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楠推門進入老薛那間狹小的辦公室，剛一進去差點被裏麵濃鬱的煙味兒熏得暈過去，房間裏頭煙霧繚繞地跟起了霧霾似的，雲裏霧裏有如天上人間。

    除了老薛，剛才在接待室衝她眨眼睛的青年男子也在這裏，此刻正翹著二郎腿大大咧咧地坐在老薛對麵，兩個人手裏都夾著一根老薛最愛的古巴大雪茄美滋滋地抽著，看見小楠進來，那人又一次衝她沒頭沒腦地笑了笑。

    小楠皺著眉頭以手掩鼻，頂著濃鬱地煙熏進了辦公室，鼻腔被嗆得火辣辣地，腳還沒站穩，後麵許慧也推門進來了。

    小楠還是男生的時候沒少抽煙，自從經曆蛻變以後，因為嗓子受不了煙草的刺激就再沒有吸過，頂多就是把煙盒打開使勁兒嗅一嗅裏麵的味道；許慧倒是偶爾抽一支，但她抽的也是溫和些的女式香煙，房間裏這麽嗆人的雪茄味兒把這兩個女孩熏得夠嗆。

    人都來齊了，我來給你們介紹一下……”老薛沒注意到她們兩個人臉上苦逼的表情，一指那位青年男子：“這位是我的朋友，應我的邀請，來咱們公司設計部臨時擔任藝術總監。”

    賈春雷，以前做過你們的同行，後來幹過幾年時尚雜誌的美編……”年輕人站起身麵向小楠和許慧做自我介紹，態度很放鬆。“後來辭職了，現在是自由職業者，通俗點講就是無業遊民……”他半開玩笑地說道，然後把手伸向兩位女孩兒。

    程小楠，設計部副經理，歡迎賈總監到設計部指導我們的工作。”小楠嘴裏說著職業性的熱情話語，臉上卻麵無表情地跟這家夥握了握手，也許是剛才在外麵他那有些輕佻的舉動，讓小楠對這個空降而來的藝術總監不怎麽感冒，兩人的手輕輕一握她就迅速地把手抽了回來縮進了長長的袖口裏。

    薛總經常跟我提起你，說你是托普廣告第一美人兒，而且在平麵設計方麵很有天分，我一直以為他太誇張了，世上怎麽可能有這樣既有才華又長得漂亮的女孩兒呢？”賈春雷毫不掩飾他對於小楠的欣賞：“不過現在見到真人，我相信了……”

    小楠對他的讚美無動於衷，臉上仍舊掛著一副不鹹不淡的職業微笑。做了大半年女生，托自己這張臉的福，男生的各種恭維話聽到耳朵出繭子，也不多他這一句。

    賈春雷對小楠的淡然並不在意，又把目光轉向許慧。“我沒認錯的話，這位美女應該是設計部經理許小姐了……”

    可能是被房間裏的雪茄味兒影響了情緒，也可能是剛才賈春雷對於小楠不吝辭色的讚美引起了女人對於同性天生的嫉妒心，反正許慧臉上的表情顯得不太愉快。

    許慧，設計部負責人。”許慧皺著眉頭把手伸向賈春雷，她的態度明顯比小楠還要不爽，兩人握手的時候她就像是在和一具腐爛發臭粘達達的喪屍握手一樣，鬆開後趕緊把手插進了口袋裏。

    賈春雷對許慧的冷淡隻是報以淡淡一笑。“薛總剛才還在說許小姐是他在公司裏的左膀右臂，我單憑想象以為會是一個性格古板強硬的女強人呢，想不到居然是個青春時尚的大美女……”

    聽了這幾句恭維的話，許慧冷冰冰的神情才稍稍變暖了一點兒，但也隻是“稍稍”而已。“歡迎賈總監指導我們設計部的工作……”她淡淡地說：“在我們托普廣告的設計部，從來沒有什麽男女之分，隻有能力高下的區別，希望這次賈總監的到來，能使我們設計部的專業水準更上一層樓。”

    許慧的語氣很平和，眼神卻分明露出幾分挑釁的意味。

    賈春雷跟許慧四目相對，見到她這般神色不禁眼前一亮，忽然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受薛總重托，這次是專程來和大家一起攻關ci投標項目的，希望兩位美女經理能夠配合我的工作，大家有力一起使，爭取把這個重要的項目做成！”

    一直坐在旁邊冷眼旁觀的老薛見火候差不多了，及時插進三人之間算不上有多愉快的寒暄。“好，大家都已經見過麵，以後就是同事了，下麵我來給大家說一說小賈的職權範圍，以及你們今後如何溝通合作的辦法……”

    等一下……”小楠一看老薛即將開始長篇大論，趕緊插嘴道：“能不能先把窗戶打開一下，我和許經理都快要熏暈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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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老薛的辦公室出來，許慧就把小楠拉到了她的辦公室。“小程，你對這個藝術總監怎麽看？”她問道。

