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深夜，我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中的陸應凜陰沉著一張臉，抓住了想要逃跑的我，咬牙切齒的說道。

    陳則靈，你是不是想要逃離我的身邊？你如果逃離的話，你信不信不出一周葉北就會在醫院死掉？信不信我會打斷你的腿，讓你徹底的離開不了？”

    那樣陰鷙的話，我驚嚇的冒出了一身冷汗，倏然睜開了眼睛。

    即刻一串手機鈴聲響起，我伸手摸了床頭櫃台上的手機，剛一撥通，電話那頭就傳來了林芳急切顫抖的聲音：“則靈，怎麽辦？怎麽辦？”

    我的心底咯噔一下，壓下心底強烈的不安，用殘存的一點冷靜安慰電話那頭的林芳：“林芳，你先停下來，深呼吸幾下，慢慢說。”

    葉北...葉北進急症室了，突然發燒了。”林芳的聲音都帶上了哭腔。

    白血病從來都不是一個輕鬆的疾病，很多時候病人並不是因為白血病而去世的，更多的反而是並發症引起的抵抗力虛弱，導致的其他的病症出現，從而奪取一個人的性命，有的時候一個感冒發燒很有可能去奪取一個人的性命。

    我知道了事態的嚴重，立馬一邊穿衣服一邊說：“林芳，你先不要著急，醫生還沒有下定論，你不要想多了，先等我過去好嗎？”

    ......

    我趕到醫院的時候葉北已經被推出來了，全身都被繃帶包的嚴嚴實實的，隻露出了一雙眼睛。

    葉北被推進了ICU病房，醫院有規定不是親屬不能接見他。

    我看著林芳一遍一遍的哀求著醫生，仿佛看到了四年前的自己，那個時候陸應凜被送進了ICU病房，我也是這樣絕望的祈求著醫生，生怕生命中的人就這麽消失了。

    上天真是喜歡開玩笑，為什麽賦予了人的生命又要收走呢？

    也許是林芳的祈求連醫生都動容了，終於肯讓她進去看一下葉北，醫生點頭的那一瞬間，林芳眼睛裏仿佛看到了陽光一般。

    我下意識的攥緊了拳頭，無論如何都不能讓葉北就這樣消失，他還是那麽的年輕，那麽的優秀，他還有很多的事情沒有完成呢。

    我站在ICU病房門口看了一會，轉身走到了醫院的走廊盡頭，因為是深夜，醫院走廊的人少的可憐，偶爾會有護士走過。

    我掏出了手機，撥通了陸應凜的電話號碼，很快就被接通了，隻不過是陸應凜身邊的司機。

    喂，陳小姐。”

    我抿了抿唇：“陸應凜在哪裏，能不能讓陸應凜接電話，我有事要和他說。”

    陸先生現在很忙，恐怕不能接你的電話，陳小姐如果實在是有很重要的話可以告訴我，等陸先生開完會，我可以幫你轉達。”

    能不能現在。”我頓了一下，“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拜托你了。”

    電話那頭頓了一下，傳來司機抱歉的聲音：“不好意思，這恐怕不能做到，這是我的職責。”

    我看了一眼手表，忍不住開口問：“陸應凜開會還要多長時間才可以結束？”

    這個我不是很清楚，但是陸先生開完會，我會把這件事情轉達給他，等他給你打電話好嗎？”

    我知道現在是不可能和陸應凜接到電話了，隻能說：“謝謝你，麻煩你了。”

    不用謝。”

    大概過了一個多小時，陸應凜給我打來了電話。

    低沉磁性的聲音通過電話線傳到我的耳朵裏，直接開門見山問，透著一絲不耐煩：“你有什麽急事？”

    聽出他語氣中的不耐煩，我急忙說：“陸應凜，你能不能提前回來？”

    葉北出事了。”陸應凜一陣見血的說，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葉北忽然發燒了，醫生已經下了緊急通知單，手術要提前了，你能不能早點回來？”我軟下聲音。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良久，才開口：“陳則靈，我隻能後天回去。”

    我......”

    嘟嘟嘟嘟。”

    後來不管我怎麽撥打過去，電話都呈現忙音狀態。

    我將手機放回了包裏，好一會兒才清醒過來，轉身慢慢的走回去。

    第二天，葉北從icu病房裏轉移到了vip病房，林芳一個晚上都沒有睡覺，整個晚上都陪伴在葉北的身邊，眼窩四周是嚴重的黑眼圈，一臉的疲憊。

    我忍不住走了過去，“林芳，你先休息一下，我照顧葉北。”

    林芳擺擺頭：“不用了，我在這裏看著他就好。”

    ......”

