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是華燈初上，白色的dioz4和黑紅相間的驃騎電動車並排停在人行道邊一家關東煮攤位的旁邊，兩個女孩圍著簡易的木質飯桌對坐，小婷梳了兩隻低位馬尾辮，穿著跟小楠那一套一模一樣的白色抓絨長外套和蘇格蘭花格子短裙，與小楠相對而坐，兩個少女全身沐浴在柔和的橘紅色路燈下，彼此看著對方相視而笑。

    你笑什麽？”小楠問。

    那你又在笑什麽？”小婷反問。

    你先說。”

    你先說你先說！”小婷不依，小楠隻好妥協。“好吧，我先說……我覺得吧，我現在看到你就好像我自己在照鏡子一樣，除了你的下巴比我尖一點以外，我們兩個實在太像了，這不科學！”小楠說完一聳肩：“我說完了，該你說了。”

    小婷兩手一攤：“我想說的你剛才都說了，你還讓我說什麽？”

    呃……你不覺得這很詭異嗎？”小楠說：“我們兩個又沒有血緣關係，怎麽可能這麽像？而且我感覺，似乎有越來越像的趨勢……”

    詭異嗎？我可不這麽覺得。”小婷微笑著說：“要是放在過去我也許會覺得詭異，可自從經曆過那個儀式，一個注定一生癱瘓在床的廢人可以再度站起，一個陽光少年可以蛻變成纖柔少女，之後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什麽事情可以讓我感覺詭異了。”

    呃……這麽說好像有些道理哦……”小楠兩手托著腮，表情很鬱悶的樣子。小婷見她這樣很不滿意：“喂喂！好歹本姑娘從小學開始一直都是校花，你跟本姑娘長得像應該感到榮幸才對吧，這好死不死的樣子算什麽態度啊喂！”

    就是因為這樣才會煩的嘛！”小楠抱著肩膀趴在桌沿上，臉上的鬱悶更多了一分。小婷是個冰雪聰明的丫頭，一看她這樣子，心裏已經猜了個七七八八。

    有男孩子追你？”小婷問道。

    ……”小楠把臉扭到一邊不出聲。

    果然……話說這不是很正常的事嘛！你煩惱毛啊！”小婷一拍小楠的肩膀：“漂亮的女孩肯定會有男孩追求的啊，要是所有的女孩都跟你一樣，大家都不用活了……”

    喂喂！你怎麽能把我跟普通的女孩混為一談呢，我可是……”小楠話沒說完趕緊掩住自己的嘴，扭頭看了看小攤的老板，見到老板離得較遠，在案板上砰砰砰地切著什麽東西，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這一桌，旁邊也沒有其他的顧客，這才放下心轉回頭壓低了聲音對小婷說：“我跟你能一樣嗎？你生下來就是女孩子，當然認為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可我呢，我可是做了22年的男孩哎，現在變成這樣也就算了，這是必須的代價我認了，可是讓我習慣被男孩追，我實在是接受不能啊！你是不知道，那些家夥看我的時候那眼神兒，真是基情四射啊……”

    噗……”小婷沒忍住，頭一歪一口茶水噴了滿地，幸好這會兒沒人從旁邊路過。“什麽叫基情四射啊，人家那是含情脈脈好不好！”她拿出紙巾擦了擦嘴邊的水跡，好奇地問小楠：“哎……你跟我說說，是什麽樣的男孩在追你啊？是上次那個高富帥？”

    嗯……他算一個……”小楠的回答像是蚊子哼哼。

    什麽！那你到底還有幾個啊？”小婷把一雙大眼睛瞪得溜圓。

    什麽叫還有幾個，就兩個而已嘛，有一個我沒跟你說過……”小楠就把韓錚的事情跟小婷大概說了一邊，從情書玫瑰花一直講到下午的“基情四射”。在小楠看來，她和小婷之間沒有秘密，她的事情，小婷都可以知道。