    我說不清……”小楠搖了搖頭。“這人表麵上看上去嬉皮笑臉的，其實你看他的眼睛，根本看不透他心裏在想什麽……我不喜歡太有城府的人，當然，也可能是我腦子太笨，對聰明人都懷有敬畏感吧……”說完她看看許慧，問：“你怎麽看？”

    我不喜歡這個人。”許慧比小楠直白多了。“現在我還摸不準薛總把他摻進來是什麽用意，就算是最單純的提升設計部的設計水平，到底能不能起到應有的作用還未曾可知，我隻希望薛總別是請了個大爺過來，沒有什麽專業水準卻到處指手畫腳的，否則，這次的ci方案投標就肯定沒戲了……”

    小楠還沒來得及接下許慧的話茬，玻璃門被人敲響了，透過半透明的毛玻璃大門可以看到外麵站了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從衣著的顏色來判斷貌似就是那位藝術總監賈春雷。

    他來幹什麽？小楠和許慧麵麵相覷。“請問許經理在嗎？”外麵喊道，果然是他。

    請進。”許慧拉開門，賈春雷臉上帶著神秘莫測的笑意站在門口看著辦公室裏的兩個女孩。“有什麽事情嗎？賈總監？”許慧不冷不熱地問。

    不好意思……我倒也沒什麽重要的事情……”賈春雷的目光掠過許慧轉到小楠的臉上：“其實，我是來找程副經理的，我剛才到外麵去找她，結果大家都說去薛總那兒還沒回來，我就回頭找，結果在這兒找到了……”

    你找我？”小楠不禁一愣。“賈總監有什麽事情嗎？”

    嗯……怎麽說呢？”賈春雷猶豫了一秒鍾，似乎在確定自己要說的話是不是合適：“我今天第一次見到你，就覺得特別眼熟，總感覺好像在哪兒見過你，但是又太敢確定，所以就過來找你想跟你證實一下我的想法……”

    你見過我？”小楠聽了心裏禁不住一顫，賈春雷的話顯然觸動了她心底最怕被人觸動的角落。“你確定？可是我怎麽對你……沒有什麽印象？”她擔心自己的身份被人揭穿，所以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撒謊——雖然在她第一次見到賈春雷的時候，也有著同樣似曾相識的感覺。

    噗嗤……”還沒等賈春雷接上話，站在旁邊一臉嚴肅的許慧崩不住笑了出來。“賈總監，你這種搭訕女孩子的段子似乎有點太過時了吧？我記得小學六年級就有男生跟我這麽說了……”

    不不，許經理你誤會了，我不是想搭訕，我是認真的。”賈春雷對許慧的恥笑不以為然，他轉過臉望著小楠，擺出一副循循誘導的架勢來。“程副經理，你再好好想想，我幾乎可以確定我在哪兒見過你，或者至少，你很像我認識的某個人……”

    小楠的心髒又是一抽，賈春雷對她的感覺從另一個側麵印證了她自己的似曾相識感絕非錯覺，這讓她嗅到了一絲危險的氣味。

    很抱歉賈總監，我真的不記得在哪兒見過你……”小楠聳了聳肩把兩手一攤，裝出一副小白兔一樣很無辜的表情讓賈春雷看。

    賈春雷盯著小楠的雙眼看了半天，小楠索性把一雙杏仁眼瞪圓了跟他對視，兩人大眼瞪小眼好半天，賈春雷忽然輕輕歎了一口氣，臉上浮現出失望的表情。他伸手到腦後抓了抓頭皮，歉意道：“對不起……看來是我記憶錯亂了……”

    小楠見賈春雷終於放棄了，感覺懸到嗓子眼的心髒終於噗通一聲落回了肚子裏。“這沒什麽的，請不要在意。”見到賈春雷臉上失望的表情她連忙安慰道：“人有時候確實會出現一些似曾相識的錯覺，比如說你到了一座完全陌生的城市，在你經過某條從來沒去過的街道時，會在一瞬間突然產生一種曾經在夢裏夢到過的感覺……我想剛才賈總監很可能也是產生了類似的錯覺吧？”

    也許吧……”賈春雷輕輕歎了口氣，還想再說點什麽，張了張嘴卻又無言以對，隻得搖搖頭轉身離去。

    賈總監再見……”小楠衝著賈春雷的背影擺了擺手，暗暗地長出了一口氣。終於糊弄過去了，不過今後要和這家夥一起工作，接觸的機會多得很，保不準那天他忽然想起來點什麽對自己不利的事情，那可真是糟糕至極了……看來以後要離他盡量遠一點，除了工作盡可能不和他說廢話，以免不小心惹禍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