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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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之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她沒動,也沒回頭,就安靜地坐在輪椅上,一雙眼睛帶著迷茫,花園裏是怒放的月季,其中以粉色居多,大團大團的簇擁著,格外漂亮。
她單手托腮若有所思,總覺得眼前的景色好像在哪裏見過。
電視裏?tú piàn上?
然後,她的肩上多了一隻白皙的手。
“小瓷?”
那手輕輕的拍了拍。
安之嚇了一大跳,驚慌的回頭就看到自己的身旁站著一位孕婦。
孕婦的長發在腦後簡單地挽了一個丸子髻,穿一條象牙白的孕婦裙,看隆起的小腹,胎兒應該有五六個月的樣子。
可孕婦的五官依舊是精致的,整個人並沒有因為懷孕就呈現出臃腫和頹廢之態,安之想,以她的氣質來看對方應該是一名成功的白領精英。
安之的目光再緩緩落在自己左肩的那隻手上,很漂亮的手型,指間碩大的鑽戒熠熠生輝,鑽石是粉色,她知道粉鑽本就稀有,更別提如此大,那是有錢也買不到的jí pǐn貨色。
她微蹙眉頭:“這位女士,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景堔說她是孤兒啊,哪有可能認識這樣的權貴之人?
安之說話用的是英文。
她已經習慣了英文。
孕婦猶豫著將手拿開,然後用一種探究的目光打量著安之,簡約又不失風情的**頭,眉眼間的煙視媚行收斂了一些,更多的是恬淡和柔軟,唇色帶著桃粉,小臉還是那麽清瘦。
習慣穿淺藍色的長裙,習慣在緊張的時候咬唇,麵前的女人除了頭發比以前短了,其實哪兒都沒有變。
哦,不對。
看她的眼神變得陌生了。
孕婦朝著安之伸手,那是一個想要擁抱的姿態:“小瓷,好久不見,我是蘇曼啊。”
蘇曼說的是中文。
安之猛然就愣住了。
在別墅裏,包括徐媽都說英文,當然,她和景堔也都是英文,就連電視裏也沒有中文,而她怎麽可能聽懂對方的語言?
“你說,你是誰?”
安之用英文重複了一遍。
蘇曼皺了眉,用中文嘀咕一句:“難道我真的認錯了?”
她指了指安之的腿:“你生病了嗎?怎麽坐輪椅?”
安之沒回答,隻是揚了下巴盯著蘇曼使勁的看,同時,她的腦子裏也在飛速的搜索,結果一切都是空白,她根本不知道對方的任何信息。
“請問,你剛才叫我什麽?”
蘇曼無奈地收回了手:“好吧,小瓷,我今天有點忙,咱們改天再聊。”
她今天的產檢是早就預約好的,兩小時之後她還有一位很重要的當事人需要接待。
蘇曼遞給安之一張自己的名片:“這上麵有我的diàn huà,如果你有時間的話我們找個地方聊聊。”她說完,目光落在她坐的輪椅上:“哦,diàn huà裏聊也行,或者,我來找你。”
她想到她行動不太方便,蘇曼說完就準備轉身離開。
安之卻突然喊住了她:“蘇曼,請等一等。”
蘇曼的腳步頓了頓。
安之深吸了一口氣:“請問,你和我曾經是什麽關係?”
曾經?她用的曾經?
蘇曼自從兩年前來到美國之後,她就刻意不再去打聽淩禕城的事情,所以,她並不知道一年前棲霞山的那次事故。
更何況事關重大,警方擔心會對社會造成恐慌,便將真實情況隱瞞起來,對外宣稱這隻是一場小規模的軍事演習。
所以,蘇曼遠在美國,更是一無所知。
她已經很久很久沒和淩禕城聯係了,久得她都快忘記這個名字,忘記這個曾經融入她生命的男人。
在紐約,蘇曼每天就是不停地工作工作再工作,隻有將日子填滿,她才不會去想別的人,別的事。
半年前,蘇曼漂亮的打贏了一場誰都認為不可能贏的官司,因為高興,她喝多了,然後和自己的上司菲文發生了一夜情。
其實菲文已經追求她很多年,在西城,蘇曼所在的律師事務所就是菲文暗地裏開的分所,隻是蘇曼不知道而已。
蘇曼醒來後見到身邊的男人不是淩禕城,她的臉上也沒有任何的悲喜。
這輩子,她就沒奢望過。
到是菲文,滿臉幸福地將蘇曼摟在自己懷裏,說要對她負責,然後,當天就拉著蘇曼去了教堂。
兩人的婚禮很簡單,菲文本準備大操大辦的,蘇曼阻止了,她說結婚就是兩個人的事情,不必要鬧得人盡皆知。
其實她是怕消息傳到紀言卿的耳朵裏,畢竟菲文在律師界也是一名chuán qí人物,紀言卿知道,淩禕城應該就會知道。
對於淩禕城,即便他知道蘇曼結婚也不會有什麽反應,可蘇曼終究還是心有戚戚。
那是她的軟肋,一戳就痛的地方。
後來蘇曼懷孕了,她更加刻意讓自己忘掉那個男人。
要不是今天突然見到歐瓷,她已經忙得能忘記自己是誰,叫什麽名字。
所以歐瓷問她曾經和她什麽關係,蘇曼還真不好回答。
朋友?
