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願意！”

    晏飛宸毫不猶豫的聲音響徹大殿, 周圍都靜了靜，不約而同地投去“算你識相”的眼神。

    青蓮帝君公開收徒, 這可是天大的機緣, 求都求不來的事。

    如果可以, 那些個峰主都想踹了晏飛宸自己上。

    上首三尊之一的悟花尊此時也一改慵懶模樣, 端正了姿態道：“卻不知帝君此次想收幾個徒弟？這些孩子天賦不錯, 卻算不上頂尖，帝君若有意，可以命遠溪遊走四方, 再挑幾個合適的人選帶回來。”

    掌教聞言亦是讚同。

    “不必。”

    青蓮帝君卻頗為冷漠地回絕。

    白衣廣袖，黑發如瀑, 全身上下都似籠罩著一層寒氣, 似真似幻, 實非塵世中人。

    他倏而抬手, 衣袖垂落在青蓮之上, 衝著晏飛宸道：“過來。”

    晏飛宸情不自禁地走過去。

    青蓮帝君的掌心漸漸凝聚出一塊晶瑩剔透的玉佩, 緊接著, 那玉佩就自動飛落, 掛在了晏飛宸的腰上。

    晏飛宸心有所感地俯身拜下：“徒兒拜見師尊。”

    隨著他拜下的一瞬間，他整個身體突然淩空飛起，輕飄飄地落在了青蓮之上。

    晏飛宸望著近在咫尺的白影，霎時呼吸一滯。

    “從今以後，他就是我唯一的徒弟。”青蓮帝君目光淡淡掃了一圈，“我不會再收第二個。”

    像是宣告, 也像是警告。

    悟花尊低頭，拱手應道：“遵帝君令。”

    青蓮帝君不再多言，領著人便離開了。

    他一離開，眾人便麵麵相覷，你一眼我一眼，無聲地交流起來，倒把那些弟子們給扔一邊了。

    天高雲淡，山峰起伏，一朵青蓮飄然而過。

    雪白的衣袖蹭上臉頰，晏飛宸忍不住抬起頭，一眨不眨地望著身旁的白影。

    片刻後，到達一處山峰底下，青蓮倏忽散去。

    抬起頭，是高聳入雲的台階。

    青蓮帝君踏上一層台階，轉而衝晏飛宸伸出手：“來。”

    晏飛宸屏住呼吸，將手放在他的手心之上，看著他的背影，一步一步跟著他走上去。

    碧水青山間，衣袂飄揚。

    晏飛宸看著看著，忍不住喚了一聲：“師尊。”

    “何事？”

    晏飛宸其實沒什麽事，隻是見他一語不發，就想他多說幾句話，想了想便問：“師尊為何收我為徒？”

    青蓮帝君道：“因為你很好。”

    很好？

    他天生絕脈，三年未有半點成就，沒人看好他會有所成就，家族驅逐不提，連親生父母都不再管他了。

    師尊卻說——你很好？

    晏飛宸雖說年幼老成，聽到這話還是露出了些許笑意。

    因為他自己也很確信，不會比任何人差。

    這種得到認可的感覺，出乎意料的好。

    而且從師尊口中說出的話，總是格外地使人信任。

    約莫是師尊太好看了。

    晏飛宸抬頭對上那張完美無瑕的臉，心裏不由自主地掠過諸多思緒。

    從瓊山三尊的反應來看，師尊的實力一定極強，地位也極高，雖仍是白衣清冷的少年模樣，但實際年歲定不像表麵看起來的那般。

    “到了。”青蓮帝君忽然出聲。

    走完九百九十八道台階，登上了山巔，映入眼簾的是一座懸空的殿宇，隱於青山白雲間，有飛瀑順流直下，清風拂起枝葉，其間別有洞天。

    晏飛宸雙眼一亮，心道，果然隻有這般的住處，才配得上他師尊這般的人。

    “你喜歡住在何處？”青蓮帝君牽著他的手，領著他走了一轉，讓他自己選擇住處。

    晏飛宸道：“師尊住在何處，我便住在何處。”

    青蓮帝君一怔，看了看他，隨即點了下頭，就在主殿給他安排了屋子，“天色不早，你好好休息，明日一早過來找我。”

    晏飛宸打心眼裏不願他離開，便拉住他的衣袖，借著孩童的天然弱勢，故意道：“我初來乍到，心中多有不安，師尊可以在這裏陪我嗎？”

    青蓮帝君有點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害怕？”

    晏飛宸壓根就沒有害怕的情緒，不過還是硬著頭皮點頭：“是。”

    青蓮帝君靜默片刻，抬手覆在他的額頭上，“我不走，你睡吧。”

