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欣欣開車把我爺爺帶到醫院急診室，我們一家人和田欣欣在病房門口紛紛沉默。

    望著旁邊在那替我爺爺默默祈禱的田欣欣，我心中一陣嗤笑。我們一家人裏最恨她的就是我爺爺，對田欣欣是又打又罵，最後連自己都進醫院了，我就不相信她能那麽好心。

    趴在我媽懷裏哭的稀裏嘩啦，我甚至都懷疑她是不是潛伏過來，想尋找機會拔掉我爺爺的氧氣管從此逍遙法外？我敢說什麽奧斯卡小金人都不值一提，她要出生在美國，估計這次奧巴馬下台都沒特朗普什麽事了。

    爺爺躺在病床昏迷了大概一個星期，老中醫跟我們說，爺爺這條命算是撿回來了，一把老骨頭還遭受虐待，引發了風濕病和關節炎，得虧上天保佑。說了一堆我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的話後，老中醫這才進入正事：“經過我們24小時不間斷的輪流守候，現在老人的病情正逐漸好轉，可是目前處於恢複期，你們看是用進口藥，還是用國產的？”

    我媽一雙賊眼瞄了瞄老中醫：“國產跟進口有啥區別？”。

    老中醫和藹地笑著說：“進口的藥好使，能夠一次性根治，目前使用效果極佳，能將老人讓風濕病關節炎徹底說再見。”

    那國產的呢？”我媽敏銳地嗅到一絲不尋常。

    國產的你得問廠家了，醫院有規定，我們隻是給病人建議用什麽藥，至於效果我們不能做任何承諾。”

    我們一家人恍然大悟，紛紛說用進口藥，可旋即，老中醫一句“三十萬”醫藥費把我媽嚇得從板凳上站起來，差點沒拎她的擀麵杖拚命。

    國產的藥隻需要三萬，你們慢慢考慮，病人還有24小時等待時間，晚了，出什麽意外我們可不負責。”老中醫交代完，去辦公室跟新來的小護士討論人體結構生殖泌尿圖去。

    我一家人，陷入了激烈的討論中。

    要不用進口的吧，效果好一點。”我爹良心未泯，叼著兩塊五一盒的蝴蝶煙，“吧唧吧唧”抽了幾口，用手扣扣他那臭的能吸引來蚊子、蒼蠅、老鼠的大臭腳。

    用國產的，支持國貨。”我媽是國產代表。

    我聞著爺爺的臭襪子，幫他把腳上盤旋的蚊子拍飛，心裏哽咽著。

    為了省錢，我爺爺把他買襪子的錢讓給我，一年四季，他腳上穿的都是同一雙襪子。心疼水費，爺爺也不願意洗襪子，剛開始襪子隻是味道難聞，接著變硬，然後會反光，最後跟臭腳成為了一體，分都分不開。

    如今爺爺昏迷不醒，不孝子女因為錢的問題爭執不下，到底是人性的泯滅還是道德的淪喪，是性的爆發還是饑渴我不得而知。沉吸了一口氣，我跟我媽說：“要不咱用好一點的藥吧。”

    一提錢就六親不認的我媽勃然大怒，說什麽家裏別說三十萬，連三十塊存款都拿不出來，要是我跟我爹真想買進口藥，幹脆把她腎割了賣掉去。

    聽我媽拒絕，我眼淚止不住的流出來，小時候爺爺照顧的我情景曆曆在目，我實在無法放棄治療這個孤寡老人。

    最終，我下定了決心，哽咽道：“不用爭了，錢我來掏，用進口藥。”

    啪啪啪。”頓時場上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不知何時出現的老中醫拍拍我的肩膀，給我鼓勵道：“陳愛民老同誌是我們的抗日前輩，也是陳老同誌親手給我們打出了一個幸福溫暖的祖國。我為陳老同誌擁有你這樣一個孝順的孫子而感到高興。為了表示心意，我們醫院的領導剛才開完座談會，一致決定將你們的掛號費免除掉。”

    來，你先把病人家屬帶過去刷卡，三萬塊一個療程，一共十個療程……”

    謝謝，謝謝醫生。”我真是磕頭如搗蒜，二百塊的掛號費也是錢。

    選擇用進口藥，隻要保證每個療程結束後馬上付錢掏第二筆醫藥費，醫院就可以繼續跟我爺爺用藥，老中醫跟我說，現在醫院也得跟潮流走了，按揭，分期，各種金融方式都有，沒抵押物都不怕，腎隨時都可以抵押到醫院。

    昏迷了一個星期的爺爺終於醒來。

    爺爺沒想到睜開眼的一瞬間，看到的就是那個他昏迷都想打死的田欣欣。

    掙紮了兩下，爺爺還想翻身找拐杖，試了幾下動不了，爺爺又開始嚐試拔氧氣管勒田欣欣，然而也做不到，渾身仿佛有千斤重量一樣，連根指頭都很難動彈。

    我趴在病床上醒來後，趕忙問爺爺身體好點沒，有沒有想吃的水果。

    我爺爺張著嘴好像在說什麽，我聽不到聲音，但目測是罵我的髒話，我也不生氣，爺爺要是就這麽走了，以後我被田欣欣欺負，連個幫我報仇的人都沒有。

    我爸靠在椅子上，腿搭在病床頭在那打著呼嚕睡覺，我一把將吸引來老鼠、蟑螂的臭腳推開，跟我媽說好好照顧爺爺，我現在想辦法弄錢去。

    我媽很懷疑我去為非作歹，考慮到我瘦弱的身板打也打不過別人，搶劫肯定是沒指望了，殺人放火又沒那膽子，也就點點頭讓我注意安全，遵守法律法規，實在不行就給爺爺用國產藥也沒什麽大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