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一劍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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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訂閱比不足60%將看到此章· 明朔瞧了會兒, 回頭叫著:“暮朗, 我們什麽時候出門呀?”
暮朗在屋內應了聲, 接著提了盞燈出來。燈芯未曾點火, 故而看起來有些暗沉。燈是砍了一截寶樹的樹枝做的。樹枝一旦離開寶樹, 便凝成琉璃般透明異彩, 凡火點不著它,選來做燈罩反倒再合適不過。
暮朗拿一截小臂長的樹枝雕成了一隻鳳凰,鳳凰的口中銜著墜下的、以靈石壘起的燭台。燭台上插著一隻小小的紅燭, 像顆紅寶石墜在那裏,隨著暮朗執著燈的手搖搖擺擺,漂亮極了。
明朔喜歡漂亮的東西。
暮朗微微笑了笑,他依然穿著玄黑色的袍子,金色的繡紋在他的袖見若隱若現。他舉著燈,對明朔道:“給你的。”
明朔想到了前些天暮朗拿著那柄朱色短劍在寶樹上挑了根枝椏砍斷, 明朔原以為他是要為自己作件法器,卻沒有想到原來他隻是做燈。
明朔瞧見了暮朗指尖細碎的傷口,想來是打磨細節時留下的,不由一時心生歉意。
她伸手接過了燈,捧著瞧了好一會兒, 才眨了眨眼, 小聲道:“謝謝。”
暮朗伸手握住了她的右手, 拉著左手執燈的明朔往屋外走去, 暮朗對明朔道:“雲州的習俗, 燈節這一日要懸燈祈福, 若是這一日未曾掛燈,來年一年都會諸事不順、黴運纏身。”
明朔聽了,瞧著自己手裏的燈,問道:“那你的燈呢?”
暮朗聽見這句話,握著明朔的手緊了緊。明朔便自以為是時間匆忙,暮朗隻來得及做上一盞,未曾顧得及自己,便十分善解人意道:“那我的這一盞,分你一半吧。”
說著明朔竟然真的打算這麽做起來,她讓暮朗提著燈,取下了自己的耳墜。她將細細的金鏈耳墜穿過鳳凰的喙,做成了第二條墜著的鏈子。
明朔見燈還未點,便從指尖燃了火,在紅燭芯上點了點,又在她的耳墜上一點。
天火即刻搖搖晃晃的燃了起來,即使沒有燃料,單憑明朔耳墜上的靈石,便能使這燈染上一夜,瞧著鳳凰墜著的兩團火種,明朔十分滿意,從暮朗手裏取回了燈,仰著頭對他道:“好了,現在我們都有燈了。”
暮朗瞧著她的眼中仿佛藏著一條永遠也不會凍結的溪水。他“嗯”了一聲,帶著明朔真正走上了雲州的土地。
明朔出了門,走了兩步,才想起自己沒有戴上鬥笠,她即刻道:“我忘了拿帽子!”
暮朗對她道:“我在,沒關係。”
明朔一開始沒有明白暮朗的話,但當暮朗牽著她真的向著遠方燈火萬千的集市走去時,明朔方隱隱明白了。
她沒有遮掩麵容,傾城的容姿也半點未曾變化。
但暮朗牽著她,這雲洲萬千的百姓竟像是半點也未曾見到兩人一般。明朔路過一對情侶,緊張的情郎偷瞄了四處好幾次,確定無人注意,方才極為緊張快速的親了自己喜歡的姑娘一口。他喜歡的女孩羞紅了臉,嬌嗔的瞪了青年一眼,卻見旁人不曾在意,也悄悄地,在袖下牽起了青年的手。
他們似乎都沒有發現,那一刻明朔正擦著他們的肩膀走過。
明朔恍然有知,問道:“你用了妨礙認知的法術嗎?”
