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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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燁帶著邵雲去站到講台上,介紹道:“這位是從二十七班轉過來的邵雲去,從今天開始就是我們一班的一員了,大家鼓掌歡迎。”

    有張燁帶頭,稀稀拉拉的掌聲先後響起,很快就平歇了下來。

    見此情景,張燁不免有些尷尬。

    邵雲去倒是能夠理解這些天之驕子們發自內心的優越感,畢竟在這一高,他們從來都是高高在上,享受眾多特權和被寄予重望的那批人。

    他們苦心竭力的學習以保證自己能有坐在這個教室的資格,可邵雲去又憑什麽站在這裏?

    吊車尾班來的渣滓,憑會打架嗎?他們心底怎麽可能平衡的了。

    畢竟他們又不全是書呆子,邵雲去把校霸劉越成一夥人打了的消息早就傳遍了整個一高。

    對這樣的一個人,能不嫌棄就不錯了,怎麽可能熱烈歡迎。

    邵雲去無意和這群少年人計較,他微微頷首,算是見禮,之後就不再說話。

    這一下子,整個教室更安靜了。

    張燁輕咳一聲,指了指教室最後麵角落裏的一個空座位:“邵同學,你坐那兒去吧,等期中考試之後,再調換座位。”

    邵雲去隨意的點了點頭,走下講台。

    張燁也轉身出了教室,順手拉上了教室門。

    教室裏的安靜就在這一刻被打破,不少人側頭打量邵雲去,然後和自己的同桌低聲交談起來。

    不外乎什麽‘這個二十七班來的真是不識趣,還真以為他能打得過劉越成,就牛逼了。’

    ‘就是,劉越成算什麽,就憑他那拐彎抹角的親戚關係,咱們班除了少數那麽幾個人,剩下的隨便拉出來一個,單手就能碾壓他,我看這邵雲去就是眼皮子淺,連自己的位置都沒擺清楚。’

    ‘還真別說,我可聽說了,那邵雲去就是一鄉下來的泥腿子,看他那一身就知道,他能有什麽眼界。’

    ……

    就這麽三言兩語的,邵雲去無形之中已經被整個一班排斥在外了。

    邵雲去半眯著眼,頭一次覺得聽力太好也不是什麽好事。

    他的視線不經意的挪到了九點鍾方向,不是記憶裏熟悉的白襯衣,他穿著藍色的連帽外套,柔順的黑發乖巧的貼在鬢角,昏黃的太陽光灑在他身上,染上一層聖潔的光輝。

    邵雲去有些恍惚,在校長曲明文詢問他想去哪個班級的時候,他幾乎是下意識的選了一班。

    現在回想起來,他捫心自問,這是為什麽?

    為了衛修洛——嗎?

    他對衛修洛究竟是一種什麽樣的情感?

    他想著,少年時代的仰望而不可及;功成名就之後的尋而不得,最後匯成他心底淡淡的失落和懷念。

    如今重見故人,這份失落和懷念驟然被放大,所以他下意識的的追尋衛修洛的背影。

    他對衛修洛,不過是想從他身上追溯往日遙不可及的時光,以及安撫他驟然回到這個年紀時的心慌意亂。

    初戀,不就是用來懷念的嗎?

    更別說他一個六十歲的老頭子,早就不是年少輕狂的年紀了。

    想到這裏,他不由的搖了搖頭,輕笑一聲,心底的茫然在那一刹那消失無蹤。

    他收回視線,轉而看向眼前的一摞教科書和習題冊。

    既然回到了這個年紀,那就做些這個年紀該做的事情吧。畢竟上輩子沒能考上大學,是他一輩子的遺憾。

    這輩子怎麽著也要圓了這個夢。

    隻是上一世,他高中畢業就踏入社會,別說進一步深造,就連當年腦子裏本就寥寥無幾的知識都已經悉數還給了學校。更別說他得到邵家的手劄時候,一本心思鑽研玄術闖蕩江湖,哪怕是後來手頭寬裕了,也壓根沒有興趣去溫習這些。

    他隨手翻了翻教科書,把語文和英語挑出來。

    上輩子鑽研了那麽多年的玄術,再生澀的古言都被他琢磨透了。現在應付一場語文考試,邵雲去自覺問題不大。

    至於英語,以前在南洋闖蕩了那麽多年,英語早已經成了他的第二語言。說句不好聽的,他用英語的時間怕是比用漢語的時間還多。

    所以這兩門,自然不在邵雲去的學習計劃之內。

    這麽想著,他挑出化學課本,慢慢的翻閱……

    身後的視線終於消失了,衛修洛磨了磨牙,輕哼一聲,臭不要臉的家夥。

    坐在他左手旁的邵文彬不經意的注視到了這一幕,他低聲問道:“衛修洛,你又不舒服了嗎?”

