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油煙機把廚房裏炸排骨的香味吹得滿院，小楠媽把笨手笨腳的老程趕回堂屋去收拾桌子，自己手捏著魚尾巴從盛麵糊的盆裏拎出一條醃好的大鯉魚放進油鍋裏，大火燒得滾開的油鍋頓時沸騰起來，她趕緊抄起炒勺，反複舀起沸油往魚身上澆。很快，炸魚的香味跟尚未散盡的炸排骨香味混合在一處，把廚房裏偷嘴吃的程家哥倆饞得不行。

    你們兩個，多大人了，吃東西還用手抓！”小楠媽轉過身往小鬆和小楠一人頭頂上給了一個栗鑿。“都給我出去，這廚房本來就夠小了，你們兩個還都擠進來，連個轉身的位置都沒有了！猴急什麽，再過會兒就吃晚飯了，又沒人要紮住你們的嘴！”

    知道啦——”小楠和小鬆一齊朝老媽吐吐舌頭，臨出門前小鬆還捏了一塊排骨，顯然是給安安捎帶的。出了廚房，小鬆捏著排骨屁顛屁顛地要去找老婆獻殷勤，小楠一把揪住了他的袖子。“哥，等一下！”

    唔，老妹怎麽了？”小鬆停下腳步轉身看著小楠，壞笑著問她。

    妹你個頭啊！”小楠從口袋裏掏出手機，調出小鬆轉發金三胖的短信給他看：“看這個，我中午收到一條金三胖通知我參加同學會的短信，是你的手機號給轉發的，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啊？”

    哦，這個啊……”小鬆看了看小楠的手機屏幕，說：“我中午正跟你嫂子一起逛街買東西的時候，有輛車一直跟在我們身後狂按喇叭，給他讓道也不走，就在那兒傻按，我當時有點來氣，本來想要轉身抽他丫的，誰知道一看開車的人居然是那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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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鬆哥，咱們可有幾年不見了！”

    程小鬆接過對方遞過來的軟中華叼在嘴上，微微皺起眉頭看著眼前這個西服革履腦滿腸肥的胖子，在腦子裏仔細搜索著這個人的資料。

    怎麽，鬆哥不記得我了？”胖子從口袋裏掏出土豪金的zipo打火機，當的一聲甩起蓋子，先給小鬆點著了煙，然後自己也點了一根。“你再看看我，看我眉弓上這道疤，想起來了沒？”

    噢——你是內個誰……你先別說！讓我想想，讓我想想！”小鬆越看這胖子越眼熟：“對了，你是內個金家老三！對不對，過去整天跟我們家程老二混在一起的四人幫裏麵的一個，是不是！”

    哎媽！哥記性真好，還記得咱呢！”胖子一聽立刻滿意地笑起來。

    小鬆看看金三胖身後那輛黑色的bmw，點點頭：“不錯呀，出息了，幾年不見，都開上別摸我了，在哪兒發財啊？”

    嗨，別提了，小打小鬧，在gx和yn兩邊跑著做了點土特產的小買賣，都是掙的血汗錢，嘿嘿……”金三胖一咧嘴笑得誌得意滿。“對了鬆哥，程二丫呢？我這次剛一回來就給他打電話，可是一打過去就說號碼是空號，這怎麽回事兒啊，是不是這貨換手機號了？”

    我去，果然會問……這我可不敢跟他說實話，不然程老二知道了肯定要跟我拚命的，怎麽找個理由忽悠這貨一下……“哦哦，我家程老二呀，出國了，今年過年不回來了。”不愧是程小鬆，說謊話都不帶結巴的。

    啊？程二丫出國了？我嘞個去，這麽大的事情我們哥幾個誰都沒事先得著信兒，這貨真是無情無義呀！臨走前好歹我們兄弟幾個也得喝場送行酒才對吧！”金三胖恨恨地說：“那……我怎麽聯係他啊，他手機號已經打不通了，我們這回過節期間打算搞一個高中同學聚會的，為這事兒我已經串聯了一個多月了，班裏最少得有超過一半兒同學能到場，還請了我們當年的班主任和語文老師，程二丫這次要是不來，下一次在聚會未必就能到這麽齊了！”

    哦，還有這一出？高中同學聚會，聽起來似乎蠻有吸引力的，我想程老二這家夥知道了一定心癢難耐吧？不過，她現在這種情況，一定是不敢去的……

    其實我也不知道他在國外的電話號碼，每次都是他從那邊打過來的國際長途……”程小鬆裝作很惋惜的樣子說：“他今年過年回不來了，真是挺遺憾的……不過他很可能會在這幾天往家打電話，到時候我會把這個消息轉告他，讓他自己遺憾去……”

    金三胖輕輕歎了口氣，點點頭說：“哎，真是不巧，我們哥兒幾個已經好幾年不見了，本以為這次可以坐在一起好好喝幾杯呢……鬆哥你的手機號碼是多少？改天我單獨請你喝酒，想當初我們四個跟六中九中的人打架，叫人家二十多號人包了餃子，要不是你，我們幾個不一定能活到今天呢……”

