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紅色的晨曦透過淡淡的薄霧，映在小楠因為激烈運動而豔若紅霞的臉上。她細細喘息著，把口中冒出的一團團哈氣甩在腦後，踏著霜凍尚未融化的河堤，穿過層層繚繞的薄霧從遠處跑來。

    因為受傷和生理原因，小楠很有一陣子沒出來晨跑了，平時在家最多就是做一做無氧力量訓練，或者手上纏著厚厚的布條打沙袋。今天出來剛剛沒跑多久，就覺得這段時間沒認真鍛煉自己的心肺功能退步很嚴重，幾趟變速跑下來就有點喘不過氣了，腳步也感覺沉重了許多。

    前麵不遠就是自己以前進行柔韌練習的那顆大樹了，初冬時節的樹冠早已經脫落了全部的枝葉，光禿禿的枝幹上同樣結滿了厚厚的白霜。離大樹十幾米遠的地方，一老一少兩個人正在舞劍，雖然隔著淡淡薄霧看不真切，隻是看那年輕男子一身素白的身影，依稀便是趙宇軒。

    這個家夥居然能堅持下來……小楠想到趙宇軒就不由得心頭一陣煩惱。不過，昨天洗過的衣服今天已經晾幹了，隻要今天把衣服還給他，自己和這個家夥從此就再無瓜葛，至於那三百多塊錢醫藥費，哎……自認倒黴吧……

    …………

    ……

    遠處薄霧中，一個身穿桃紅色t恤衫的女孩身影，穿過層層繚繞的薄霧映入趙宇軒的眼簾，她那輕盈的步伐，搖曳的身姿，飄逸的長發……這女孩兒不正是程小楠嗎？她可是好久都沒有來河堤晨練了，雖然其中的原因趙宇軒多少也了解一些。

    趙宇軒的走神立刻引起身旁老者的注意，老人看看趙宇軒，又順著他的眼光往河堤上跑過的女孩那邊看了看，心領神會地一笑，卻不去點破他。對於自己孫子堅持每天來這裏跟自己練劍的真實原因，曆經世事的老人早已明白得十有**，這種年輕人的事情，作為長輩自然是樂觀其成的。

    宇軒，今天這劍也練得差不多了，你要是累了就歇一歇，爺爺我也想在這附近溜溜彎放鬆一下了。”老人停下手中的劍招對趙宇軒說。

    趙宇軒聽懂了爺爺的弦外之音，隻是按照小楠曆來的習慣，她會一直跑到這段河堤的盡頭再折返回來，才會到大樹下練習柔韌，自己現在上前找她搭訕，肯定會影響她的運動計劃，還是等她練完了再說吧。“爺爺，我還不累，先等練完這一整套劍法吧……”

    趙宇軒看到了小楠的時候，小楠也同時看到了趙宇軒，見他仍是像往常一樣直直地向自己這邊望過來，便扭過頭去不睬他，腳下步子更加快了幾分，不一會兒她桃紅色的纖細身影就被薄霧掩蓋了蹤跡，消失在趙宇軒的視野中。

    既然小楠已經來了，趙宇軒反倒放穩了心態，跟著爺爺認認真真地練起了太極劍法，硬是把一整套慢悠悠的劍法練完。收起龍泉寶劍的時候，習慣性地往大樹方向看去，那個嬌小的桃紅色身影果然已經在樹下了，還是像他們初次相遇時一樣，小楠把一條腿繃得筆直豎起靠在樹幹上，不斷把肩膀和臉頰貼在小腿上。

    爺爺，我……去找個熟人說句話……”趙宇軒跟老人打個招呼，背著龍泉劍推起自行車就向小楠走去。老人手撚胡須看著趙宇軒的背影，臉上滿是慈祥的笑容。

    小楠早已注意到趙宇軒的存在，這個家夥那一身白得刺眼的衣服總是一塵不染，龍泉寶劍背在背後，鮮紅的劍穗隨風飄擺。他推著那輛價值不菲的單車，默默站在距離小楠五米開外的角落，眼睛一刻都沒有離開過小楠正在練習的柔軟之極的腰身。

    趙宇軒注意到小楠今天的形象似乎跟以前有點不一樣，原先最常見到的蓬鬆鬆毛茸茸的麻花辮不見了，起而代之的是兩條用發帶紮在頸後的馬尾辮。這種低位的馬尾辮跟小女孩那種衝天雙馬尾不同，更能凸顯少女溫柔秀美的氣質。幾個別在發根處的小發卡也是他從來沒在小楠身上見過的。

    早啊。”還是小楠首先跟趙宇軒打了招呼，隻是柔韌練習相當的辛苦，讓她的話語顯得有些氣喘不勻。

    早……”趙宇軒對於小楠主動跟他打招呼感到很意外，這多少給了他一些驚喜。“我在這兒不會耽誤你練功吧？”

    沒事兒，不影響……”小楠喘了口氣，把粘在嘴角的淩亂發絲撩到耳畔。“你稍等我一會兒，我這兒很快就結束了，待會兒你跟我一起回家一趟好嗎？”

    去你家？”趙宇軒對於小楠的意外邀請感到又驚又喜。

    嗯，我把你的那件衣服洗幹淨了，本想給你帶到這裏還給你的，隻是我要晨跑帶著東西不方便……”小楠細細喘著氣說道：“知道你穿衣服很講究，我昨晚借了房東的熨鬥給你熨平了，破的地方也給補好了……你跟我回去我好拿給你啊……”

