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的沉淪遠不及思想的沉淪，好像久歸故裏的人，模糊了原來的人和事，記憶中的東西越發的清晰，腦子也越發的清楚。

    早上睜開眼睛的一瞬間，腦子瞬間清醒了過來。

    躺在我身邊的陸應凜還沒有醒過來，他身上的酒氣慢慢的消散，我一抬頭便可以看見他的下巴，硬挺俊郎的輪廓，挺直的鼻子，好看的下巴，雖然眼窩下麵還有淡淡的黑青，但是絲毫都不影響他出眾的外表。

    昨夜的情景清晰的在腦子裏一遍遍的播放，一點也由不了我的心。

    黑夜中隻聽得到他粗喘的呼吸，帶著濃重的酒氣，動作粗野而急促，卻帶著一點溫柔。

    房間裏曖昧的氣息還沒有散去，床單淩亂不堪……

    昨晚真的是太瘋狂了。

    我忍不住閉上了眼睛，腦子在緩慢的思考，該怎麽麵對這樣的情景，又該怎麽麵對陸應凜。

    想了好久還是沒有任何的結果，腦子一片混亂。

    趁著陸應凜還沒有醒過來的時候，我起床刷牙洗臉。

    對著鏡子裏的自己，我無法不承認，鏡子裏的身體，陸應凜比我更熟悉。

    歎了一口氣，吐出嘴巴裏的泡沫，又喝了一口水，混著牙膏薄荷味一起吐了出來。

    口腔裏陸應凜的氣息仿佛消失了……

    早上去何伯伯的工作室上班，才發現何伯伯早早的就到了，正低頭畫著什麽，何伯伯工作的時候不喜歡別人打擾，我正準備轉身出門，何伯伯抬起頭，“則靈，你過來幫我完成剩下了工程。”

    我……還是不要了吧。”如果是我來完成剩下的工作，大概會毀掉這副畫吧。

    何伯伯微笑，“隻不過是讓你做收尾的工作，你擔心什麽。”

    拒絕不了，隻能硬著頭皮上了，我接過何伯伯遞過來的畫筆，剛準備上色，旁邊一道晴朗的聲音忽然響起，“這麽一大早就工作啊，真是夠認真的啊。”

    我聽見聲音抬頭看向了不知什麽時候站在門口的霍司，一副騷裏騷氣的模樣，嘴角勾起一個痞氣的弧度，看起來心情似乎不錯。

    你小子一大早的怎麽過來了？”何伯伯沒好氣的道。

    又不是來找你，我是來找則靈的。”霍司笑笑，插著口袋悠閑的走到我的身邊，湊近了看，“這幅畫畫的真的是……”

    霍司說了一半，嘖嘖了起來。

    何伯伯對自己的作品喜愛程度不亞於對孩子的喜歡，聽到別人評論，一下子緊張了起來。

    你小子想說什麽？別吞吞吐吐的。”

    霍司收斂了笑容，認真的道：“真是國寶級的收藏品啊，要不送給我唄。”

    何伯伯聽了前半句臉上表情還算好，聽到了後半句皺起了眉毛，“你小子知道得寸進尺四個字怎麽寫的麽？”

    霍司笑的一臉的開心，厚臉無恥的道：“我的字典裏還真的沒有厚顏無恥四個字，要不你教教我唄？”

    何伯伯忍無可忍，“滾！”

    霍司笑眯眯的“喳”了一句，拉著我直接走了出去。

    古樸的巷子口，擺攤的人已經陸陸續續的到了，賣的大多是油條，粉條一類的早餐。

    從巷子口經過的人也漸漸地多了起來，因為是上班的高峰期。

    老板，來一份粉條。”霍司坐了下來看向了我，“你要吃什麽？”

    你拉著我出來就是陪著你吃早餐？”

    是啊，我肚子好餓呢，我的早餐都沒吃呢。”霍司抱著肚子說，似乎真的很餓的模樣。

    賣粉條的老板回頭瞥了我一眼，“姑娘要不要也來一份啊？”

    要。”

    不要。”

    我瞪了一眼霍司，“我早餐吃過了。”

    我一個人吃不下去，你就當陪著我吃好了。”

    ……”我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居然無力反駁。

    老板很快把兩碗粉條端了上來，上麵漂了一層的油還有香菜。

    我拿起筷子，認真的將漂在上麵的香菜一根一根的挑掉，習慣性的把自己麵前的粉條和霍司的換了一下。

    你這技術挺熟練的啊。”霍司挑眉。

    我瞥了他一眼，“不怎麽熟練。”

    把香菜都一絲不苟的挑出來，還不熟練啊。”

    我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我挑出來的不隻是香菜……”

    桌子上堆著的香菜裏藏著一根頭發，很細微，一般的眼睛根本就看不出來，可惜霍司是兩點零的視力，認真看還真的發現香菜堆裏一根頭發……

    隻是下一秒，矜貴的霍大少爺淡定的拿出了筷子吃了起來……

    我忍不住提醒：“我剛才挑出頭發絲了。”

