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熙做好的麵包，一搶而空。不到幾分鍾，就剩下空空的托盤了。不意外。餓極了的人給什麽都吃。可吃完之後還一臉的意猶未盡，這就是麵包的魅力了。

    “同學們，好吃嗎？”

    “好吃！”

    “還想再吃嗎？”

    “想！”

    “那好，現在我們開始做麵包。”

    芸熙二話不說，揮揮手，莫爾安排的機器人助手們，就送來一百份做麵包的材料。

    麵包種類很多，根據種類不同，配料也有所區別。對於新手，做最簡單的吐司好了。材料包括水、黃油、酵母、麵包粉、糖、鹽，雞蛋，都是簡單易得的。

    芸熙站在高台上，笑眯眯的攤開手，“大家剛剛吃到麵包，感覺是不是很鬆軟可口？剛出爐的麵包啊，最好吃！餓的時候吃上一個，胃部暖暖的，整個人又輕鬆又愜意。記住這種感覺！因為，這是麵包的感覺。是吃麵包帶給你身體的快樂！你們要記住這種快樂，每做一次麵包，就快樂一次！”

    “……”

    實驗班的學生，就是衝著“香舍裏大廚”的手藝來的，是有實際的目的。但沒聽說，原來這位大廚兼廚院老師，還擅長鼓舞人心？做麵包，很快樂？好新奇！

    沒聽說做菜和快樂有關係啊？

    後來學生們之間流傳一種說法：別東想西想想太多。你就埋頭做麵包，做好了，想想蜂擁而至的顧客上門購買，是不是很快樂？

    於是大家覺悟了。是真的快樂啊！

    跟著芸熙做麵包，也更有激情了。

    最基礎的麵包很簡單，調和麵粉和水，加鹽加糖加酵母加雞蛋。什麽，秩序？先放哪個，後放哪個？可以自己研究啊！

    芸熙帶著鼓舞的笑容，“材料很多，自己試著做。每個人口味不同，也許你研究研究，就做出專屬的麵包呢！”

    好吧……

    第一次聽到老師可以用這種偷懶的辦法！以啟發學生自己鍛煉的方式！自己躲在一邊，不回答、不解釋！

    內心帶著一股憤憤不平，所有學生們開始發動腦筋。大家的時間都很寶貴的，誰跟你一次次實驗配方啊？幹脆分了幾個小組，你們是糖、鹽、雞蛋、酵母的順序，我反過來。他們鹽糖相反，其他組雞蛋最前……

    總之，做個麵包，竟然把怎麽排列數列最優化的數學方法都弄出來了。

    揉成的麵包團光滑柔軟，再加融化的黃油，繼續揉搓。

    這時，芸熙教導了一些手法，暗示力氣大，揉得更軟，或許會更好吃點。但這隻是她的一家之言，也許有人喜歡硬邦邦的麵包呢？

    個人口味不同，所以才讓大家試驗呀！

    底下的同學嗬嗬就笑，“真幽默。”

    拜托，他們交了高昂的信用點，不是來聽笑話的，是真心過來學本事的。直接把配方、秘訣說出來，不就完了？剛剛那些麵包就很好，要是能公開製作時的視頻，今天的課程都能省卻了。

    也不用浪費這麽多材料。

    每個人揉出來的麵團，都不相同。芸熙挨個的看，指指點點，“這個送到容器裏發酵吧。”

    “這個差了點火候。”

    可兩個麵團外表不都是光溜溜的麽，怎麽看得出來“火候”？當中的分寸感，在哪裏？

    好學的實驗班學生們不停的追問。

    芸熙隻是神秘一笑，“這是經驗啊。做過一百次麵包，隻用眼睛看一看，一根手指碰一碰，就知道所謂火候了。你們是新手，說了也不理解。好了，等發酵要兩三個小時。這段時間，你們可以繼續試驗其他麵團。”

    “啥意思？”

    “就是你們每個人，至少做五種麵包。”

    “……”

    那剛剛還排列數列，有什麽用處？各種順序都要自己做啊！實驗班的學生們，都用“你在逗我”的表情，瞪著芸熙。

    芸熙卻依舊微笑，笑得十分優雅含蓄。

    “看我做什麽啊？繼續！雖說你們繳納了高額學費，可我也是打了包票，保證你們統統學會！不多練習，怎麽能保證？一個個，都別偷懶啊！”