    我走到了醫院外麵買了一些早餐，然後又走回了病房，將早餐放在林芳的身邊，“你昨天晚上一個晚上都沒有睡覺，這樣下去身子吃不消的，還是吃點東西。”

    林芳僵硬的轉頭看了看我手裏的早餐，半天才伸手接過。

    剛要打開，躺在病床上的葉北忽然開始抽搐了起來，林芳手中的一碗混沌咚的一聲掉在了地上，湯水濺的到處都是。

    林芳全身一僵，下一刻，她幾乎是撕心裂肺的喊了出來：“葉北......”

    急救車咕嚕咕嚕摩擦地麵的聲音像是一道魔咒的聲音，我全部的意識都集中在那規律又急促的聲音上。

    我從來都沒有看到過葉北發病的樣子，嚇得整個人都蒙蔽了，葉北全身抽搐痙攣，眼珠子直翻白眼，仿佛下一秒就要離開人世一般。

    搶救室的大門始終緊閉著，十個小時，葉北在icu才不過四個小時，醫生下了兩次病危通知書，林芳手指顫抖的簽署了病危通知書。

    醫生的話還在耳邊回蕩著：“現在要立馬進行骨髓配對手術，病人的時間不多了。”

    我拿出手機一次又一次的撥打陸應凜的手機，卻一次都撥通不了，心底冰冷一片，防止落入了深淵。

    葉北再次被推出了急救室，全身被插上了各種的管子，被病魔折磨的不成樣子。

    隻是比他狀態更糟糕的是林芳，整個人仿佛蒼老了不止十歲，完全看不出來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女孩子。

    淩晨一點的時候，葉北清醒了不少，他可以自主的睜開了眼睛，他喉嚨處被插上了管子，沒有辦法說話。

    我站在一旁，呆呆的看著他，不敢相信，前幾天還是一個笑著對我說話的人，如今變成了這個模樣。

    林芳蹲在病床旁，不敢碰他，也許是怕把他給弄疼了，小聲的說話：“葉北你要是可以聽的到臥在說話，你就眨眨眼睛。”

    葉北嘴唇哆嗦，卻還是小心翼翼的眨眨眼睛，他幾天沒有進食，全靠著各種吊瓶延續生命。

    林芳舔了舔嘴唇，努力扯出一抹笑容：“葉北，你再堅持一會，很快就可以動手術了，你很快就可以恢複健康了。”

    葉北將目光看向了我，林芳轉過頭示意我走過去，我慢慢走過去，握住了他的手，擠出了一抹笑容，“林芳學姐說得對，你很快就會好的，總是會好的。”

    像是安慰自己一般，隻能將希望寄托在陸應凜的身上。

    等待的時間一分一秒都是煎熬，我不知道給陸應凜撥打了多少個號碼，打到了二十多個的時候終於接通了。

    我正在趕回來的車子上。”陸應凜說。

    我忍不住眼淚：“陸應凜，求你了，一定要快一點，再快一點，葉北他等不了。”我說著話的時候聲音止不住的顫抖，連拿著手機的手都沒有多少力氣。

    則靈。”陸應凜深深的喊了我一句，這是他第一次這麽溫柔的喚我的名字，“我一直在你的身邊，你要記得，我一直都在。”

    心中一直繃緊的線被人扯斷了一般，眼淚止不住的掉下來。

    陸應凜，求你，快點來。”

    嗯。”

    葉北最終還是沒有撐過去，淩晨三點的時候，葉北的大腦大量的出血，醫生竭力搶救，最後還是回力乏天，隻是抱歉的說：“病人已經腦死亡，處於人道主/義，我們是不會主動的卸下他的洋氣，看你們的意思，腦死亡在國外已經是判斷死亡的意思，當然，我們還是會尊重你們的意思。”

    醫生說得委婉，我站在走廊上，呆呆的看著躺在病床上一動不動的葉北，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林芳緊緊的抓著醫生的衣服，幽幽的問：“為什麽不救他，我有錢，為什麽不救他。”

    我的眼前仿佛模糊了一片，隱隱約約看到一個身影急匆匆的趕過來，我的身子被搖晃了幾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在我的耳邊響起。

    則靈，則靈，你醒醒。”

    我清醒過來，看清楚麵前的人，抬起手，毫不遲疑的。

    啪”的一聲打在了陸應凜的臉上。

    我看著他，茫然的問：“你不是答應了我嗎？不是會趕過來的嗎？你到底在做了什麽？你為什麽會來的這麽晚，你是不是故意的啊，你要是不想捐獻骨髓，你可以和我說啊。”

    陳小姐，陸先生已經盡最大的努力趕過來了，你......”站在陸應凜身旁的司機人忍不住開口。

    住嘴！”我打斷了他，看向了陸應凜，一字一頓的說：“陸應凜，我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