    我知道。”

    吃完了粉條，霍司抽了餐巾紙擦了擦嘴角，似乎在回憶什麽，“好久沒有來吃，記憶裏的味道似乎很棒，可是吃起來並不是那麽一回事。”

    頓了頓抬頭看我，“我才發現好吃的並不是食物本身，而是記憶中的那個味道。”

    霍司的話裏有另外一層意思，我不是聽不懂，隻是不想懂。

    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因為人的本能。

    我抿了抿唇，“你吃好了我們就走吧。”

    我站起身拿起包離開，身後響起了霍司低沉的聲線。

    則靈，陸應凜不適合你。”

    我身子一僵，停住了步伐，一股血氣往上湧。

    我下意識的抓了抓包，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繼續往前走。

    身後的腳步聲是霍司的，走到了巷子裏，周圍都沒有什麽人。

    我停住了腳步，轉頭看他，“你不要跟著我了，我要去工作了。”

    霍司皺起了眉毛，向我靠近了一步，“我作為朋友，隻是想要勸告你，就算陸應凜沒有和趙琳結婚，他還是不適合你。”

    頓了一下，“犯錯一次沒關係，我們可以更正。”

    你去我家了？”

    嗯。”沉默了一會才開口，他說：“我看到了陸應凜。”

    我忽然明白了什麽，怪不得他一大早的來到何伯伯工作的地方，原來是早上就見過陸應凜了，也知道我和陸應凜之間發生了什麽……

    像是被人窺探了什麽見不得人的秘密，心裏一股氣控製不住的冒了出來。

    他是為我好，我知道我不應該對他生氣，可是還是忍不住。

    像是一個刺蝟一般，“我知道陸應凜沒結婚，可是那又怎麽樣？我說過我要和他在一起嗎？我沒有！”

    像是極力宣告什麽似的，我不知道我為什麽要衝霍司吼，隻是胸腔裏悶的難受。

    明明有一層薄薄的玻璃紙的，他為什麽要捅破？

    霍司沉默了一會，也沒有尷尬，隻是歎了一口氣。

    我知道你難受，不能接受事實。但是我陪在你身邊，讓我幫你好不好？”

    胸腔裏悶的難受，我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兩步，冷漠的道：“不用了，你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好了，不用管我了。”

    你就這麽離不開陸應凜？你非他不可嗎？你知不知道你這麽做有多麽傻？一次是單純，兩次是傻，第三次就是犯賤了！”霍司臉上沒有開玩笑的意思，難得嚴肅起來。

    鼻子酸酸的，我瞪著他，一字一頓的道：“是！我就是犯賤了！正如你看到的那樣，我和陸應凜上，床了！這是我的事情跟你有什麽關係？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不要多管閑事好不好！”

    *******

    回家的時候，看到坐在沙發上的陸應凜，我有些吃驚。

    順手關上了門，不知道怎麽麵對他，隻是僵硬的拿了鞋架上的拖鞋換。

    坐在沙發上的陸應凜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我。

    這樣的氣氛實在是太尷尬了，我忍不住想要打破這樣的尷尬。

    你吃早餐了嗎？”我聽見自己問。

    還沒有。”

    我換好了拖鞋走向廚房，“我給你下碗麵。”

    冰箱裏還有開封沒有煮完的麵條，幾個雞蛋，幾根大蔥。

    我將這些材料都拿了出來，把大蔥洗幹淨，把大蔥切成一小段一小段的，動作緩慢。

    腦子一片混亂，耳旁一直回蕩著霍司的聲音。

    你和陸應凜不合適。

    我知道提醒你很殘忍，可是我不忍心你越陷越深。

    第一次是愛，第二次是傻，第三次是犯賤……

    這麽多年來，我做的事情大概都是犯賤。

    燒開了水，把麵條放進去，又將雞蛋大蔥放了進去……

    香味很快飄散了出來，我把麵條挑出來一碗端到陸應凜的麵前。

    味道不是很好，你將就著吃。”

    陸應凜拿起了筷子，慢慢的吃，他的動作很慢，還是和以前一樣，連吃飯的姿勢都優雅的不像話。

    他把一碗麵條都吃完了，我看著他，問：“還要不要再來一碗？”

    不用了。”

    我端走了他麵前的碗，鍋裏還剩一些麵條，倒掉又有點可惜，早上的時候我也沒吃，肚子正好有點餓，裝了一碗給自己。

    別吃了。”陸應凜忽然開口。

    倒了浪費。”我夾了麵條往嘴巴裏塞，愣住，一點味道都沒有，我忘記放鹽了……

    我忍不住問：“你怎麽不告訴我沒有放鹽，你可以不吃的。”

    如果是你煮的，沒有味道我也甘之如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