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真是自私啊！想不到宿主你明明是超凡者，比起一般人跳出五行外，可還是擺脫不出這種自私的本性！因為害怕自己所愛非人，寧可讓所愛的人去死！”

    芸熙無言以對，艱難的動了動唇，“我……”

    “還我什麽？”景熙歎口氣，“我能理解你害怕這份感情變質，可就像美食一樣，你享受了製作過程的美好，享受了食用過程的幸福，也要接受食物過期不得不放棄的痛苦！你不該為了舍不得美好和幸福，就強迫挽留！”

    “我明白了。”

    芸熙點點頭，在腦海中驅散一些不好的幻想——索安崩潰的大哭大鬧，歇斯底裏的模樣。這是他的人生，她現在算是伴侶？但不能按自己的意願，主宰他的人生，決定他的生死。

    “找個機會，告訴他醫生的實驗吧。‘反能量潮汐’裝置不是那麽簡單，而且安裝的過程中最好不要有異能者在，不然掉階了，會有惡劣影響。”

    星際人類為了追求異能，無所不用其極，什麽代價都肯付出。要是讓他們知道，母星人類還研究過怎麽讓異能倒退，隻怕會當成異端啊。

    真有人因此而異能衰落，絕對不肯善罷甘休啊。

    芸熙不想惹麻煩，得想個萬全之策，挽救索安生命的同時，盡量不要驚動太多人。

    豆腐做好後，鮮嫩爽口，味道很不錯。連吃了兩碗，芸熙覺得胃部暖暖的，味蕾似乎更敏感了。

    “對了，還不知道文心怡文奶奶在什麽地方？”

    “問艾麗斯啊。她現在可是在YC工作，權限很不低呀。”

    芸熙笑了笑，“怎麽，你嫉妒？”

    “哼，我嫉妒一個小丫頭片子？宿主你當我是什麽？就憑我和天網的關係，YC的消息還比我落後一步。”

    “知道了。你不能違背和天網的約定，什麽事情都告訴我。但我可以輾轉從YC獲得，就不算違約了。”

    “宿主你知道就好。這個權限問題，是天網最看重的。哎，我已經在虛擬大學城，開始大學生的學習了。宿主你加油哦！”

    大學生涯？

    芸熙臉都黑了。想到她的小學畢業證，還是蔣靜飛走後門，硬生生把她沒學會的內容升為中學課程，才獲得的，不由得感覺泱泱星際，對她太不友好了。

    好多星際物理、宇宙數學，簡直如天書——她也早知道自己某些方麵有局限，能接受現實。無非是靠死做題，慢慢掌握規律唄。

    就是不知道索安，如果有一天也麵臨這種情況，他能接受自己的智商隻是凡人嗎？曾經一眼就能學會得出答案的難題，日後要花上三五天解答？

    她想起醫生曾經和她說過的幾句話，在那兩位實驗成功者自殺後。

    “可惜，實驗成功了，卻也失敗了。沒有預料實驗者之後的心理變化！”

    “不過換做我，也是想死的。”

    “唯一能定義自我存在價值的，已經被扼殺，被泯滅了。還有什麽活著的必要？”

    異能，就是普通人的眼睛，耳朵，嘴巴，手，是除了視覺、聽覺、味覺、觸覺之外，最常用的感知外界的一種方式。不僅僅是戰鬥，更是了解世界、憑借自立的手段。

    斬斷鋼琴演奏家的一雙手，他還是演奏家嗎？剜掉攝影藝術家的眼睛，他還能拍出美麗的照片嗎？斷掉異能者的異能，他也不再是自己。

    對他們來說，人生就已經毀掉了。

    芸熙深深吸一口氣，做好索安……不再是索安的準備。

    ……

    聯絡到艾麗斯，寄給她幾份醬汁和豆腐後，問了文心怡所在地，也同樣寄出。

    之後，就隻能等待了。

    閑極無聊時，她登錄天網，看之前錄製的廚藝視頻，有多少人觀看了。一看之下，非常生氣。好多她曾經的學生過來排隊道歉。

    道歉就道歉，誠心誠意點，她肯定會原諒。

    當然，原諒之後還是該幹嘛就幹嘛，才不會被道德綁架。

    可這些學生太氣人了，假借道歉，實際是逼宮！

    “林老師，我們知道錯了，你就回來唄。”

    “哪怕你上課什麽也不說，我們也願意！”

    “母星的飲食文化早就斷層了，我們知道你所知的也不多。教人一個麵包、一個麵條，都要收費千萬。什麽‘滿漢全席’，是你做夢臆想出來，哄騙我們交錢的。我們交還不成嗎？”

    “其他母星人都說過了，末世時代哪有什麽吃的？他們樹皮草根都啃過，艱難日子能吃飽就不錯了，指望吃美食？哪有機會啊！林老師，你就不要打腫臉充胖子了。我們知道你過去過得很苦，也了解你沒有錢就沒有安全感。請你回來吧，我們原諒你了！”