    “等一下，這不是偷懶！我已經學了做麵包的方法。等發酵完，送到烤箱烤，對嗎？我不認為有必要繼續製作其他的了。什麽‘最優配料、順序’，我完全可以參考其他同學的結果。其他同學也能在我的成品失敗或者成功上，尋得經驗。”

    “所以你不想練了，是嗎？”

    “我認為這完全是耽誤彼此的時間。今天下午，整整四個小時，已經浪費在茂林區了，所有人都累得不行。林老師，我們很感謝你設置這門課程，讓大家在廚院畢業之後還有一種選擇。但，真的沒必要多此一舉。”

    芸熙歎息一聲，“你叫什麽名字？”

    這名說話的學生眼神一縮，“問我的名字幹什麽？”

    “我讓莫爾把學費還給你。既然你的時間如此寶貴，大概也沒時間參加我之後的課程了。因為我不僅會讓你們做五次麵包，還會讓你們顛勺百次，切菜千次，以及擺盤無數次……估計很有很多的下午時間被耽誤的。抱歉今天讓你浪費寶貴的時間了，你可以走了。其他不願意的，也可以走了。”

    這名學生立馬坐下，連一句屁也沒放。

    芸熙毫不客氣，

    “既然到了實驗班，就該知道，我是這班上唯一的老師。唯一的！也就是說，我說你們通過，才算通過。不通過的怎麽辦，拿錢走人，就當沒參加過。以後也別和人說‘我曾參加某某課程’，因為你們沒通過我的認可，我不認！

    那誰，你不走是吧？看來很識時務啊。其他人呢，看我不順眼的，不必忍著，趕緊走！走不走？不走就老老實實做麵包！”

    一頓火發完，就聽到班上摔打麵團的聲音，驟然變得激烈起來。多少學生的牙關，咬得緊緊的，繃著一股氣呢！

    芸熙也不在意，繼續審查麵包團哪個合格，送去發酵，哪個不行，繼續揉搓。

    莫爾悄悄的對芸熙說，“你當心他們恨你。”

    “當老師，不能太軟弱了。一軟弱，就會被學生爬到頭頂上欺負。什麽耽誤時間，做菜要是怕費時間，還做什麽菜？多少美味，都是需要時間的沉澱啊！這群學生，就是欠罵！狠狠罵一頓，就老實了！”

    最後兩句，說得很是大聲。

    可憐實驗班的學生們，年紀也不小了，十幾二十歲，都是麵臨畢業工作的壓力。不然，也不會擠出時間來多學一門手藝。

    這會兒聽到林恬兒的話，眼神都冒著火。

    “你剛剛說的快樂呢？”莫爾揶揄，“一口一個快樂，鼓舞人心的本事不錯。可才幾分鍾啊，就變成這樣了！”

    芸熙冷哼一聲，“用不著你對我的教學方式，評頭論足！”

    “我才懶得管。隻要你把第一批學生們教好了，教出來了，帶出名聲來，吸引下一批。其他的我統統不過問。”

    兩個小時過去後，可憐實驗班的學生們一個個累得手軟無力，體質再強，也經受不住不停的揉搓麵團啊。後來，有人發散思維，我摔行不行？我壓行不行？我滾行不行？

    各種姿勢發明成功~

    代價是慘痛的——兩隻胳膊沒辦法抬起來，來來來！機器人，交給你們了！

    最後一個麵團送去發酵，而第一個麵團已經發酵好了。

    看到蓬鬆了三四倍的“大麵團”，實驗班的學生們，臉上不自覺帶出了點笑容。

    真不容易啊！

    “來，看我！發酵麵團也要揉，先排出裏麵的氣體。之後可以分幾等分，或者揉成自己想要的形狀，比如我，喜歡圓形，然後一卷，變成羊角包……”

    “你們自己創造啊，別學我！”

    芸熙拍拍手，表示刷上蛋液就可以送去烤箱了。

    其他學生恨恨的，各自展示揉搓的成果——麵團太熟悉了，方的扁的五角星的，看發揮吧。

    沒多久，所有人的第一個麵包製作好了，一口氣全部送入烤箱。

    然後是第二個……第三個……

    整個晚上都沒有休息，一直是麵包、麵包、麵包！

    莫爾雙手抱著胸，剛剛才說不會幹涉，可還是忍不住，“強度是不是太大了？這些學生臉上的表情，分明是痛苦，是強迫自己繼續堅持！”