    趙宇軒剛剛燃起的喜悅之情頓時被澆滅了大半，原來隻是要還衣服給自己啊……其實，那件衣服趙宇軒早就不打算要了，按照他曆來的衣著風格來說，一件衣服即便是掉了個扣子他都會丟掉換新的，更何況這一件還在同流氓的打鬥中被撕破多處，這樣的衣服，以前對趙宇軒來說即使是捐給災區他都覺得有失身份。

    但是這一件卻有所不同，那件外套上麵的破損是他為小楠挺身而出才導致的，又經過了小楠親手清洗縫補熨燙……更何況，這件衣服還隱藏著一件讓小楠羞到無地自容的尷尬事……因此，這件業已破損的衣服對於趙宇軒有著很特殊的意義，雖然趙宇軒絕不會再穿它，卻也不會把它隨手丟進垃圾箱裏，而是打算好好保存起來，當做一個紀念。

    好的，我等著你。”趙宇軒回答道。

    …………

    ……

    拜托你能在樓下等我一會兒嗎，我上去把你的衣服拿下來，很快的……”

    什麽！原來小楠隻是讓他在樓下等著而已，根本沒打算要請他上樓到家裏“坐坐”什麽的，趙宇軒最後一絲殘存的喜悅之情也被小楠一句話給掐滅了。趙宇軒雖然很想上去看看小楠的“閨房”，可惜他實在沒有足夠的理由，非要跟著人家女孩兒到家裏去不可，隻能既無奈又有些不甘地點了點頭。

    好的，我等你……”他強裝出一副不在意的表情，目送小楠一路跑進樓道中。在趙宇軒眼裏，女孩兒都特別喜歡磨嘰，但是小楠上樓後沒幾分鍾就跑了下來，手裏提著一個牛皮紙的手提袋遞給他。

    呐，洗幹淨了，跟以前一樣幹淨……”小楠說。也不知道是跑得太快了還是又想起了當初在醫院發生的事情，小楠的臉頰粉粉的很是好看。“不管怎麽說，我都要謝謝你，不然那天就……”

    這不算什麽，別介意……”趙宇軒知道小楠很怕提起這件事，盡管是她主動提起的，也盡量淡化一語帶過。

    嗯，謝謝你……”小楠很感激的點點頭，忽然像是想起來什麽似的，挽起長長的袖筒，她白皙如玉的皓腕上帶著一塊很男性化的多功能戶外運動手表。“呀，快七點十分了，我待會兒還得上班呢，這會兒就先不跟你聊了，我回去了啊！拜拜！”

    趙宇軒跟小楠擺擺手，悵然若失地看著小楠纖細的身影又一次消失在樓道裏，然後又看看手裏這件洗得幹幹淨淨，折得整整齊齊的外套，輕輕歎了一口氣，把手提袋掛在車把上，蹬著單車離開了城中村。

    …………

    ……

    因為晨練出了很多汗，小楠不得不重新衝了澡換衣服，這讓早晨原本就不多的時間顯得更加緊張。當她對著鏡子梳理頭發搭配衣服的時候，不得不感歎作為女生出一次門實在是太不容易了。假如自己還是男孩，連起床帶出門總共都不會超過十五分鍾。

    花了不少功夫小楠終於把自己打理停當，背上雙肩小背包左手抓著自製三明治右手捏著盒裝牛奶，象一陣狂風一樣衝出了房門，在一串匆忙地腳步聲中一步三四階樓梯跑到了樓下，衝進了千千萬萬滿懷都市夢想的年輕上班族中間。

    小楠是個自由慣了的人，受不得約束也不喜歡等待，享受慣了機車帶來的交通便捷，再回頭來跟一大群人擠公交車讓她感覺跟受罪差不多。小楠都已經快忘了自己上一次擠公交是哪年哪月了，當她跑到公交站台，看到眼前烏央烏央擠在一起的幾十上百號人，覺得自己的世界末日就快到了。

    一輛公交車終於喘著粗氣蹣跚而來，嗤地一聲打開了前後門，供乘客下車的後門卻沒有一個乘客下來，而原本就已經急得爆滿，像沙丁魚罐頭一樣的前門呼啦一下子湧上了數十號人。原本就不喜歡跟別人擠在一處的小楠被人群擠到了遠遠的外圍，連車門都夠不到。

    不得不佩服人類的忍耐力有多強大，早已超載嚴重水泄不通的公交車竟然又擠上去二十多人，最後差點連門都關不上了，餘下等車的人才放棄了加把勁兒擠上去的努力。這一切讓旁邊仍在吃著早餐的小楠看得暗自心驚不已。

    看看時間已經七點三十分，如果不想擠公交就得打出租車，否則鐵定要遲到。小楠很無奈地選擇了擠公交，畢竟她的錢也是辛苦掙來的。

    又一輛公交車緩緩進站，車門沒開隻是透過玻璃窗，都能看到車廂裏已經擁擠到了什麽程度，不少乘客甚至被擠得把臉都貼在了車窗的玻璃板上，被擠出一幅極為搞笑的表情。小楠三口兩口把剩下的早餐硬填進喉嚨裏，摩拳擦掌地加入了湧向車門的人潮之中……

    嗤……”車前門打開了，原本都伸長了脖子等車的人群立刻騷動起來，小楠感覺自己像是被卷進了一場驚濤駭浪之中，身不由己地隨著人群往車門方向移動。身邊的人一個個就像吃了興奮劑一樣拚了老命往車上擠，身體輕盈的她被擠得兩腳幾乎離開地麵，這個時候她的那些擒拿散手統統沒了用武之地，甚至連支起胳膊肘給自己撐出一小片呼吸的空間都難以做到。甚至，她都不需要自己邁步，背後被人推著擠著，暈頭轉向快要窒息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莫名其妙地居然已經上到了車廂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