向木訥的薛總都忍不住要誇你一句長得漂亮，今天見到本人還真是個美女呢……”

    啊？”這話說得小楠一愣神，一想到那個像大猩猩一樣強壯的薛總居然也知道欣賞美女——雖然這個美女就是她自己，但還是覺得挺惡搞的。

    許惠接下來話鋒一轉：“不過呢，我們這兒可不是模特經紀公司，在平麵廣告這個行業，設計水平才是一個人能力的體現，光長得漂亮有什麽用處，又不是招前台。”

    雖然小楠壓根不在意自己漂亮不漂亮，反正她也不是原生態的女孩，隻要不是人妖她就謝天謝地了。不過許惠這話明顯有弦外之音，卻猜不透她到底想要表達什麽意思。

    果然許惠抽回右手稍微停頓了一下，意味深長地看了小楠一眼接著說：“你是公司招聘的這批新人中最後一個來報道的，你知道是為什麽嗎？”

    我……我不知道，能告訴我嗎？”小楠心裏泛起一些不祥的預感，果然這個許惠話裏有話想要表示些什麽。

    好，我這個人一向比較直接，說話不喜歡拐彎抹角，簡單說如果不是薛總點名一定要留下你，那麽依我的意見是不會招你進公司的。”

    為什麽？我哪裏有問題嗎？”小楠覺得有些奇怪。

    薛總看中你有實際的工作經驗，而且他從專業角度認為你過去的設計作品很有靈氣，但是他忽略了一些細節。比如說，你沒能提供畢業證，而且簡曆裏麵也沒提過你曾在哪家公司任職，雖然你填寫的年齡寫著你今年二十二歲，不過看你提供的照片，我估計十個人有九個半會認為你還在上大學。”

    許惠的話明顯沒說完，卻停下不說了雙眼一直盯著小楠看。

    你……什麽意思？”小楠對於許惠的話感到非常不爽，盡管臉上沒有表露出來。

    我懷疑你簡曆的真實性，特別是你提供的設計作品，我認為以你的年齡未必做得到這種水平，就算能，也未必能接觸得到這種跟大公司策劃部合作的重要機會，現在應屆畢業生不好找工作，在簡曆上做假冒充有工作經驗的人也不是沒有。”許惠從桌上的文件夾裏抽出小楠的那份簡曆翻了翻，對比了一下照片和麵前的真人：“實際上你本人比照片看起來年齡更小，工作經驗什麽的，我表示懷疑，除非你能提供你的畢業證和過去所任職公司的詳細情況。”

    我不能。”小楠的話斬釘截鐵。

    為什麽？”

    不為什麽，個人原因。”小楠說話已經不再客氣，對方不僅僅是在質疑自己的專業素養，甚至懷疑自己在簡曆上作假，這已經接近了小楠為人處世的底線——盡管自己確實隱瞞了一些重要的事實，但是那些東西跟專業素養毫無關係。

    好吧，你不願意我也沒辦法，畢竟這個公司還是薛總說了算，我呢隻負責把設計部的工作安排好就行了，老板用誰不用誰，我隻能建議不能決定。不過既然薛總要用你，那麽至少，希望你能夠盡快證明自己的能力……”許惠的話總是不說完留個意猶未盡的小尾巴，但小楠雖然有點呆卻不傻，立刻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

    我會的。”小楠簡單直接的回答。

    兩人之間這場實在不怎麽愉快的談話，就這樣草草結束了，剩下的無非是許惠告訴小楠試用期一個月，工資若幹，每項工作的提成是多少，一個月之後雙方簽訂正式的勞務合同等等事宜，最後交給小楠一個薄薄的單子，上麵都是公司的規章製度。

    你最好仔細看看，薛總在公司並不過問具體事務，設計部是我全權負責，希望你好自為之吧。現在，你跟我到外麵工作大廳裏安排位置和工作。”

    莫名其妙……”跟在許惠身後從經理辦公室出來，小楠心裏越琢磨越覺得詭異，雖然自己的簡曆確實不得不隱瞞了一些事實，但是許惠找自己麻煩的理由太過牽強，小楠總覺得這事情似乎遠不是表麵上看起來那麽簡單，可到底是怎麽回事兒她實在搞不清楚，也懶得在這些無聊的事情上麵費心思。

    管她呢，做好自己的事情，在工作中展示自己的能力，公司的老板薛總盡管不過問具體事物，但他看起來絕對不是一個容易糊弄的人物，隻要自己好好幹，是錐子總歸會露頭的。”小楠一邊走回工作區一邊想。

    推開毛玻璃大門，剛才還沒幾個人的開放式工作區已經是一片忙碌的工作氣氛，“哢嗒哢嗒”的鼠標點擊和敲擊鍵盤的聲音響成一片，設計部那邊十多個陌生的女孩各自在自己的位置上忙碌著，而業務部那邊咋照例空空蕩蕩沒幾個人，留在位置上的幾個業務員不是在查看電子郵件就是在打電話，所有人看見小楠跟著許惠走過來，也不過是瞥上一眼就扭回頭忙自己的去了。

    許惠領著小楠走到比較靠邊的一台電腦桌邊：“你就坐這兒吧，待會兒我會給你分配今天的工作，此前你可以先熟悉一下環境，加入公司的內部qq群。”說完一轉身回去了，小楠這會兒才注意到許惠穿了一雙最少八厘米的高跟鞋，難怪走起路來身姿搖曳的。

    小楠戴上事先準備好的套袖和半指寫字手套，打開電腦桌的抽屜，把小紙箱裏自己帶來的私人物品往裏麵擺放。這時她左手邊正在埋頭幹活的女孩忽然扭頭衝她笑了笑，原來小楠旁邊緊挨著就是李瞳的位置。

    也許是工作忙，李瞳衝小楠眨眨眼睛就轉回頭繼續幹活兒了。小楠擺好自己的東西拉出椅子坐下來打開電腦，拓普公司統一配給員工的電腦椅看起來很別致漂亮，電鍍的鋼管亮閃閃，靠背厚實柔軟，可實際上坐上去並不是很舒服，主要是電腦桌太低椅子又太高，人坐上去工作就會不由自主的往前趴，時間長了腰會很累。

    要是帶個靠墊來就好了，中午休息的時候去買一個吧……”小楠心裏琢磨著。這時身後有人小聲喊她的名字：“程小楠……”扭頭一看是王丹，穿得衣帽整齊背著筆記本電腦的挎包，看樣子像是要出去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