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普公司的開放式工作區一片忙碌的景象，如果閉上眼睛，隻憑那一陣陣此起彼伏的敲擊鍵盤和點擊鼠標的聲音來判斷，簡直讓人有一種身在網吧的錯覺。

    一個身穿淺粉色羽絨馬甲白色毛衣的女孩坐在靠窗的一張電腦桌前，她的長發用米色的頭花紮成一條長長的馬尾，背影看起來纖細苗條，跟隔著一張桌子的胖雁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那女孩雙眼緊盯著屏幕正在緊張地投入工作中，時不常拿起手邊的印刷色譜對照屏幕上文件的色值，全然沒有注意到有人悄然走近了她的身後。

    小芹，上午交給你的宣傳頁做完了沒有？”

    忽然聽到有人跟她說話，小芹連忙暫停了手頭的工作扭頭一看，隻見她現在的直屬上司，設計部副經理程小楠懷裏抱著一本很厚的畫冊站在後麵，臉上的表情淡然看不出什麽情緒，心中竟莫名其妙地有些恐慌起來。

    還……還沒做完呢，就差一點兒了……”小芹仰望著小楠，怯生生地說。“怎麽了程經理，是客戶又催了嗎？”

    小芹對待小楠時的小心翼翼不是沒有理由的，她曾經是許慧的親信，這一點在托普廣告是人盡皆知的事情，過去她仗著自己跟許慧走得比較近，在同事麵前沒少做狐假虎威的事情。現在被調到到小楠的小團隊裏，據傳聞還是許慧親自要求的，可是事後許慧卻沒有給過她哪怕是一點點暗示告訴她該怎麽做，這讓小芹有了種“會不會已經被許經理舍棄”的危機感。

    現在程小楠搖身一變成了頂頭上司，手下的幾個設計員全都是過去跟她關係不錯的人，而小芹卻是這個小團隊裏唯一的例外，她既算不上是精英員工，跟程小楠又沒有多少交情，偏偏還是公認的許慧的親信，這讓生性敏感多疑的小芹，總是擔心程小楠會不會找機會整她——就像過去許慧整程小楠一樣，至於理由——曾經是許慧的親信這一條還不夠嗎？畢竟許慧現在的職位還是比程小楠高了半級，程小楠整不了許慧，說不定就會拿她當出氣筒……

    也許是看出了小芹眼中的不安，小楠連忙修正了自己因為疲憊而顯得生硬的語氣，盡可能和顏悅色地對她說：“小芹，宣傳頁那個不急，你先把它放一放，請你把這本畫冊……”她把懷裏抱著的那本沉甸甸的畫冊放在小芹的桌子上：“一到二十頁的全部文字都用掃描儀掃下來，然後用ocr軟件識別成文本文件，校對以後發給李瞳，要快。”

    好，我知道了，交給我吧……”小芹敏銳地感受到小楠語氣上的些微調整，心裏頓時感覺安穩了許多，連忙抱起畫冊，往集中放置各種辦公設備的工作台走去。

    小楠看著小芹離去的背影，輕輕歎了口氣。自從她的小團隊建立以來，小芹對她的態度總讓她感覺怪怪地，為此小楠還專門拉著李瞳她們背地裏探討過，分析出的結果就跟小芹的真實想法差不多，這樣的結論讓小楠感覺很怪異，因為她從來就沒有想過，自己會利用手裏這麽點兒芝麻綠豆大的權利去整誰，更不會因為小芹是許慧的學妹，跟許慧走得近就故意找她的麻煩。

    算了，日久見人心吧，早晚有一天你會知道我的風格，不是每一個人都像許慧那樣喜歡濫用職權，程小楠就是程小楠，就算是從男生變成女生，我也絕不會變成許慧那樣的人……

    小楠又竄到胖雁的位子上對胖雁囑咐了兩句，免不了又被胖雁趁機在身上“揩點油”，趕緊掙脫出來回到自己的電腦前，屁股還沒坐穩當呢，忽然前台的李霞走了過來。

    小程姐，外麵有人找你……”李霞伏在小楠耳畔很小聲地說。

    找我？”小楠覺得有點奇怪，托普公司的規章製度還沒有嚴苛到連外麵有人來找都不許進來的程度，幹嘛還要李霞專門跑來轉告？她扭頭看看李霞，見她臉上的笑容神秘莫測，忽然有種大事不好的預感——難道說……是趙宇軒或者左龍鑫親自殺上門來了嗎？

    誰找我？”小楠警惕地問，同時腦子裏開始盤算著如果真的是那兩個家夥自己該怎麽應對，說自己太忙不見？可萬一對方借口上門來談單子怎麽破？

    你猜——”李霞笑著衝小楠眨眨眼睛，這越發讓小楠覺得摸不著頭腦了。

    我可猜不出來……”小楠無奈地搖了搖頭：“你還是直接跟我說了吧，我好有個思想準備……”

