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真凶真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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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投影儀中的芸熙,有點憔悴。

    她一開口就吸引了調查團所有人的注意,“怎麽看阿爾法的爆炸案?我當然……是坐在家裏看的。知不知道凶手是誰?是的,我知道。”

    索安的神經立即繃緊了,有一種感覺衝進去,搖晃投影儀中芸熙肩膀,可現實中他隻是抿著唇,嚴肅的問,

    “你確定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當然。”芸熙因為說出來剛剛的話,神態都放鬆了,好像這對她也是一種壓力,沉甸甸的壓在胸口不能釋放。

    “從我離開阿爾法的每一刻,天網對我的監視就沒一刻放鬆。我去過什麽地方,和什麽人有過接觸,相信有一份完完整整、精確到秒的記錄,擺在你們案頭。我沒有參與阿爾法爆炸案。”

    先將自己的嫌疑洗清,免得被人說成同謀。可芸熙的目的,不僅僅是這個。從知道爆炸發生後,她就不止一次的猜測,到底是誰,誰策劃了這起致死十萬人的大案?開始,她將希望寄托於調查團,星際人使用的高科技,連她都目眩神迷,那些dna法證技術啊,細微生物監測啊,肯定三下五除二就找出真凶了!

    沒想到,十天過去了,半個月過去了。等來的卻是索安的通訊,半玩笑半聊天式的問她知不知道爆炸案的凶手。

    一瞬間,她的心就沉入海底。曾經有過的猜測,好像一塊大石頭猛地一砸!成了實錘。

    她沒有一絲一毫的證據,可不用懷疑,凶手,隻可能是……

    “凶手是誰!”索安背後的一人,急慌慌的問道,聲音大得刺耳。

    芸熙擺擺手,神情半是哀憫半是絕望,“剛剛說過,我對爆炸案的發生,一無所知。相信你們用了所有星際可能的手段,不是你們能力不足。用我們華夏族的古語,‘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我是跳出山外的,才能想到凶手。你們,身在局中,才會看不穿。”

    “別廢話了,到底是誰?信不信你再托詞隱瞞,我就治你包庇之罪!”

    芸熙嘴角輕輕抽動了一下,似自嘲,也是嘲諷威脅她的人。

    “說了又怎樣呢?你們又不會給凶手定罪,凶手還是會逍遙法外,好吃好喝的供養著。你們不敢把凶手怎樣的,連一根頭發絲也不敢傷害。”

    “胡說!”調查團的人氣得直跳腳,“到底是誰?不管是誰,隻要確定是凶手,看我們敢不敢抓,敢不敢判!”

    可芸熙這會兒已經懶得多說,隻是注視著索安,眼波柔柔的,聲音也輕輕的,仿佛沉浸在什麽思緒中。

    “從冷凍倉才出來,一睜開眼就看到你。他們都說你是星際最聰明的人,說你為冷凍人爭取權益,付出良多。”

    “但我不相信。”

    “知道我為什麽能一眼看穿凶手的身份嗎?不是我聰明,而是我生活的末世,教導了我怎麽認識人性。說實話,我不相信你坐牢,心甘情願背上罪名,‘為提醒星際大眾注意冷凍人的價值’。”

    “我曾說服自己相信,畢竟時代不同了,總有一些大而無畏,甘願獻身的大覺悟者。也許你的屬性就是聖者呢!我勸自己相信真善美!可,審判的時候我在場,真的沒辦法裝下去了。”

    “不如我們成全彼此好不好?我告訴你們凶手是誰,解決調查團的困擾。你,索安閣下,也告訴我,告訴那些和我有著同樣疑惑的人們,你到底為何來到阿爾法?為何唆使自己的侍衛官‘製造點什麽轉移視線’?你在圖謀冷凍人什麽!”

    “我的問題有點多啊,你隻用回答一個就行了。畢竟,我也不蠢,三個問題哪一個有了答案,我都能推測出其他。”

    芸熙掛斷了通訊。

    她捂住自己的腕表,神情有點呆滯。那副失了魂魄的模樣,讓文奶奶看得有點擔心。

    “最近你天網上的言論過分了,你不用理會。任何時候,廚院都是你的家,是你的靠山!你想去阿爾法就去,不想去就不去!沒人能違背你的意思,強迫你!”

