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楠懷裏抱著枕頭蜷著雙腿靠在床頭，耳畔的手機裏傳來小婷有些慌張的聲音。“小楠，我發現我爸在調查你！”

    調查我？”小楠吃了一驚：“你爸是怎麽調查我的？”

    他好像請了私家偵探……”小婷說：“我以前曾經聽我爸說起過，比如在和某家陌生的公司做生意之前，有時候為了摸清對方的底細，他會請那些人暗地裏幫忙調查對方，所以我爸一直都和那些人有業務關係，沒想到這次我爸會找他們來調查你……”

    小楠聽了也不禁緊張起來，如果她的事情被小婷的父母知道了，那麽她和小婷之間本就微妙得如同走鋼絲一般的“戀愛”關係就很難再維持下去了，而且那些私家偵探也絕不是什麽善男信女，他們如果知道了什麽具體的信息會不會對自己不利？

    那……你爸現在都知道了？”小楠趕緊問道。

    還沒有……”小婷說：“我偶然間翻開我爸丟在桌上的一個檔案袋，裏麵有一頁都是關於你的內容，看來他們目前的進展並不順利，到現在為止還沒能發現你的工作單位和身份，但是我爸已經知道你並不是我所說的圖書館的同事了，報告裏說整個z市所有跟圖書管理有關的單位他們都調查過了，根本就沒有程小蘭這個人物……不過，他們目前所掌握的情報可能也僅限於此了……”

    小楠長長地鬆了一口氣，但是小婷語氣中的緊張並沒有減少。“雖然他們還沒有發現你的真實身份，但是我爸已經對你起了疑心，這兩天我試著探了探我媽的口風，原來我爸媽他們可能有幾次偶然遇見我倆擁抱在一起親昵，所以才起了疑心的……還有，再過幾天就是我的生日了，我爸說要給我開一個生日家庭聚會，會請一些親朋好友過來，他特意要我邀請你也到我家來……”

    邀請我……”小楠立刻從這句話中嗅到了一絲危險的味道。“你爸該不會是想要當眾揭穿我吧？”她的心情又開始忐忑起來。

    小婷沉默了片刻，否定了小楠的猜想。“我想應該不會……就算我爸想要拆穿你，至少也會考慮到我的麵子問題，當著家裏那麽多親朋好友的麵，揭穿你不就等於對外宣布他的女兒要出櫃嗎？我爸那麽愛麵子，我覺得我爸肯定不會這麽做的。”

    那……他既然知道我隱瞞了真實的身份，還特意要你邀請我去你家，不可能隻是讓我去分一份生日蛋糕的……”小楠清秀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總之這件事肯定不是這麽簡單，我有種直覺，你爸一定是想了什麽辦法要對付我……”

    嗯……我也是這麽認為的……”小婷不由得憂心忡忡起來。“那我們該怎麽辦呢？要不，我就說聯係不到你，你別來參加好了……”說完，她自己也覺得這麽做不妥，鴕鳥鑽沙式的逃避非但於事無補，而且還有可能造成更多的後遺症，但是，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好了……

    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小楠輕輕咬著嘴唇，一字一頓地說。“也許，是該麵對現實的時候了……”

    小婷嚇了一跳，她不知道小楠打算做什麽，隻是直覺讓她感到不安。“小楠，你……你打算怎麽做？”

    我也不知道……你讓我再好好想想……”小楠眼睛空洞洞地望著天花板，有些木然地說。“反正還有幾天時間，也許……我會想出好主意的……”

    小楠，你這樣我好擔心你……”小婷的聲音變得充滿了柔情：“要不我現在去找你吧，我們好好商量一下該怎麽辦？”

    好啊……”小楠說，可是她扭頭看了一眼床頭櫃上正在滴答滴答響的機械鬧鍾，時間已經是晚上的八點半，小婷從二環以內跑到三環路來回怎麽也得一個小時吧，說不上幾句話就得往回趕，不然要是超過了家裏的門禁時間會被她老爸禁足的。

    你還是別來了，今天太晚了……”小楠說。“不如讓我自己靜下心好好想想吧……”

    可是……我們不是說好如果遇到什麽事情要一起麵對嗎？”小婷抗議道：“我不能讓你一個人把這事兒全都扛起來，說好了我要和你一起分擔的！”

    小楠聞言感到心頭一暖，語氣也隨之柔和起來：“好婷兒，不要擔心，就這麽點小事兒還能難住我？放心吧，這件事一定能圓滿解決的。你現在乖乖地聽我的話，馬上就去洗洗睡覺，等到明天早上起來，陽光明媚鳥語花香，所有的問題都被我解決了！”