情敵?
蘇曼自嘲地笑了笑,避開了這個問題:“小瓷,淩禕城他,還好嗎?”
淩禕城?
又是淩禕城?
這個男人到底是誰?
安之的手緊緊抓住了輪椅的扶手,因為用力,手指頭都泛了白:“蘇,蘇曼,你告訴我,淩禕城是誰?他到底是我的誰?”
蘇曼看到她茫然和焦慮的神情,先是一愣,然後,她想到了一個狗血的可能,歐瓷難道是失憶了?
她指了指安之的腦袋:“你是不是生病了?”
安之已經有些語無倫次:“不是生病,不對,是生病,腦子裏長了腫瘤,然後不記得曾經所有的事情了。”
果然,她猜得沒錯,對方就是歐瓷,隻不過現在又不是歐瓷。
蘇曼看著滿臉茫然的安之,心裏漸漸產生出一種莫名的恐慌,歐瓷現在連淩禕城是誰都不知道,那淩禕城呢?
他們是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為什麽歐瓷坐著輪椅?淩禕城卻不在她身邊?
蘇曼的身體有些止不住的顫抖,她上前一步抓住了安之的肩,神情比安之更迫切:“歐瓷,你告訴我,淩禕城他怎麽樣了?他是不是死了?”
依照她對淩禕城的了解,那個情根深種的男人也隻會是死了才會放棄對歐瓷的愛。
安之見到蘇曼滿眼焦慮和痛楚,她焦躁地敲打著自己的腦袋:“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你不要問我……”
蘇曼知道自己是操之過急了,她努力壓下自己內心的情緒:“小瓷,小瓷,你先鎮定一下,我問你,你現在和誰在一起?”
“和誰?”
安之的目光落在很遠的地方,那是景堔去給她買橙汁的方向。
“我……”
她正準備回答,身後就傳來一道渾厚的男音:“小曼!”
菲文去醫院繳費,出來就不見了蘇曼。
蘇曼懷著身孕,他很擔心。
於是迅速四下尋找,找到花園這邊遠遠就見到情緒有些失常的蘇曼。
菲文迅速上前攬住自己嬌妻的腰:“怎麽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蘇曼看了安之一眼,然後斂了眼睫:“沒事,就是碰到一位老朋友聊了幾句。”
菲文的目光落在歐瓷的臉上,這個女人,他曾在西城見過兩次。
他記得淩禕城將她寵在手心當做寶,現在怎麽會坐在輪椅上?
當然,他的心思都在蘇曼身上,對於歐瓷,他並沒有什麽興趣去探究她的私生活。
菲文紳士,禮貌地向安之打了個招呼:“你好,我是小曼的丈夫菲文。”
安之勉強一笑:“你好,我是安之。”
“安之?”
“安之?”
蘇曼夫妻倆幾乎是異口同聲用了一個疑問句。
安之仰頭看著他們:“怎麽了?”
蘇曼再一次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歐瓷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難怪她剛才喚她歐瓷她並沒有任何的反應。
“那個,小瓷啊,今天我確實有點忙,這樣,改天我們一起聊聊,怎麽樣?”
蘇曼指了指安之手裏的自己的名片:“有時間記得給我打diàn huà。”
蘇曼拉著菲文急匆匆地走了,她擔心自己再待下去會失態。
淩禕城一定是出事了。
要不然歐瓷不會連名字都改了。
……
景堔擔心安之貪涼,走了兩條街才買到一杯熱橙汁。
他急匆匆朝著花園這邊走過來,就看到安之愣愣地望著麵前的粉色月季出神。
“怎麽了?”
景堔俯身吻了吻她的額頭。
安之回神,然後淺淺一笑:“這花兒很漂亮。”
景堔看了看粉玫瑰:“喜歡的話,回家的時候買幾束。”
安之搖頭:“不用啦,咱們家後院不是有很白玫瑰麽?等我回去采幾支插花瓶裏就行了。”
“它們顏色不同。”
“都是玫瑰,白色我也挺喜歡的。”
景堔的眸色裏蕩起溫柔的笑意:“喜歡就好。”
別墅的後院是成片的白玫瑰,沒有粉色,沒有藍色。
他將橙汁遞給安之,安之捧在手心:“好暖和。”
“我就知道你喜歡。”景堔半蹲下來替她蓋腿上的小薄毯:“天氣轉涼了,不能喝冰的,嗯?”
安之點頭,她的確好冷啊,冷得血管裏都像是凝了冰。
幸好,她還有小毛毯,幸好,她還有一杯熱橙汁。
幾乎是感覺不到橙汁滾燙的溫度,安之一口氣就喝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