    提那個幹嘛，多少年前的破事兒了。”小鬆若無其事地說。“我的手機號碼是131xxxxxxxx，記住了嗎？”

    金三胖把小鬆的手機號記下來，馬上給他發了一條短信過來：“鬆哥，程二丫要是過年這幾天給家裏打電話，你就把這個短信給他轉過去，跟他說這個手機號碼是我的，讓他在我們聚會的時候打個電話過來，就算見不到麵，聽聽聲音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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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哎，想什麽呢……”小鬆輕輕拍了拍小楠的肩膀，小楠這才從惆悵的憧憬中清醒過來，她輕輕歎了一口氣，臉上流露出無可奈何的表情。

    金三胖看來混得不錯呢，不知道其他兩個家夥現在怎麽樣了，聽說高大傻當兵之後在部隊混得很不錯，專業拔尖，而且特別會為人，後來轉了士官留在了部隊，再後來就不知道了，傳聞他要考軍校的；趙四眼去了他爸工作的廠子上班，後來廠子倒閉了，也不知道他現在混得如何；還有那些多年沒有消息的老師、同學……

    同學聚會的時候真想去看一看呀……”小楠說完又搖搖頭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我去幹什麽呢？大家要是知道我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會怎麽看我呢？還是……算了吧……”

    別想那麽多了，走，進屋包餃子吧。”小鬆看出小楠又在為自己脫變成女生的事情難過，趕緊轉移她的注意力，推著小楠的肩膀把她推進了堂屋，老程正在屋裏擦拭那張大木圓桌，嫂子安安坐在沙發上一邊看電視一邊包餃子，看到兩人進來就招手喊小楠：“小姑過來，跟嫂子一起包餃子吧。”

    小楠用門後的毛巾擦了擦手，過去跟嫂子一起包餃子，程小鬆討好地湊到安安旁邊捏著手裏的排骨喂給老婆吃，他可不會包餃子，就坐在那兒剝開茶幾上的各種幹果喂給安安。

    小姑……”安安用胳膊肘碰了碰小楠：“你怎麽看起來好像有點不高興啊，你哥又欺負你了？”

    才沒有呢……”小楠勉強地笑了笑：“我沒事兒，一會兒就好了。”

    是不是因為高中同學聚會的事兒啊？”安安問。

    呃，你怎麽知道的？”

    切，你哥知道的事兒我能不知道嗎？”安安笑了，她一邊手裏包著餃子一邊安慰起小楠來：“要我說呀，其實你根本不必要為這事兒煩惱，想去就去咯，你以為你那些同學各個都是福爾摩斯啊？我敢打賭，你就算是到那兒公開說你是程小楠，我看百分之三百都不會有人信你，而且還會當你是神經病……”

    呃……”小楠聽安安這麽一說也覺得有道理。的確，她直到現在每次麵對鏡子的時候都會有種強烈的不真實感，自己尚且如此，何況一群多年不見的老同學？

    安安把擺滿餃子的蓋簾交給小鬆打發讓他端到廚房去，轉回頭對小楠說：“嫂子問你，你想不想去現場看看你那些同學老師？說實話……”

    我……我想去，可是……”

    可是什麽，想去就去嘛。”安安用手指撩開小楠額前長長的發簾，看著她那張精致如畫的小臉笑著說：“到時候嫂子給你好好打扮一番，然後你大搖大擺到現場去看看他們，絕對不會有人把你跟過去的程小楠聯係到一起的。”

    可是，他們要是問起我是誰我該怎麽回答呀？”小楠又糾結了，她確實是很不善於撒謊的笨家夥。“就算他們認不出我，可是同學聚會忽然冒出一個陌生麵孔算怎麽一回事兒啊？”

    嗯，讓我想想看……”安安停下正在擀餃子皮的手，微微皺起眉頭：“是應該有個似模似樣的理由，嗯……不如你就說你是程小楠家的親戚，比如說，表妹？”

    我哪兒來的表妹啊……對了我倒是有個堂妹，不過我堂妹今年才十四歲，讓我怎麽冒充？”

    你怎麽那麽死腦筋呢？你叔家在東北呢，他們還能跑到hlj去查你堂妹的身份證不成？”安安笑道：“你堂妹叫什麽名字來著？”

    叫……程笑蘭，小名叫小蘭，我到現在就見過她一次，那時候她才八歲……”

    好，決定了！”安安用手一點小楠的額頭：“到時候你就是程小楠的堂妹程小蘭了，你就說堂哥出國了來不了，特意派你到現場拍照片和視頻留作紀念的，他們要是問起你的近況，就說在國外很忙，聯係不多，不過日子過的還湊合雲雲，這樣你不就可以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跟過去的同學們見麵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