    艾麗斯動了動唇,沒有說什麽。平時這會兒,她早嘰嘰喳喳痛罵天網上的那群人,然後安慰芸熙,勸解她看開,別把那些腦殘貨的蠢話放在心上。

    “我沒事。剛剛隻是和索安做了個交易,他公開為什麽要派侍衛官在阿爾法製造混亂,我告訴她爆炸案的真凶。”

    聽了這句話,艾麗斯跳了起來,“不可能!林恬兒你怎麽可能知道真凶是誰?你才不可能和真凶同謀!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天天和你在一起,我最清楚了!”

    文奶奶詫異的看了一眼艾麗斯,提醒道,“林恬兒說的是,她猜到真凶是誰了。可沒說她認識真凶,與真凶合謀過。”

    “哦……”

    艾麗斯瞬間霜打了茄子,蔫了,勉強笑了笑,“林恬兒你真聰明。調查團在阿爾法調查那麽多天,一無所知。可你根本沒過去,也沒看過一份口供,就能猜到凶手是誰。”

    “不是我聰明,而是排除了所有可能的答案,不管多可不可能,真相就隻剩下這一個。”芸熙又露出悲憫的神情,眼神中甚至透露出一絲絕望和迷茫。

    艾麗斯頓時忘記自己糾結複雜的心情,急急拉住她,“到底怎麽了?你怎麽突然變得好傷心?難道,凶手你認識?是你的熟人嗎?”

    “不對啊,你在阿爾法認識的人,我也認識。就算那幾個天天給你檢測體質的人,也沒見你多看兩眼。也就索安大人交談得多些吧。到底怎麽回事,快告訴我啊。”

    文奶奶有了猜測,也是一驚,“難道說?”

    芸熙悲傷的點頭,“是的。阿爾法冷凍廣場一爆炸,死了十萬人。十萬人啊,凶手是讓這十萬人的死,為自己爭取利益,爭取最大最大的利益。誰是受益者?”

    “哪有什麽受益者?”艾麗斯沒有轉過彎,“冷凍人都死光了,國會剛剛頒布的冷凍人法案,簡直成了笑話。裏麵的各項細則,什麽為冷凍人建立學校、醫院,提供簡單工作,引導融入星際福利係統,都成了廢紙。”

    “國會所有議員的臉,被打得啪啪響。科學院失去了研究樣本,也傷心透了!還有整個星際的基因病患者,估計也都在家哭。就連我這樣生活正常,也有點小異能的,心理也很不好受。”

    “哪有人策劃爆炸案能獲益啊?我倒是覺得,天網上有一小撮陰謀論者說得對,指不定是帝國,或者星盜之類想要顛覆聯邦政權!想借此機會打擊星際人們的鬥誌!”

    文奶奶歎息一聲,“傻孩子,你第一句話就說錯了?”

    “啊!?”

    “你剛剛說,冷凍人都死光了。忘記還有一百三十一個冷凍人還活著?爆炸案那麽大,如果隻是存心顛覆政權的,幹脆斬草除根啊,怎麽還會留幾個漏網之魚?那幕後真凶,能瞞過阿爾法所有的安保力量,炸毀十萬具冷凍倉,難道害不了幾個手無寸鐵、毫無異能的冷凍人嗎?”

    艾麗斯慢慢的,慢慢的把嘴長大,眼睛瞪圓了,指了指文奶奶,又調轉向芸熙,“你是說……冷凍人做的?冷凍人就是爆炸案的真凶?怎麽可能嘛!”

    “他們為什麽要炸毀所有冷凍倉啊!他們、他們不是冷凍人的一員嗎,裏麵躺著他們的親朋好友,怎麽可能無情的殺掉所有人!”

    芸熙搖搖頭,“你忘記第三批冷凍人怎麽蘇醒的。他們不是被研究所選中的,而是被第二批選的。”

    當時的情況,隻要打開了冷凍倉不關閉,就隻有喚醒一條路。阿什利剛剛接手,因為藥劑準備不夠充分,為了這三批的冷凍人著實頭疼了好久,不能眼睜睜看著這批人死掉啊,隻能吩咐研究所的人加班加點,著手喚醒過程。

    艾麗斯終於懂得了,“所以說,第二批冷凍人,其實是已經把自己的親朋好友都喚醒了。剩下的冷凍人,跟他們沒關係了!他們才能毫不在乎的殺死所有人!”

    “真是可怕!太可怕了!毫無顧忌的殺掉十萬人!那些都是他們的同胞!他們怎麽能這麽殘忍!”