    看到小楠緊張萬分的樣子李霞禁不住笑了起來：“我說小程姐，你不至於這樣吧，小韓哥又不會吃了你……”

    小韓？”小楠聽了一愣：“哪個小韓？”“喂喂！還會是哪個，當然是韓錚啦，被你發了好人卡的那個小韓前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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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錚坐在會客室的沙發裏，感覺有點不自在，這並不僅僅是因為他今天被迫穿了一身集團配發的黑色西服還打了領帶——這身筆挺而且非常合體的西服，讓幾乎從來不穿西服的他感到一種難以形容的拘束感，更是因為幾個月之前他還在這間會客室裏代表公司跟客戶談單子，而現在他的身份卻成了客戶，代表宗鑫集團z市分部來跟托普廣告洽談業務，身份的變換讓他有種周莊夢蝶的不真實感。

    因為領導親自交代，韓錚到了托普公司指定要找程小楠，而不明真相的李霞顯然是誤會了他的來意，一麵給他端上熱水招呼他坐下，一邊滿麵微笑地到裏麵去喊人。

    韓錚一想到馬上就能見到小楠，心情不由得緊張起來。年前的時候小楠好心介紹工作給他，他卻毫不猶豫地一口拒絕，最後還是為了給小楠麵子，才勉強答應了到宗鑫集團去試試看，當時他還存了就算麵試通過了也不會去上班，今後永遠都不會再踏入平麵設計行業的心思，可是雄心壯誌終究還是抵不過殘酷的現實，已經離開校園多年的他，捧起金融專業的書籍試圖自學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現在的浮躁心態已經根本沒辦法靜下心去學習了，更何況他對於金融的了解除了能掙大錢以外就一無所知，想要依靠自學成才簡直是天方夜譚。

    勉強讀了半個月書之後韓錚終於不得不向現實低頭，帶著養家糊口的失落感翻出小楠給他的聯係方式找到了左龍鑫……戲劇性的是，現在他卻成為了宗鑫集團z市分部的企劃部代理經理，隻要工作出色就能把經理前麵那個“代”字拿掉——雖然現在整個企劃部暫時還隻有他一個人。

    等會兒程小楠就會知道我已經到宗鑫工作了，不知道那時她會怎麽看我呢？我當初的信誓旦旦都化為灰燼，為了生活不得不接受現實，她會不會在心裏嘲笑我心比天高命比紙薄？

    韓錚！”程小楠那標誌性的纖細聲線，把韓錚從煩惱的思緒中解救出來，韓錚抬起頭，看到一身黑色衣褲的小楠從公司形象牆後麵盈盈走來，臉龐依舊是那樣出塵般的清麗，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意。

    今天怎麽有時間來公司啊？鄒海濤他們昨天還說起你呢，剛好這會兒王丹才從外麵回來，你快進去跟他們打個招呼吧……大家都挺想你的，一直操心你現在混得怎麽樣了……”

    韓錚搖了搖頭，說：“我先不進去了，我今天是專程來找你的。”“找我？”小楠奇怪地問：“有什麽要緊事嗎？”

    韓錚點了點頭：“也不算什麽特別要緊的事情，隻是我這裏有個宣傳海報需要做一下，批量不大，大約需要印刷幾千張把……”他說著從公文包裏抽出了一個活頁夾遞給小楠：“你先看看資料再說……”

    小楠好奇地把活頁夾接過來，翻開第一頁就讓她瞪大了眼睛，裏麵的文件資料都是打印出來的，每一張上麵都印著宗鑫集團的logo和名稱，更讓她感到震驚的是，裏麵的內容似乎涉及了一場選拔新產品形象代言人的比賽。

    這不是宗鑫集團的企劃案嘛，怎麽……”小楠看了看韓錚，疑惑地問：“小韓，你現在在宗鑫集團工作嗎？”

    是啊……”韓錚無奈地點了點頭。“我現在在宗鑫集團z市分部的企劃部工作……”

    哦……”小楠明白了，那天無意間在地下停車場遇到左龍鑫和趙宇軒，被他們知道了自己在托普公司上班，她就一直擔心那兩個家夥會不會找上門來，想不到這麽快就來了，不過幸好不是他們本人，而是派了跟自己曾經是同事的韓錚。

    小韓，這單工作我不能接。”小楠輕輕地合上文件夾遞還給韓錚：“按照公司新的規定，新客戶、上門客戶現在都歸許經理管理，我隻負責公司的重要老客戶，不能隨便逾越範圍接單子。看來你還是進去找許經理談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