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要了好幾杯潼恩先前拿給我的龍舌蘭日出。

    紅色的石榴糖漿沉在最底下，橘黃色的橙汁映亮天際，還有一道明黃色的透明弧線。日出，是救贖還是沉淪？

    據說當晚我喝得昏昏沉沉，任誰問我話我都緊閉嘴巴不回答，拚命搖頭。我想喝雞尾酒也能喝得大醉的我是擔心自己說出什麽不該說的心裏話。

    其實我陪了那麽長時間的酒，幾杯龍舌蘭日出不應該輕易醉倒，但很多時候都是酒不醉人人自醉的。

    醒來的時候我躺在自己的床上，頭腦發昏是宿醉的後遺症。陽光即使是透過窗簾也已經顯得格外明亮，秋天的陽光亮到這個程度說明時辰確實不早了。

    我順手就想摸手機，結果手機不在床頭。揉揉雙眼從床上坐起來，環視四周我的包被安置在梳妝台的一角，我想過去拿。

    赤腳踩上地板腳腕傳來一陣痛意，低頭去看才發現正貼著膏藥，腳腕動起來不那麽靈活，痛感還在但已經消腫。突然間就想起了踩在主子見麵上的觸覺，心頭滿滿的恐懼和排斥感，我趕緊跑過短短的距離穿上室內拖鞋，我想我再也不能忍受光腳走在地上的觸感。

    昨天潼恩再三叮囑我今天要叫上宋姿一起陪她吃飯。我趿著拖鞋走到梳妝台前翻找自己的包掏出了手機。抬頭時剛好看見鏡子裏的自己，臉色蒼白，白得連嘴唇上都不見血色。

    “喂，宋姿。”電話滴滴聲響很久才被接通，接通前我看見屏幕上顯示的是十點多。

    “喂，周慕。有事嗎？”宋姿問我，聽起來神清氣爽，應該不是我這種剛醒的，不過她的語氣聽著很悠閑，估計沒有客人，剛好我可以約她一給潼恩踐行。

    “是這樣的，潼恩要去英國，我昨天答應她給她踐行，她特別希望你能一起陪她吃頓飯。”我解釋到，宋姿一般不會拒絕我向她提的這類事情。

    “潼恩？”我聽出她語調裏的遲疑，“她什麽時候離開？”

    “後天，所以今天是我們能見到她的最後一天了，她再三囑咐我要叫上你一塊兒。”我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對宋姿說。

    宋姿沉默了許久：“那好。”我聽見她說。

    “那我們十一點前在prr門口會麵。”

    “好。”說完她就掛斷了電話。

    宋姿怎麽有點不同尋常，我暗自想著，但是一看手機還有十五分鍾就到十一點了，我無暇顧及其他，趕緊洗漱化妝、換好衣服。

    當我急匆匆走到prr門口時已經十一點過了兩分鍾，宋姿竟然還沒有到。她今天有些奇怪，平時她總是早到從來沒有遲到過，這次居然比我還遲。

    我沒有潼恩的電話反而在聯係人裏翻到了n，於是撥過去告訴他讓潼恩十二點半在上次的那個廣場一樓集合。我得跟宋姿過去訂好座位。

    掛斷電話兩分鍾不到，宋姿從樓梯上走下來。她跟平時一樣穿著黑色的裙子，不一樣的是從前是蕾絲裝飾的長裙，現在確實一套上下身的鑲邊套裙，衣領還有別針做裝飾。等她走近那枚胸針逐漸在我的視線中變得清晰，是香奈兒的標誌。這是宋姿自己的衣服。

    “走吧。”她輕描淡寫地跟我說話，我卻聽不出往常的從容。

    “宋姿，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我用試探的口吻問她。

    “心事？沒有。”宋姿擺出對我說的話匪夷所思的樣子，一瞬間讓我覺得自己疑神疑鬼的想太多了。

    “沒有就好。”我朝她笑。

    後來讀一本心理學的書我看見書上說當事人如果重複一遍你的問話，那麽她很有可能是被說中心事。

    “宋姿姐！”見到宋姿的那一刻潼恩飛快地撲過來，我看見宋姿有些僵硬地張開手臂，臉色很尷尬，有點苦笑不得的樣子。潼恩一下撲進宋姿懷裏，抱了她好久才想起來轉頭跟我說“周慕姐好！”她笑得十分甜，褪去了昨天失落的樣子。

    “我們進去吧。”我跟宋姿訂好地方是站在商場門口等潼恩的，現在三個人堵在這裏上演深情大戲似乎有礙市容。

    “對，我們進去再說吧。”宋姿附和我，然後對著我悄悄露出一個無可奈何的笑容。我也回她一個深深的笑容。潼恩率性可愛，我很喜歡她這樣的性格，但生來就沒有這樣的命。我想。