暮朗點了點頭,他有些緊張,有些擔心他想讓世人瞧不見明朔的心思會不會因此曝露而引得明朔發怒……雖然他早就做好了會惹怒明朔的準備,但燈尚未懸,他仍希望事情不會不會走到那一步。
暮朗瞧著明朔,神情安寧而專注,明朔不疑有他,感慨道:“你真的很厲害啊,才三年而已,會的都比我多了。”
暮朗聽見這話,忍不住笑了聲,他對明朔道:“你若想學,我教你。”
明朔倒不是不想學,而是琅玉的天資擺在這裏,即使她清楚要怎麽做,琅玉稀少的靈力也難以支撐。像是這類的妨礙認知法術,明朔用來糊弄一兩人還行,卻是絕對做不到暮朗這樣,瞬間籠住整片雲州的。
沒有人瞧得見明朔與暮朗,明朔也覺得新奇。她拉著暮朗從這裏走到那裏,又從人群這處鑽去那處,隻覺得處處都有趣,哪兒都很好玩。
暮朗本身不是愛湊熱鬧的人,但也隨著明朔到處看,直到燈節的氣氛到了最高潮,男男女女都開始試著要將手裏的燈掛上樹枝間拉著的繩上時,暮朗才問明朔,要不要去掛燈。
明朔問:“燈是掛的越高越好嗎?”
暮朗答:“說是掛的越高,便越可能讓天上的神仙看見,心中的願望也更容易實現。不過他們口中的神仙,大多都是修真者,所以也做不得數。”
明朔隻聽見了前半句,興致勃勃道:“那根繩子最高,我們去掛那根!”
暮朗剩下的那句“隨便找棵樹掛也行”便咽回了肚子裏,瞧著那根幾乎算是懸在樹頂的繩子點了點頭。他護著明朔爬上了樹,明朔墊著腳便要將手裏的燈扣上去。鳳凰嘴裏叼著的兩枚火種晃來晃去互相碰撞,像是兩顆糾纏在一起的星星,映在了暮朗的眼睛裏。
就在明朔要將手裏的燈懸上去的那一刹,燈節的煙花點燃了!
金銀雙色的煙花如簌簌花雨,又似漫天流星。明朔聽見了聲響,一抬頭,見到的便是東風夜放花千樹,火樹銀花枝煌煌。
明朔從未見過煙花,一時間不由看呆了。直到天空炸起第二波的焰火,她才興奮的低下頭,對著樹下的暮朗道:“暮朗暮朗,你看見了嗎?”
暮朗的眼裏全是眉梢眼角染著笑意的明朔,漫天的焰火映成了眼前人的背影。他仰著頭,微微笑道:“我看見了。”
明朔十分興奮,她見許多人都在煙火盛放的時候懸燈祈願,便也連忙將手中的鳳凰燈扣上。鳳凰燈在繩索上晃來晃去,口中的火種也撞來撞去。明朔合手許了願,而後趴在枝椏間問暮朗:“我許完了,你許了什麽願?”
暮朗問:“你的願望是什麽?”
明朔便老老實實道:“希望師兄沒事,還有能順利的到西邊去。”
明朔問:“你呢?”
暮朗笑了笑。
恰是起了一陣東風,吹得繩索上的各色花燈搖曳擺晃,明朔聽見了咚的一聲,連忙抬頭,卻見鳳凰懸著的兩枚火種因為風吹過而用力的撞在一起,濺起的火星過大又恰巧落在了鳳凰燈身上。
寶樹的枝幹凡火不滅,但畢方之火,乃至朱雀的天火都是大敵,明朔甚至來不及伸出手,那盞鳳凰燈便在轉瞬間燃了個幹淨,連同掛著它的繩索都被燒斷,隻有一枚金質的吊環從空中掉在了明朔的手心。
哢嚓。
明朔聞聲低頭,卻見暮朗將一枚金環扣在了她的腳踝上。金環上係著一根掙不斷的鏈子,而鏈子的那一頭則緊緊攥在暮朗的手裏。
明朔不解其意,問了聲:“暮朗?”
