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點十五分，北方十二月的天空仍舊是一片昏暗，冷冽的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霧氣。隨著一陣輕快地腳步聲響起，一個身材窈窕纖細的女孩腳踏著河堤的上凝結的厚厚白霜，穿過層層薄霧從遠處跑來，她時而急加速時而勻速，以變速跑的方式沿著河堤由西向著東跑去，從她口中呼出的氣息在空氣中化做一團團白氣，兩條清爽的低位馬尾辮隨著她的步伐在她腦後來回擺動著。

    前麵不遠就是小楠常常在其下練習身體柔韌性的那棵大樹，遠遠望去，大樹旁邊的河堤上似乎有個一身白衣的人影站在繚繞的霧氣中，那人看起來身材高大挺拔，身形像是一個青年男子。

    我去，那人該不會是趙宇軒吧？”小楠嘴裏小聲嘀咕著。

    河堤上的薄霧並不是很厚重，離著還有十幾米的距離小楠就確認了那一身白衣的男子就是趙宇軒。他站在河堤邊上枯黃的草地裏，一直在不停地做著伸展曲腿的熱身運動，手中並沒有那口昂貴的真品龍泉寶劍，看樣子他不像是在為舞劍做準備活動。

    因為趙宇軒的存在，小楠不由得加快了腳下的步伐，試圖快點從這個麻纏的家夥身邊溜過去。沒想到當她跑過趙宇軒身邊的時候，那白色的人影一晃也跑上了河堤，跟緊了小楠的步伐和她並排一起跑了起來。

    嗨，早上好啊小楠！”趙宇軒滿麵春風地和小楠打招呼。

    呃，早上好……”小楠撇撇嘴，很不情願的回複他。她偷眼觀察了趙宇軒一眼，除了一身標誌性的白色運動裝之外，腳上還換了一雙雪白的慢跑鞋，這個家夥今天這是打算幹什麽啊？看他的架勢，難道他打算要跟我一起晨跑嗎？我勒個去……要是以後每天早起都得跟他一起跑步，那簡直就是一場噩夢啊！

    幹嘛跟著我？你不跟你爺爺練劍了？”小楠問道。

    哦，我爺爺啊，去旅遊了，最近一周都不會來練劍，所以我就想著換換晨練的方式……”趙宇軒的語氣聽起來頗為得意，看來他一定是在為自己想出這麽個能夠接近小楠的方法感到很得意。

    這家夥……連晨跑都不讓我安生，看來得給他點顏色看看了，否則的話真是後患無窮……小楠想到這裏漸漸加快了腳下的步伐，轉眼間就把趙宇軒落下了三四米遠。趙宇軒一看小楠加速了，也趕緊邁開步子追了上去，當他趕到有點吃力的時候終於再一次跟小楠並肩而行。

    居然能跟上來，還真是小看你了，看來不來點有難度的你是不會知難而退啊……小楠秀氣的纖眉微微一皺，深深吸了一口氣，忽然甩開雙臂，整個身體大角度向前方傾斜，腿尖用力蹬踏地麵，沿著河堤向前猛跑起來。

    趙宇軒追上小楠以後本想和她聊幾句的，結果他的嘴還沒能張開，突然小楠像是打開了加力燃燒室的噴氣式戰鬥機一樣，用不可思議的加速度把他遠遠地甩在了後麵，剛開始趙宇軒還試圖再次加速趕上小楠，結果不但沒有追上兩人之間的距離反而還越拉越遠，沒一會兒功夫他就隻能遠遠看著小楠那件桃紅色的長袖t恤衫漸漸隱沒在河堤上的層層薄霧中，而他自己則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嘴裏呼哧呼哧喘得好像拉風箱一樣。

    這……這丫頭……跑得好快……”趙宇軒又徒勞地沿著河堤在後麵追了一百多米，前麵連小楠的影子都看不見了，這才無奈地宣布放棄。“你……你就跑吧，反正你待會兒還得再拐回來……”趙宇軒雙手掐著腰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感覺自己的心髒都快要爆炸了。“我追不上你，我就守著你，我還就不信了……”

    十幾分鍾之後，小楠放慢了速度緩緩地從東邊跑回來，剛才那一陣瘋跑，讓她身上出了一層薄汗，現在的天氣已經快要接近零下，如果她馬上停止運動的話身上很快就會感覺又冷又潮，所以她打算縮短今天的柔韌性練習，早點趕回家裏換衣服。