    “哇塞，烤肉哎！”明明是她跟我說要一起吃烤肉，潼恩進店時依舊很驚喜很興奮的樣子。

    “周慕姐，你吃。”潼恩把一塊烤好的肉放進我的餐盤，“宋姿姐，這塊給你。”然後又給宋姿夾菜，看見我們送進嘴巴裏，小姑娘笑得十分開心。

    “你也吃，多吃點。”我把自己烤好的肉夾給她，宋姿也分兩塊給她。

    “謝謝宋姿姐、周慕姐。”潼恩的笑容甜的快要化開似的。

    “不客氣。”我回答她。她小心地偷偷瞄我們，然後吹一吹烤肉送進嘴巴裏麵。

    “好吃！”潼恩嚼著發表評價，她吃東西吃得很香的樣子惹得人食指大動，我們三個姑娘吃了不少的肉。

    “你們會不會想我啊？”結完賬以後我們陪她走路消失，她沒開車，說n會過來接她。

    “會想你的，潼恩那麽可愛。”我笑著告訴她，她回報以同樣的笑容，隻是比起我來要甜美得多。

    “宋姿姐會不會？”她又追問，小公主脾氣的樣子不旦不惹人討厭反而讓人因她的率直感到舒坦。

    “會會會。”宋姿裝作不耐地回答她。

    “太好了！”她臉上的笑容更深幾分。看著潼恩的性子，我終於知道為什麽prr的人都寵著她了。

    富貴使人寬容，貧窮讓人凶狠。突然間就想起這句話。富貴與貧窮不僅僅是物質上的，但也絕不會脫離來物質的那個層麵。

    走著走著，潼恩的眼淚忽然就唰唰地落下來。等我發現的時候她已經淚流滿麵。

    “你怎麽了，潼恩？”我趕忙問她。一輛銀灰色賓利停在路邊。

    “n，該回去了，明天還要趕班機。”車門自內打開，n走出來。走到靠潼恩很近的地方，伸手擦掉她的眼淚。

    “哥哥，我不想走。”潼恩的聲音裏哭腔濃重，靠在n的懷裏抽噎。

    不想走的潼恩又哭又鬧，最後還是被n哄著騙著帶走。我跟宋姿回prr，太陽很明媚，彼此卻都不說話。其實潼恩跟我並不熟悉，但是她哭的樣子讓人不由心疼，氣氛有些壓抑。

    “宋小姐好，周小姐好。”進入prr時侍者主動跟我們問好讓我有些不適應。宋姿不說話走過去，從前跟我搭過話的男孩衝我眨眼。我向他點點頭，其實我並不喜歡這種性格的男生。

    “宋姿姐。周慕姐。”路上不斷有女孩跟我們問好，有麵熟的也有根本不認識的，這種現象讓我感到奇怪，prr內部女孩之間什麽時候變得其樂融融了？宋姿全都沒搭理，我也疑惑的看著她們，她們大多竟然不在意，依舊朝我們笑眯眯的。

    “周慕姐，宋姿姐，”一個尚且算得上熟悉的聲音響起來。我率先回頭去看，講真的，看清是誰後不由訝異：是錢寶。她宋姿眯眼打量她，我也神色複雜地看著她，她卻像是感受不到尷尬氣氛似的捧著手裏的東西走過來。

    “我從前的閨密給我寄了不少特產過來，這是給你們的。”她笑著分左右手把東西遞給我們。我遲疑好久看她始終舉著剛要去接就聽見宋姿冷硬的嗓音說：“不需要。”

    我才要伸出去的手趕緊變成努力擺手，“不用了，謝謝你。”宋姿的反映驚醒了我，錢寶看起來嬌滴滴的，肚子裏的彎彎腸子可不少。

    “周慕姐、宋姿姐，你們也太不給麵子了。”錢寶居然衝我們撒嬌，惹得我渾身不適。

    “真的不用”我嚴詞拒絕說了個開頭，人就被宋姿拉走。

    “今天的事我會向主子如實反映。”宋姿態度不善。我也不想再跟錢寶虛偽與蛇下去，回頭看她一眼就跟著宋姿離開。

    “錢寶？你看你是不是跟他們說話被拒絕了，我都說了不用送禮物給這樣的人。”季俏從樓梯上走下來剛好看見被我們拒之身後的錢寶，氣氛的替她打抱不平。

    我今天沒上課也沒上班，下午要去學車，這樣算不算翹班呢？我邊走邊想，走上了二樓我跟宋姿的房間在兩個不同的方向，兩人隻好分道揚鑣。

    “周慕姐。”“周慕姐。”一路上不斷有人跟我打招呼，我點點頭算是回應她們。為什麽一夜之間她們對我變得如此熱情？

    “周慕姐，”有個女孩從走廊裏迎麵走過來，有點崇拜又有些畏怯的樣子，“我能問您是怎麽吸引主子的嗎？”

    昨天的記憶瞬間湧入我的腦海。“你想多了，”我臉色寡淡地看著她，“我跟主子隻是上下級關係。”

    對麵女孩的臉色僵硬下來，可是又不敢對我發脾氣。我又掃視她兩眼後先邁開腳步離去。

    “有什麽了不起的！”我聽見她小聲地嘀咕。腳步沒有半分停留，我朝著自己的房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