    “才第一堂課，順利的把所有學生臭罵一頓，然後對你產生怨忿心理。接下來怎麽辦啊？我真擔心，他們受不了，直接退出！錢是小事，可辦實驗班的目的，就完了！”

    莫爾喋喋不休，想讓芸熙改變對學生的態度時，第一批送到烤箱的麵包，出香味了。

    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悠長氣息啊？

    在饑餓的人眼中，就像是一位絕代佳人，身披薄紗，誘惑無比。整個人，整顆心靈，都仿佛蕩漾起來。

    所有人不知不覺停下來，不停的嗅著，鼻子聳動個不停，互相之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這是我們做的麵包嗎？

    應該是吧……

    怎麽這麽香？我都快忍不住了！

    我也口水直流。

    待會應該會把麵包還給我們吧？

    必須的，我都餓死了！

    “都愣著幹嘛？繼續做麵包！今天晚上要把所有的麵包烤完。烤完之後，個人可以帶走自己做的麵包。”

    這話一說完，幾乎不用再說什麽，大家手上無端生出許多力氣，創造力也迸發了，各種麵包款式都出現了，羊角麵包算什麽？見沒見過橋形的？屋頂呢？還有花瓣、飛車，以及人物，隻有想不到的，沒有他們不敢做的。

    最後一批發酵麵包也送到烤箱後，第一批麵包終於出爐了。

    莫爾跟芸熙高高站在講台上，叫一個人上來，拿走一份托盤上的麵包。

    “這個麵包，形狀詭異，味道聞起來還不錯，你自己切一片嚐一口，能打幾分？”

    學生自己打分，芸熙打分，莫爾湊個數，也打分。平均下來，記錄在案。

    一百個學生呢，光是打分就進行了半個小時。

    “我們學習這門課程，不是給自己多一個評判的過程！”

    “做菜，怎麽可能不接受評判。知道嗎，將來你們要麵對的，不是來自外人的評判，而是你們自己！因為第一口吃到的，是你們自己！公道的評價別人，清醒的認識自己！”

    之後是第二批、第三批。

    這就不打分了，而是和第一個比較下，誰認為做的好了，外觀或者口感有一樣出色的，都可以申請。

    等第四批的時候，大家已經開吃了，麵對香噴噴的麵包，饑餓的學生們怎麽忍得住！

    這次吃，和吃芸熙做的，又有不同。

    “是我錯覺嗎，覺得自己親手做的比較好吃。”

    “不是錯覺。你做的是真好吃。我的像石頭。”

    “我的像柴火。”

    “明明一起做的，怎麽差距這麽大！”

    問芸熙，芸熙一攤手，“我怎麽知道。你們自己研究！”

    等到第四、第五批麵包出來，一對比，回憶那些成功的麵包是怎麽做，失敗又是哪裏出錯，很多人默默點頭，表示懂了！

    “我明白了，原來做麵包不一樣！虧我之前還打算看看視頻就算了，其實手感很重要！光看是看不懂的！隻有親手操作，才知道該怎麽弄！”

    “我學會了。以後每一次做麵包，就按照第三次的手法就夠了，麵包的口感香甜柔軟！真好吃！第一和第五就差了點，大概是我揉的手法不對勁。”

    新手做，失敗率是很高的。前後做了五個麵包，總有一兩個是成功的吧？或者比較哪一個更好吃，找到了要努力的方向，下一次，就能做出好吃的麵包了。

    一百個學生中，偏偏有七人，連續失敗五次！每一次的麵包都硬的像石頭，發酵這種對麵團很有效的膨脹方式，在他們手裏一點效果也沒體現出來。

    芸熙很痛心的看著這七人，“你們是退學，還是繼續學呢？先說好，不是我對你們有意見，隻是你們的天資，大概沒有做菜的天賦點。當然，我都對普通人開放報名條件了，資質這種東西我不在意。現在，給你們選擇了，退學把學費還給你們。要是繼續呢，就得雙倍努力，投入更多的時間和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