    衛修洛瞥了他一眼,目奸邪,眉間鬱氣環繞,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麽好東西。他抿了抿唇,照樣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沒事。”

    說完,低下頭繼續做作業。

    被冷漠以待的邵文彬臉色一僵,眼底透著抑製不住的怒氣。

    衛修洛的身份在某些固定人群裏並不是什麽秘密。

    而邵文彬這類家世雖然不顯,學習成績卻能排在全校前三十名的,就屬於那些高幹子弟口中的家世不足以碾壓劉越成的少數人,自然排除在他們的圈子之外。

    在這一屆的高二一班,絕大部分學生家境優渥,例如某某局長的公子,某某主任的外甥,某某老板的侄子……所以學習成績並不足以成為衡量一個學生優劣的唯一標準。

    像是邵文彬這樣的家庭情況拿不出手的,成績再好,也是一班的底層人員。這裏的人他一個都得罪不起,唯一能做的就是埋頭苦讀,試圖以知識改變命運。

    相比於其他對衛修洛的身份一無所知的普通學生,邵文彬曾在一次跟隨父親邵建林進入政府大院拜訪一位國土局領導的時候,見過衛修洛一麵。

    那時衛修洛稱呼新到任的縣委書記為爸爸。

    當時的邵建林在國土局科長的位置上一呆就是七八年,滿心滿眼都想著升官。得知衛修洛和邵文彬是同學時候,邵建林吩咐他務必和衛修洛交上朋友。因為這個,邵文彬開始不動聲色的和衛修洛搭話。

    卻沒想到每一次的接觸最後都以衛修洛的冷遇告終。長久以來壓抑在心中的羞怒和不甘,加上得知邵雲去轉來一班時內心的極度不滿,邵文彬在這一刻爆發了。

    他放在桌子下麵的左手緊握成拳,總有一天,總有一天,他要站在旁人觸手不及的地方,將這些羞辱他的人全都踩在腳底。

    敏銳的衛修洛察覺到邵文彬身上氣場的變化,麵色不變,並不以為意。

    不過是個自命不凡的家夥。

    下了課,太陽剛剛落山,遠不到月亮升起的時候。張燁把邵雲去叫過去,帶著他往四號男生宿舍樓走去,一邊解釋道:“你既然轉進了一班,再住在二十七班的男生宿舍裏就不合適了。但是我們班的八個男生宿舍都已經住滿了,我和宿管商量了一下,正好三樓那裏有一個空宿舍,你先搬進去住著吧。”

    “好,謝謝張老師。”邵雲去說道。

    花了將近半個小時打掃衛生加搬宿舍,就到了快要上晚自習的時候。

    樓道裏的人已經走的差不多了,邵雲去鎖上宿舍門,抬腳正要下樓,突然低下頭往地麵上看去,薄薄的一層陰氣從對麵宿舍的門縫裏溢了出來。

    他眉頭微皺,向前幾步,門沒鎖,他輕輕的推開。

    正對門縫的床鋪上,被褥中凸起來的一團裏傳來一個沉悶的聲音:“唐深,你怎麽回來了,我身上,好疼啊!”

    邵雲去握住門把的手一緊。

    頓了好一會兒,他抬腳進了宿舍。

    一高的宿舍都是統一的四人間,上床下桌。邵雲去脫了鞋,順著樓梯爬上床。伸手摸進被子裏,扒出來一個抱著一個一人高的天婦羅抱枕,兩眼淚汪汪,唇角都快被咬破了的衛修洛。

    他身上正在源源不斷的往外冒著陰氣,陰氣侵入骨髓,自然痛苦難熬。

    邵雲去皺著眉頭,平生還從沒見過明明沒有佩戴什麽陰邪之物,偏偏陰氣纏身的現象,更何況衛修洛剛才上課的時候可還好好的。

    衛修洛顯然已經是疼糊塗了,他微張著嘴,眼淚順著眼瞼嘩嘩的往下流,抽了抽鼻子,含糊著喊道:“疼——”

    邵雲去回過神來,他把衛修洛抱在懷裏,丹田中的陽精瞬間匯聚到手心,輕撫著他的背部,讓陽精順著他的脊梁骨浸潤到五髒六腑,驅散他體內源源不斷冒出來的陰氣。

    衛修洛繃緊的身體瞬間軟了下來,他悶哼一聲,下意識的摟著邵雲去的腰,絨絨的腦袋在他脖子上來回的蹭。

    果然是個不安生的小東西。

    邵雲去眼神飄忽。

    他想收回之前想的那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