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似無的輕薄白霧，酷似蓬萊山間時不時就泛起地加厚的迷霧陣，隻不過那霧氣是冷的而這裏是溫暖的。赫連曉絳都能感覺腳指頭泡在霧氣中溫溫的、酥酥的。

    偌大的無邊無際的大空間非常的不真實。

    爬樓梯的過程中赫連曉絳臆想過宮殿最上層是什麽模樣的，是奢侈的金碧輝煌，是精致的小眾風格，是蓬萊一體的仙風……各種設定在腦中跑馬，愣是沒一種是眼前這樣的。

    怎麽形容呢？就是那種傻愣愣地一個勁得隻顧爬樓梯，爬著爬著，一不小心就爬出了宮殿外的茫然。

    有點傻，有點懵還有點驚訝。

    所站的這個地方肯定不是密閉的空間，沒有天花板，頭頂往上是無限遼闊的天空。東南西北，四周皆無豎立的實體牆壁。視線所及之處，早就超越建築物的整體麵積了。

    所以是……在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穿越了異次元空間？

    到現在赫連曉絳才覺得自己的臆想還是太保守了點，思維不夠開闊，所有的想象都局限在宮殿內，結果沒想到人家跳出了格局。

    白霧如水，沉在底下大概沒過膝蓋，平添了一股仙氣。而人的視線又一點兒都不受影響，就看不清自己踩著的地板是花的還是白的。除了腳下偶爾打著卷兒的白霧，最顯眼的就是銀灰色鐵柱子，根根都長得像戳在海底的定海神針，一共十根，高聳入空，直至沒入雲層。

    望不到頂。

    兩位仙女退開去，沒一會兒便融入到蒼白的布景中，虛化了婀娜的輪廓。身上色彩鮮豔的衣服，如鮮花在加速的時間內迅速暗淡凋謝下來。

    看樣子她們領到這裏為止了。

    蒼狼看向前方。光線明亮，四周開闊連塊陰影都尋不見。以他的視物能力在這般好的環境條件下，按理說不應該，可無論蒼狼怎麽睜大雙眼，就是看不清前方景象。僅僅用猜的，覺得前麵模糊成一團一團的應該、大概、也許是人。

    當然不是很確定就是。

    也不用去糾結，是騾子是馬走出來遛遛。

    在危險不明的情況下，和之前無數次一樣蒼狼依然直接走在前麵，一前一後，與赫連曉絳一點點拉開距離。走著走著，前麵蒼狼的背影漸大，赫連曉絳也明顯感覺對方的腳步是慢了下來，兩人的距離又一點點拉近。

    等看清四下的情況，赫連曉絳嚇一跳，毛骨悚然。

    那一個一個黑影原來真的都是人。很多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剛剛成年非常稚嫩的年輕人。所有人皆穿著厚重圓領朝服，配套烏紗帽配套。除了正臉和雙手，半點不露。雙手交疊持笏板，朝著一個方向筆直正經地站立。

    偌大的地方，一眼望去都是同樣姿勢，同樣表情的人。看岔眼了仿佛是一排的木樁子。竟看不到盡頭，也數不清數量。

    更加恐怖的事發生了，這些麵朝著前方、穿著朝服、一動不動的木頭人似乎感應到有人過來。所有的人，一整片的人全部整整齊齊、分秒不差的慢慢旋轉著扭過身來。赫連曉絳看的真切，他們雙腳分明沒有移動，整個身體扳直不動好似電風扇，一百八十度勻速扭過來。

    死魚眼裏射出幽幽的綠光落在赫連曉絳身上，頓時周身的汗毛瞬間倒立。

    這些人一個個膚色看著還算有血色，其他各方麵怎麽看怎麽都不像活人，更像僵屍一類，也像是桌子、椅子、盆栽、屏風一類的擺設。就是不像有生氣的人類。

    太恐怖了有木有！簡直身在恐怖片現場。

    赫連曉絳第一反應是要逃，無奈前後、左右都是他們的人。於是隻能低頭無視，避免對視，疾步快走。但這些人跟隨著蒼狼和赫連曉絳的移動，慢慢、慢慢扭轉過來，一直用僵硬表情的正臉對著他們。就像向日葵，跟隨的太陽，當然劃去自然的美感，剩下盡是怪異。

    赫連曉絳連著打了五六個寒戰，嚇得趕緊再加快腳步差點撞上前麵蒼狼的背。

    “哎！”她鼻尖貼上之前及時刹車。

    蒼狼一個轉身，伸開臂膀將人撈進懷中，真實的“眾目睽睽”之下啊。不過這種“眾目睽睽”反而是讓赫連曉絳主動縮進蒼狼懷中，並且抬手緊緊反握住掛在肩膀上的手。如此，圍繞的恐怖感才勉強抵消掉一半。

    四周很安靜，是夜裏走在幽暗的無人小徑上的那種安靜，豎起耳朵，努力去尋找一點半點的聲響，人類的或者是動物的，或者隻是風聲都可以，結果什麽都沒有！萬籟俱寂！越是沒找到越是疑神疑鬼，越是不安。

    赫連曉絳確信：他倆掉入異時空，平行於九州大陸之外的一個空間。或他倆還在九州大陸上卻被結界隔絕。或者他倆入了仙境，懸於九州大陸之上的”仙境“。所以才會即使現場有上百號人，赫連曉絳卻隻聽得到自己和蒼狼兩人心跳和呼吸。

    一直走啊走。

    是人，還是站立的人，穿著朝服麵目光呆滯的人。

    人們沉默地盯著兩個人移動，走近走遠。成百上千的人既不發聲，也沒有動作，隻是動作表情一致的盯著兩個移動的人。

    如果赫連曉絳在這方麵膽子夠大，好奇心再強一些，她簡直要忍不住上前，去試著戳一戳木頭人，看看有能不能給個反應。當然她沒這個膽子，隻能寸步不離蒼狼。

    巨大而單調的空間，腳下是縹緲的白霧根本東南西北不分。蒼狼的策略就是朝著其中一根柱子的方向，那根柱子就是木頭人們未扭轉前朝見的方向。如此一來肯定是精準筆直的走。沒走冤枉路。可饒是這樣，走起來卻非常的漫長。

    似無永遠止盡。

    赫連曉絳偶回頭瞻望，路過的那些人重新變成了模糊的黑影，兩人走過的距離早已超過了這座宮殿一層的實際麵積的好幾倍。作為指引的柱子，一直停在不遠不近的地方，沒有任何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