    哦……這麽說來，這個男孩子倒是挺不錯的一個人，就是夠不上高富，要說帥嘛……聽你的描述似乎也有所欠缺，總之除了性格和人品，似乎樣樣都比不上姓趙的那個……”小婷聽完小楠的講述，直接開始替小楠把趙宇軒和韓錚對比起來：“不過呢，這個結論也可以反過來說，姓趙的那個人，除了有錢長得帥，性格和人品似乎都比韓錚差了好多呢……”

    是啊，我也發現自己越來越討厭趙宇軒了，今天一大早晨練的時候，他居然問我要不要到他公司當模特……”

    什麽，當模特？”

    嗯……就是平麵模特什麽的……”小楠又把自己早上遇到趙宇軒的事情跟小婷詳細講了一遍，小婷靜靜聆聽著小楠的講述，始終沒有插一句嘴，直到小楠一氣說完。

    你真拒絕他了？”小婷笑著問小楠。

    嗯……”小楠點點頭，滿臉的無奈。

    這就對了。我早說過，這人明顯對你居心不良，你既然對他沒有興趣，就應該堅決地拒絕他，不能讓他對你心存幻想，不然的話，這種人就會像狗皮膏藥一樣，牢牢地粘住你，甩也甩不脫。”小婷很認真地“教育”小楠道：“你總是學不會拒絕別人，今後麻煩事會越來越多的，要知道你已經不是過去的程小楠了！記住我說的話，你要有……”

    要有做女孩的自覺……”小楠搶先說出了小婷的台詞。“我知道，你都說了一百遍了……我又不是天生的女孩，哪兒來的自覺啊……再說了，那家夥要是真的提出別的過分的要求，我肯定第一時間拒絕他，絕對不會給他留一點點餘地的，可是沒想到他今天跟我說的完全不是這類事情，而是拉我去做什麽平麵模特，我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啊……”

    你呀……”小婷很無奈地對小楠搖搖頭：“並不是說對方非要明確說出來，你才能正式地拒絕他，他拐彎抹角的接近你，你同樣可以用比較隱晦的方式暗示他離你遠點，這不是非此即彼的問題，你得靈活掌握尺度呀！”

    小楠覺得有點不服氣，她想了想回答道：“我怎麽就不靈活了………不管怎麽說，我最後不是拒絕他了嘛！”

    嗯，這一點是要受到表揚的。”小婷忽然伸出手親昵地在小楠翹翹的鼻子尖上刮了一下，笑眯眯的看著小楠雙手捂著被刮痛的鼻梁，又接著說下去：“其實吧，你能做到這一點真的不容易，就你剛才跟我轉述的那些話，連我聽了都覺得有些心動呢，想想看，攝影棚、反光板，時尚華麗的服飾，在耀眼的閃光燈下，把自己的青春和美麗完全綻放在專業相機的鏡頭中，讓自己的身影出現在雜誌封麵和網絡媒體上，被無數人關注，被欣賞，被崇拜，傾倒眾生，名聲鵲起……這是多少女孩子的夢想啊，麵對這樣的一個機會，不是誰都有勇氣能夠當場拒絕的，你很厲害呢小楠！”

    小楠被她這麽一誇，原本白皙如玉的小臉居然有一點點泛紅了，可那隻是一瞬間，小楠臉上的表情又重新變得鬱悶起來。“我……我又不是天生的女孩子，女孩們的夢想什麽的管我什麽事兒啊，我有我自己的夢想，我的夢想跟當模特或者成為明星沒有任何的關係，所以，就算趙宇軒說得舌竄金花，也沒有辦法動讓我動搖分毫。”

    你真的沒動搖？”小婷笑嘻嘻地看著小楠的眼睛，小楠有點心虛地連忙把眼神轉到一邊去。“才……才沒有呢……”

    切，你呀，傲嬌了不是？”小婷見到小楠這幅樣子，臉上的笑意更濃：“老實交代，你當時真的一點都沒有心動？看你這樣子就覺得你在騙人呢……”她伸手用食指勾起小楠的下巴，讓她把臉轉過來朝向自己。