暮朗微微笑著,麵容微仰。他身後的焰火仍然在盛放,映得他眼梢眉角都落下了光後的陰影。
他對明朔輕聲道:“我許下的願望,是你留在雲州。”
抓了她的孩子也不答話,就這麽赤腳站在冰冷的水麵上,麵前是他鑿開的冰層,他的手裏還攥著鑿冰用的粗糙錐子。此刻的這名少年聽到了那群孩子的問話,回過頭,用沒什麽感情的眼睛盯著那幫孩子。
這幫打小鳥的孩子大多都被家人叮囑過不要與這家夥來往,免得沾染上不幸。這些孩子嘴上“狗雜種”叫的歡,但心底裏多少還有有些怕這名已經抽出身量的少年,尤其是他那雙和狼一樣的眼睛看過來的時候,更是讓這些孩子想起他的那些傳聞。
他是被咬死了自己爹娘的狼群給養大的,聽說發起瘋啦,也曾活活咬死過人。
這些孩子見他眼神冰冷可怖,害怕他一時發瘋連自己也咬了,不由退卻。
在恐懼麵前,紅色的稀罕小鳥也變得不重要了。那少年向前走了一步,那些孩子便退了一步。不肖等少年走上岸,那些孩子便哄的一聲跑了幹淨。
見那些孩子都跑了,少年方才從懷中摸出了明朔,對上明朔那雙金豆似的眼睛,捏住了她的翅膀。少年漆黑的眼瞳微微一眯,自言自語道:“摸不到魚,吃烤小鳥也不錯。”
明朔:“???”
明朔:“!!!”
她掙紮起來,卻讓少年注意到了她先前摔倒的地方。一個包裹丟在那裏,少年的身影恰好擋住了包裹,以至於無人發現。他上前兩步挑開布包,見裏麵全是閃亮亮的上等靈石不由十分驚訝。
這使他看明朔的眼神也有點不一樣,少年低低道:“難道你還是扶搖山上哪位大能的寵物嗎?”
話必,他自己都不信,便忍不住笑了聲:“怎麽可能會有這麽沒用的寵物。”
明朔:“……”
少年撿起了靈石,又重新將明朔揣進了懷裏。少年的懷裏與這冰天雪地全然不同,有著人類特有的體溫。明朔哆嗦了一下毛,沒出去。
少年撿起了靈石,自然也就發現了明朔掉下來的那塊玉佩。這塊玉佩晶瑩剔透,雕刻著的鳳凰似要隨時振翅而飛,少年看了一刻,便覺得目眩神迷,不得不將視線轉開,心裏卻想:應該是塊好玉,當了應該就有錢過掉這看起來永遠過不去的冬天了。
於是少年便將明朔和她的包裹都帶回了家。說是家,也不過是間木屋罷了。他將包裹丟上了自己那張鋪著狼皮的木床上,將懷裏的明朔掏了出來,因為害怕她逃跑,還順手用桌子上的陶瓷碗扣住了她的一隻腳。
明朔:“……”日哦,這個熊孩子是怎麽回事。
雖然覺得這是個熊孩子,但明朔倒是不太忍心用些能用的術法欺負他。這孩子雖然衣著破舊,眼神可怖,但卻著實長了一張好臉。明朔作為朱雀,生平最喜歡好看的東西。若不是東嶽相貌好,她當初也不會答應的那麽快,以至於釀下如今的苦果。
眼前的這名少年,便有著十足十的好相貌,隻可惜眼神太過凶煞,反倒讓人忽略了這一點。明朔盯著他的麵容,按照顏狗的處事準則,決定稍稍原諒一回他這些過分的行為,一時間倒忘了自己可以變回琅玉,反倒仍用著鳥的形態,以翅膀試著推翻陶瓷碗。
就在她試著逃脫的時候,少年瞧見了,捧著柴禾靠近彈了她的腦門一下,語氣不鹹不淡道:“別跑,跑了就煮你。”
明朔:“……”
就在明朔僵住的這段時間,少年已經在木屋下凹陷的火坑裏架了柴禾點了火,將上方懸著的黑陶罐煮了起來。黑陶罐裏大概裝的是清水,明朔見著少年從另一處找了些埋在雪裏凍住的菜丟進去,又丟了幾塊肉幹,最後小心的加了一點點的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