    “可是……為什麽?”

    少女的雙眼還是一片迷茫,無法接受殘酷的真相。

    ……

    調查團沒有催促索安,一個都沒有。他們的分歧在於,要不要武力迫使芸熙開口,有的人支持,畢竟涉及到爆炸案,總要給死去的人一個交代。也有人不讚同,認為這觸犯了星際人權。

    爭吵了幾句,索安站出來,要求了一個絕對安靜的房間,他需要登錄天網虛擬空間。他希望調查團所有人轉發他的個人主頁的動態信息。

    “你不需要這麽做的。”一位同樣來自聯邦法院的法官這麽說道,“調查團可不是為調查你的隱私而來。”

    侍衛官安德拉曾經做過口供,聲稱索安下令讓他再阿爾法製造混亂,轉移別人的視線。這視頻可是流傳得很廣。法院內部高層肯定知曉,而且其中的原因,必然知曉得清清楚楚。

    法院象征星際的最高審判係統,可不是什麽人都能隨便進入的。讓索安工作在法院,其實也代表對他的認可和看重——無論是個人能力還是品行操守。

    有聯邦法院的背書,也難怪索安進來的評論都好多了。

    這次他大規模的宣傳個人動態,果然虛擬空間齊刷刷占滿了人。早經過天網申請,他這次是花了點信用點,租用了一個大型的演說台,底下密密麻麻都是登錄天網的星際眾。

    站在台上,往下一望,都是黑壓壓的人頭。他閉上眼,整理了一下思路,千言萬語,竟也不知從何處開始。

    於是,隻能從八歲那年,他因腦域開發度超出常人被引薦到科學院開始。

    “院長老師對我青眼相看,讚我是星際的棟梁之才。我很驕傲,也有些自得。為了配得上這份誇獎,我參與了很多實驗,每一次的實驗也都得到了正麵的反饋成果。”

    “我的人生,在十五歲之前,一直是驕傲的,自豪的。直到生日的那一天。院長老師悲哀的看著我,說我的腦域開發度太高了,高和能和他齊平了。這樣下去,再過兩年,說不定能和星際曆史上最高的腦域開發度90的那位,拚個高低。我笑,說‘這不是很好?’?”

    “大家覺得,我說得錯了嗎?我,索安庫裏,將會成為星際曆史上最聰明的人,會發明創造更多有益星際公民的工具,我的存在就是改變星際曆史,這不好嗎?”

    索安一邊說,一邊笑,“可我的院長老師默默的流下淚,他說,‘我的孩子,但是你沒有時間了。’”

    “我不解,因為我感覺非常好,無論是精神上還是身體上。在科學院的每天,學習非常充實,星際世界的方方方麵對我展開了麵貌,別人需要花上一年兩年掌握的知識,我隻用一兩天就學會了。我還能融會貫通,我還能舉一反三,我對自己,充滿了信心。”

    “院長老師最後也不忍心告訴我,還是他的助手說出了真相。他說,‘索安,不要再學習了。變笨點吧,不然你將會成為第一個因為腦細胞過於活躍,身體營養供應不上而死亡的例子’。這時,我才知道,我的腦域開發度,每年都以5%遞增,是很不正常的。院長老師粗略估計,如果我維持在80%一下的腦域開發度,我的壽命還能延長到六十歲。比起普通人的連四分之一都不到。不過,也能在短暫的生命中研究出點有價值的東西。”

    “前年的我……已經超過80%的標準。這兩年,我沒有去測,不過根據過去的經驗,我知道,還是有增長的。也就是說,六十歲的壽命,我也活不到了。”

    “這個消息,很打擊人吧?整個星際所有人都對我報以期望,可我卻是個短命鬼,不知道還有幾年的生命。我想把剩下的時間做點有價值的事情,研究科學院的幾道難題。但院長還有其他很多長輩阻止了我,一是不忍心。不忍心看我因為研究而更快的縮短生命。另一個,也是找不到什麽人來配合我的研究。如果我不幸在研究中過世,那我留下的草稿,誰來解釋?也需要花費大量功夫推算驗證,這對研究的課題能有什麽幫助?”

    “所以,我十六歲那年,被放出科學院。院長老師親自帶我去了六大家族一一拜訪,說明了我的情況。可得到的結果,都是令人灰心的。他們隻有促使異能者更強、更快的秘法,沒有阻止能力增加的辦法。”

    “我的人生在那一刻被宣布,隻能等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