    小婷可不是呆萌的傻丫頭，小楠幾句安慰她的話如何能夠安住她的心？讓小楠連哄帶騙地好半天才勸得她乖乖地掛了電話去洗澡睡覺，而小楠自己握著發燙的手機靠在床頭，隻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大腦仿佛被人撬開用打蛋器攪過一樣亂成了醬子。

    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左龍鑫變著花樣折騰，老薛也不甘寂寞，自己走還是留都沒下定決心，又蹦出來一個似乎知道自己底細的藝術總監……這些事情一件接一件的發生，卻都沒有小婷的老爸邀請自己參加生日家庭聚會這件事來得猝不及防。

    想來想去，逃避是絕對不行的，去參加的話幾乎99%的概率可能要跟小婷的老爸攤牌，看來無論是選擇坦白還是隱瞞自己的真實身份，最終的結果恐怕都不容樂觀……

    不知何時，窗外起風了，傳來一陣樹木枝杈相互碰撞摩擦的聲音，陽台上的玻璃窗發出嘩啦嘩啦的響聲，小楠急忙跳下床，踢踏著拖鞋跑到陽台上，外麵已經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雨滴帶著殘冬的寒意撲麵而來。

    手忙腳亂地收起晾在陽台上的衣服，把窗戶關好，小楠回到臥室的時候隻覺得自己渾身都被寒風吹透了，她顧不得被雨滴打濕的額前劉海，趕緊上床鑽進被窩，身上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冷戰——女生的身體是多麽畏寒啊，假如還是蛻變以前，這點冷又算得了什麽呢？

    關上床頭燈，小小的臥室裏頓時變成一片混沌的黑暗，房間裏隻剩下機械鬧鍾的滴答聲，和窗外隱隱地風雨聲。小楠靜靜地蜷縮在床頭，感覺自己仿佛身處宇宙的盡頭一樣孤獨……

    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很久，也許隻是短短地幾分鍾……忽然手機不知道在什麽地方隱隱約約地響起了小嬰兒快活的笑聲，小楠從短暫的假寐中驚醒，兩手毫無方向地在床上亂摸一氣，終於在床和牆角的夾縫中找到了自己的手機。

    電話是虎子打過來的，小楠看著來電大頭貼上虎子那張表情各種不正經的欠揍的臉，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接通了電話。“喂……”

    怎麽聲音有氣無力的？”虎子的聲音依舊是那樣賤兮兮：“我說妞兒，你怎麽了？是身體不舒服了？還是今天在公司有挨尅了？幾天不見想我了沒？”

    本來心情就不大好的小楠仿佛找到了一個糟糕可供宣泄的口子，語氣立刻變得充滿了敵意：“我現在沒心情聽你扯淡，有話說有屁放，不然我掛了。”

    哎呦喂，妹紙今天怎麽變得這麽潑辣啊！”虎子調侃道：“我可是有重要的信息要向你透露哦，你要是掛了將來可別後悔……”

    直到他把一句話說完，虎子才發現電話早在他沒講完的時候就已經掛斷了。“這家夥，今天到底怎麽了？脾氣忽然變得這麽衝？生理不爽？貌似還不到日子吧……”

    前麵路口的信號燈由紅轉綠，虎子鬆開離合器加油門，克萊斯勒牧馬人低吼著竄出了停車線。雪亮的氙氣大燈把空曠的封閉式公路照得如同白晝一般，透過如煙的雨絲，遠遠看到一副懸掛在道路前方幾十米遠的路牌上寫著“距離機場還有15公裏”。

    加油門，踩離合，加檔再加檔，虎子嫻熟地把牧馬人掛到了最高檔，然後用空出來的右手按了一下線控耳機的按鍵，再次撥打小楠的手機號碼。

    這一次，彩鈴的聲音一直響了好久小楠才接通電話，卻對著聽筒不出聲。“喂，這次可別再掛我電話了啊，我手機快欠費了，再掛我怕我打不出來了……”虎子說。

    小楠那邊依舊沒有動靜，聽筒裏隱隱傳來她細細的呼吸聲。虎子等了幾秒鍾，小楠也沒有掛斷電話，卻始終就是不開口，於是隻能主動下鉤了。

    你猜我給你打電話為了什麽事兒？”虎子**道：“腦子想燒了你也猜不到……”

    說完又等了幾秒鍾，沒想到小楠根本就不為所動，依舊不理他。虎子見這招不靈，隻得繼續投料：“我就知道你那木頭腦瓜子猜不出來……稍稍提示你一下啊，我現在正開車在去機場的路上呢，你猜猜看，我這是去接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