    此時一抹橘紅色的晨曦已經映紅了東邊的天空，河堤上的薄霧漸漸散去，離得老遠小楠就看到趙宇軒正在在自己練習柔韌的那棵大樹下舞劍。“可惡……這個趙宇軒也太過分了！”小楠一看眉頭就皺成了一個疙瘩：“剛才打攪我晨跑的心情，現在居然還想要搶我晨練的地方，這個家夥到底想要幹什麽啊！”

    小楠強壓心頭的火氣，快步走向大樹底下，趙宇軒見到小楠走過來就收起了架勢，手中故作瀟灑地挽了一個劍花，倒轉劍柄“嚓”地一聲把寶劍插進劍鞘，微笑著對小楠說：“跑完了？”

    跑完了……”小楠皺著眉頭眯起眼睛看著趙宇軒：“你不是一直在下麵花壇哪兒練劍的嗎？今天怎麽跑到樹下麵來了？”

    不行嗎？”趙宇軒笑著反問道。

    小楠一時語塞，這棵大樹又不是她家種的，當然誰都能來，這一點小楠也是無話可說。趙宇軒見小楠拿自己沒辦法，心裏暗自偷著樂，卻又不敢讓小楠看到，隻能強忍著笑。他把寶劍背在身後，自己向旁邊閃開了幾步讓出地方，對小楠說：“其實吧，我今天早上跟著你晨跑，就是想跟你說幾句話的，誰知道你跑得那麽快，我跑到腿肚子抽筋兒了也沒能攆上你，沒辦法就隻好在這兒等你了……”

    哦？你有話要跟我說？”小楠纖眉一揚：“你想跟我說點什麽？”

    我要說的內容比較多，不是一兩句就能說清楚的。”趙宇軒回答道：“你不是還要練功嘛，你先練著，我站旁邊慢慢跟你講，等你練完的時候，我差不多也該說完了……”

    這家夥，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啊？小楠眨眨眼睛，滿腹狐疑地看著趙宇軒堆滿微笑的臉——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這家夥一早就纏上我，保證沒好事，該不會是，他打算在這兒跟我表白什麽的吧？我去……真要這樣，那可就別怪我摔你一臉的好人卡了！

    隨你便了……”小楠輕輕歎了口氣，轉過身不再理睬趙宇軒，自顧走到大樹旁邊，猛地把一隻腳高高踢到超過自己頭頂的位置，雙手抓住自己纖細圓潤的腳踝，把腿靠在高大粗壯的樹幹上用肩膀頂住，開始練她的一字馬。

    有什麽話想說的你就說吧，我聽著呢……”

    …………

    ……

    脫下晨練時被汗水沁濕的運動內衣褲，小楠擰開熱水器的淋浴頭，溫和細密的水流噴灑在小楠凝脂一樣白皙滑膩的肌膚上。

    小楠，你想做模特嗎？”晨練時趙宇軒說的話仿佛仍在她耳邊回響著。哼……這個趙宇軒，居然想讓我去他的公司給他當模特，這家夥到底是打的什麽鬼主意啊……

    半個小時之前，小楠把自己的腿高高架在樹幹上，一次又一次努力讓自己的小臉貼緊在腿上，以此來拉伸腿和腰部的韌帶。這是一項挺艱苦的練習，雖然看上去運動量很小，實際上體力的消耗卻並不亞於在河堤上勻速慢跑，沒一會兒功夫小楠光潔的額頭上就再次滲出了汗珠。

    模特？什麽模特？”小楠以為自己耳朵出毛病聽錯了。她除了在q大上大學期間，跟同學互相做模特練習速寫以外，長這麽大從來就沒想到過，模特這個詞會跟自己產生什麽聯係。“我不明白你什麽意思……”

    模特，就是t型台上走秀的那些美女帥哥啊！”站在一旁兩手插在褲袋裏旁觀小楠練功，借機欣賞小美女優美身段的趙宇軒為她解釋道。“你有興趣嗎？”

    讓我當模特？你開玩笑的吧？”小楠一聽一個勁兒地搖頭，腦後的兩根馬尾辮被帶動著甩來甩去，千萬根發絲飛散開來。“你也不看看我的身高，你見過隻有一米六二的模特嗎？”

    趙宇軒聽了小楠的話，微笑著搖了搖頭說：“其實做模特不一定非要像t台上走秀的那些人一樣，人高馬大，肩寬腿長，講究什麽骨感美……t型台隻是大眾對模特的傳統印象而已，其實還有很多其他類型的模特，比如有專門展示手的手模，專門展示腿部的腿模等等……”