    晏飛宸被他按著躺了下去，仍舊睜著眼睛看他。

    青蓮帝君手掌往下，覆住了他的眼睛。

    這種逗小孩的手段……晏飛宸笑了一下，終於閉上眼睛。

    這些日子以來，許是心裏有事，他一直沒睡過一個好覺，直到今日，在身旁人的注視下，他心裏仿佛有一塊大石落地，輕易就進入了睡眠中。

    他睡著後，青蓮帝君才隱隱看向某個方向，露出近乎發怒的神色，隨即雙眸一斂，又恢複了冰山模樣。

    青蓮帝君低頭望著沉睡中的晏飛宸，嘴角微抿，眉頭漸漸蹙了起來。

    翌日，晏飛宸是被窗外灑落的陽光叫醒的。

    床邊放著一套幹淨的水藍道服，與林遠溪等人穿得類似，隻細節上有些不一樣，似乎與身份變化有關。

    晏飛宸換上衣服，出門時朝鏡子裏瞥了一眼。

    鏡子裏是個七八歲大的男孩，被一身水藍道服襯得越發俊俏不凡，臉龐稚嫩，神情卻沉穩成熟得不可思議。

    看著總有種深重的違和感。

    又不知這種違和感從何而來。

    走至殿外，晏飛宸一眼就看到不遠處站著兩個人，一個是他師尊青蓮帝君，另一個也是熟人——帶他來瓊山的林遠溪。

    林遠溪見到他過來，張了張口，拱手失笑道：“原本以為多了個師弟，卻沒想到多了個師叔。見過小師叔了。”

    青蓮帝君輩分太高，如果真按輩分來算，連掌教他們都得叫晏飛宸一聲師叔祖，是以掌教等人商議過後，還是讓晏飛宸與他們同輩。

    總不能讓他們稱呼一個小輩為“師叔祖”。

    說出去他們的老臉都掛不住。

    晏飛宸不慌不忙，淡定地回了一禮。

    林遠溪暗暗驚歎，此子心性之佳，幾乎是他生平僅見。換個人，若能拜青蓮帝君為師，與瓊山掌教同輩，怕是能激動瘋了，哪還能鎮定如斯？

    於是林遠溪看晏飛宸時也帶上了幾分真心實意的欣賞和佩服。

    能被青蓮帝君看是的人，必定有獨到之處。

    所謂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東，莫欺少年窮啊。

    “帝君，東西送到，晚輩先告辭了。”

    “嗯。”

    林遠溪離開後，青蓮帝君轉過身問：“休息好了嗎？”

    晏飛宸正要點頭，就見他一指點了過來，正中眉心。

    “天生絕脈並非不能修煉，”青蓮帝君指尖有璀璨的光亮起，“你看好了。”

    晏飛宸直覺渾身一冷，緊接著似有股力量在疏通堵塞的筋脈，直達肺腑，令他驀地噴出一口汙血來。

    而後眼前白光一閃，仿佛經過洗禮，整個身子都輕了起來，周圍的天地靈氣迫不及待地融入他的體內。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隻聽空中倏地雷聲大作。

    “師尊！”晏飛宸抬頭，一把抓住青蓮帝君的手。

    青蓮帝君卻很平靜，繼續傳授他修煉之法。

    幾道粗壯地雷劫劈下，卻像劈在一個厚厚的屏障上，傷不了二人分毫。

    晏飛宸鬆了口氣，腦海中慢慢浮現出一行行金色的小字，密密麻麻的一片，甚至還有透明的小人在演示著金字所講授的一切。

    “從今日起，你就按照這個修煉。若有不懂之處，可以來問。”

    晏飛宸原以為青蓮帝君會親自教導他修煉，聞言心中漫上些許失落之感，忍不住追問：“若無事，能不能也去見師尊？”

    青蓮帝君頷首：“自然可以。”

    他這樣隨口一說，晏飛宸卻放在了心上。

    “你還未辟穀，去吃些東西吧。”青蓮帝君帶著他走回殿中，桌上已放滿了林遠溪帶來的飯食。

    晏飛宸吃了幾口，青蓮帝君就坐在那裏安靜的看。

    “師尊，你也嚐嚐？”晏飛宸覺得飯菜不錯，便笑著想要拉上他一起。

    青蓮帝君微微搖頭，實話實說道：“我已辟穀多年，吃東西也嚐不出味道。”

    晏飛宸一個人吃，總覺得不太舒服，仿佛應該就是兩個人一起的。

    可他師尊像塊冰雕一樣端坐在一旁，冷冷淡淡，仙氣飄飄的，美則極美，卻無端有股疏離之感，讓人不敢在他跟前放肆。

    晏飛宸放下筷子，忽然走到他身邊，小大人一般地望著他。

    青蓮帝君道：“什麽事？”

    晏飛宸拉住他的手，低聲道：“師尊可以對我笑一笑嗎？”

    “……為何？”青蓮帝君無意識地歪了下頭，麵無表情地問。

    一百多年沒笑過，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麽笑了。

    晏飛宸不知為何，雖然是小孩的外貌，卻實在表現不出小孩的模樣，便道：“師尊笑起來一定很好看，而且——”

    笑起來應該就沒有這麽冷漠了。

    他心理打著主意，想盡快打破這種疏離和冷漠。

    青蓮帝君心道，這徒弟怎麽竟提些無理取鬧的要求？

    罷了。

    轉念一想，收了徒弟就該好好愛護。

    笑就笑吧。

    青蓮帝君嚐試著嘴角上揚，衝著晏飛宸露出一個極為輕淡的笑容，仿佛一陣輕煙，轉瞬就逝了。

    然後轉眼便又恢複了那副高嶺之花的模樣。

    晏飛宸卻看得呆了呆。

    奇怪——為什麽他竟有點想去親一親師尊？

    作者有話要說：　　顧總隻被封禁了記憶，但思維和心性沒變，隻不過受限於小孩的殼子裏→→飯包高冷不過三秒就傲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