    小楠被逼得沒法子，最後隻好勉強承認：“好吧，就一點點嘛……趙宇軒說我要是為他的公司做平麵模特的話，這一次就要跟國內的摩托車企業合作，說不定有機會可以搶先試騎這家廠商的最新車型，據說是他們收購了意大利一家專業設計製造摩托車的百年老廠搞來的技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瘋狂的機械控，我對他說的那些東西多少也會有些好奇嘛……如果是別的東西，什麽時裝、電子產品這一類的，我才沒有興趣呢……”

    嘴硬……”小婷微笑著說。“我還不知道你嘛，表麵低調，內心悶騷，骨子裏有著強烈的表現欲望，卻又偏偏矜持地像塊木頭，我就害怕哪天你遇到一點點火星啊，轟地一聲就燒個精光……”

    您二位的關東煮來嘍！”小攤老板端著兩隻碗走過來，因為是順風，人未到，碗中高湯煮魚丸的香味就先到了。黃魚丸、章魚丸、魚豆腐、……熱氣騰騰的兩碗關東煮端上桌，筷子未動，濃鬱的高湯香氣早已順著鼻孔沁入心扉。美味的關東煮讓早已饑腸轆轆地兩個女孩胃口大開，小楠這才得以從小婷觸及靈魂的調侃中解脫出來。

    兩人悶頭吃了起來，小婷家的家教一直都很嚴厲的，什麽食不語寢不言之類，不過那是在家裏，一旦到了外麵的自由世界，小婷的嘴一刻都不願意停歇。“對了小楠，看得出來你挺反感趙宇軒的，那你對韓錚又是怎麽看？”她停下手裏的湯勺，抬起頭問小楠。

    韓錚啊，挺不錯的一個人吧，人很熱情，在公司裏人緣非常好。”小楠一邊吃著魚丸一邊含含糊糊的回答：“雖然人有點囉嗦，不過並不招人討厭，至少我看他比趙宇軒順眼多了。”

    這樣啊……”小婷很認真地看著小楠的眼睛，問道：“那，你會接受他嗎？”

    你開玩笑吧！那怎麽可能！我不是跟你說了嘛，當時我就正式的拒絕他了，我不可能接受一個男的……”小楠的樣子有點憤憤不平。“不管是高富帥也好矮窮醜也罷，讓我接受一個男人的感情等我下輩子投胎做天生的女孩吧……”

    可是我聽你的描述，他明顯還沒有對你死心啊！”

    那又怎麽樣，他再糾纏下去結果也是注定的，我們今生絕無可能……”

    今生絕無可能？”

    絕無可能！”小楠的回答很幹脆，沒有一絲餘地。小婷聽了，沉默半晌，忽然幽幽的地歎了一口氣。

    你怎麽了，忽然歎起氣來？”小楠問。

    沒什麽……”小婷搖了搖頭說：“不過既然你覺得這家夥人挺好的，可你又絕對不接受他的感情，那就想辦法盡快讓他徹底對你死心吧，否則拖得越久，對他的傷害也就越深……”

    小楠聽了小婷的話，不由得停下來手裏的湯勺，兩隻眼睛呆呆的望著碗裏的美味，好半天才抬起頭來，看著小婷的眼睛輕輕的說：“我覺得你說得對，韓錚人不錯，我不想傷害他，既然如此，那長痛不如短痛，我得想法讓他徹底死心……不過，我都早已經拒絕過他了，難不成我把他拉出來再拒絕一次？那也太……”

    其實吧，我倒是有個辦法，不過就要看你願意不願意幹了……”小婷微微一笑，把嘴湊到小楠的耳邊嘁嘁喳喳地說了幾句。

    什麽！你這出的什麽破主意啊，我才不要！”小楠聽完之後把頭搖得像個撥浪鼓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