    哦……手模啊，這個我也聽說過……”小楠說著把她那標誌性的一直遮到手指的長袖子挽起來，攤開右手把自己的掌心展示給一旁的趙宇軒看，趙宇軒湊過來仔細觀察小楠的手掌，隻見一道長長的疤痕像條蜈蚣一樣，從她的手指縫一直延伸到手腕，粉紅色的疤痕在白嫩溫軟的掌心裏顯得格外觸目驚心。“你看看，就我這樣的手怎麽可能做手模呢？”

    小楠掌心的傷疤讓趙宇軒看得一陣心悸，他從未想過，在他心目中幾乎完美無缺的小楠，手心裏竟然隱藏著這樣一道不為人知的恐怖疤痕，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要拉過小楠的手掌看個究竟，小楠卻倏地把手縮了回去，重新用長長的袖子遮蓋住手掌。

    你的手……怎麽會弄成這樣的？”趙宇軒很吃驚地問道。

    這個啊……說來話長了……”小楠淡淡的一笑：“不過，我們今天的話題好像不是我的手吧？”

    趙宇軒點點頭，沒有再追問下去。“小楠，其實我想找你做模特，並不是在t台上走秀的那種服裝模特，而是主要是作為攝影展示的平麵模特，因為在照片中看不出模特的實際身高，所以不需要非得身高達到一米七五以上，也不需要特別的寬肩和骨感，反而對於模特五官的精致程度有著很高的要求，所以我覺得你非常適合從事平麵模特的……”

    平麵模特？”小楠聽了眨了眨眼睛，她知道平麵模特是怎麽回事。不管怎麽說她畢竟是從事平麵設計行業的老手，經常會在設計工作中使用到各種各樣的設計素材，那其中的人物素材，就來自於各種對平麵模特的攝影，所以平麵模特這個職業，雖然小楠並沒有實際接觸過，對之卻並不缺乏基本的了解。

    在小楠的內心深處，雖然至今仍舊不能甘心接受自己已經完全蛻變成女孩的事實，但是以一個資深平麵設計工作者的審美觀來說，每當她獨自一人對著鏡子的時候，也會禁不住讚歎世上鏡中女孩那張如此精致美妙的五官。隻不過，她即使有些自戀地喜歡上這張臉，卻並不代表她承認這張臉有資格完全代表程小楠這個原本屬於男孩的人格。

    現在，趙宇軒想讓她以這張精致的小臉為資本，去從事一項專門展示自己美麗風情的職業，對於小楠來說仍舊是無法接受。

    首先，小楠對於自己目前從事的工作有著一種很強烈的職業自豪感，她覺得自己通過努力，遲早會成為一代平麵設計大師，即便這一點沒能實現，至少也可以通過自主創業在這個行當裏闖出一片小天地，而平麵模特隻不過是吃青春飯的，隻要臉蛋漂亮身材好就能混得不錯，全靠爹媽的優秀遺傳基因，跟後天努力沒什麽太大的關係，想象起來根本無法激起小楠的職業自豪感。

    其次，小楠至今都無法徹底跨過對自己現在的性別認同這道坎，盡管小楠不得不無奈地承認自己現在是女兒身，但這並不代表她樂在其中，更多的反而是一種對命運無奈地屈從，以及由此而來的鬱悶和傷感。讓她在鏡頭前麵搔首弄姿，用各種造型來展現隻屬於女孩子的美麗風情？這太可怕了，完全無法想象……

    我做不了……”小楠用手輕輕一推樹幹單腿向後退出一步，把她拉完韌帶的一條腿放下來，用手背抹去額頭的汗珠，稍作喘息之後立刻又高高地踢起另一條腿壓在樹幹上。

    為什麽呀？”趙宇軒對於小楠的拒絕感到不可理解。實際上他曾經接觸過的所有女孩們，一聽說有機會成為職業模特，在他努力向女孩們證實自己確實並非騙子之後，程小楠是第一個仍舊表示拒絕的。“你的自身條件那麽好，不趁著正值青春妙齡，把自己的美麗展示給這個世界，是多麽可惜的一件事啊！”

    對不起，我對平麵模特或者別的什麽模特實在不感興趣……”小楠把她的腿緊緊地貼在樹幹上，繼續一次又一次臉去接觸小腿。“而且我不想放棄我現在的職業……”

    哦……”小楠這一說倒是提醒了趙宇軒，他認識小楠也有段時間了，卻從來不知道小楠從事的是什麽職業。“那……如果方便的話，能不能告訴我，你現在是從事什麽職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