    這群該死的學生，太過分了！

    芸熙氣得手都在發抖，忍無可忍，把他們全都禁言了！

    禁言之後，仿佛被申訴了。

    申訴也要有個過程，可這群學生能量太廣大了，不知怎麽聯係到深海TV，官方出麵解釋：介於申訴人太多，視頻需要重新審核。哢，把視頻鎖死了！

    “喂，憑什麽鎖住我的視頻？”芸熙生氣的聯係深海TV。

    半天沒回應。

    她又通過天網登錄主頁麵投訴，投訴了五六次，才有客服懶洋洋的回複：一次性禁言太多，遭到太多客戶申訴，違反規定。

    什麽規定？她怎麽沒看到什麽規定？

    “深海TV是一家有著相當影響力的TV。對我們，客戶的需求至上，從來沒有一家博主竟然大規模的得罪觀眾群體，這是默認的規則好不？”

    “好吧，你們牛！”

    芸熙一氣之下，幹脆的在自己後台刪除。什麽，刪除不了？權限不足？好吧，直接將這個視頻設置成“僅能自己觀看”，時間選一百年！

    以後再也不準人看了。至於付費的部分，她還沒收到一分錢呢！誰要是投訴，投訴深海TV好了！

    就不信了，星際就沒其他視頻TV了，她隻能在一棵歪脖樹上吊死？

    芸熙開始在天網其他視頻找起，她倒不是一定要當博主，傳播飲食文化之類，而是想起索安要是做“反能量潮汐”實驗的話，一定不能在首都星，實在太顯眼了！

    可其他什麽星球合適，她一無所知，不如在天網上廣撒網，找一找，說不定就找到了呢？

    抱著試試的想法，她漫無目標的觀看各星球博主上傳的視頻，有些風光真是不錯，大漠落日，一片深紅。還有純青色背景，植物茂盛至極。

    光是看，也能察覺這些星球和首都星完全不同，不會是像素原因吧？視頻的色度，總感覺深了幾個色號。

    芸熙慢悠悠的看了十幾個視頻，評價了一下各視頻的背景，直到這一個點開，她愣了愣。

    這個背景沒見過！

    純白！

    讓她情不自禁想起了母星時代的醫院。

    仔細一看，還真是醫院啊。富有特色的吊扇，而不是星際聯邦早就推廣的溫度適配儀器，可自動冷暖。吊瓶，輸液管，還有裝著血液的試管，一大堆紙質文件，以及穿著護士服的人偶。

    星際的醫院和母星時代的完全不同，這裏有一種治療倉，星際人隻要躺進去，各種檢測自動進行，連DNA都幫你測試了，什麽基因病一躺即知。

    手術更是不用擔心，隻要不是開胸開腹的更換器官，其他小手術微創，等幾分鍾就完成了。治療倉有一整套精密儀器，可以全方麵三百六十度觀察治療人體，進行最小傷害的治療手術。什麽麻醉過量、不足，什麽手術失敗，心髒停止跳動、大腦休克之類並發症，不可能出現。

    但母星時代的醫院，各種冰涼涼的手術器械，各種叫不出名字的醫療藥物，還有麵無表情的人偶，叫人看著……滲人的慌。

    芸熙下意識的屏住呼吸，就聽見博主用催眠的口吻說話。

    “第三章。我的世界瞬間轟塌。”

    “距離上次視頻播放，已經足足過去了一個月，有二十四個人留言，為什麽不更新了。說明一下情況，我為了布置醫院背景，花費了點時間，主要是打工的錢財太少了，連醫院的護士服也買不到，隻能自己製作了。”

    “大家可以粗略的看一下，這是護士服，母星人，備注一下，是男人，好多都是製服控。護士服就是其中一種——長這個樣子。為什麽男人喜歡護士服呢，因為小姑娘穿著護士服，板著臉，叫你脫褲子，你必須脫，她手裏拿著針呢，在燈光下發著寒光……”

    “你不聽話，她用力一戳，直接戳到你的肌肉上，這時你又興奮，又疼痛，激動的打著擺子。大概就是這個樣子了！”

    用催眠的語氣說這些，好嗎？

    難怪到目前為止，隻有一百多個人訂閱觀看。

    芸熙停留下來，因為知道這個博主是一個母星人。看坐標，還是一個被發配到其他星球的母星人。

    其他長相不差，基因對星際人有用的母星人，基本都留在首都星了。

    博主被發配出去，可見是被淘汰，被拋棄了。

    可他沒有自暴自棄，居然在打工的閑暇，開始做視頻，當博主，芸熙起了好奇心，陸續點開其他前兩個視頻。

    第一個視頻，是畫板畫下的喪屍攻擊人類的背景。博主就站在畫板前麵麵無表情，催眠般的語氣開始述說。

    第二個，還是喪屍，不過是遠景了，近景是健康的人類歇斯底裏，崩潰大哭的場景。博主還是麵無表情的訴說。

    這是，在講述末世時代的故事啊。

    末世時代，每一個人，都是故事，無數的故事。

    若沒有覺醒異能，她陳芸熙和其他任何大背景的小人物一樣，逃亡，不停的逃亡，忍受饑餓和死亡的威脅。

    思緒無法控製的回到過去，各種強製遺忘的記憶又回來了。芸熙用手指點了點，聯係了博主。

    “你好，我是林恬兒。也許你聽說過我。收到請回複，我希望和你一起做關於末世的故事。”

    沒多久，博主就回信了。

    個人終端出現他麵無表情的頭像，“林恬兒？我知道你。你是那個告發我們的人。”

    “呃……”

    哪怕芸熙自認為問心無愧，可對其他母星人立場來說，她背叛了大家，是讓母星人被辱罵，被鄙薄的罪魁禍首。雖然，就算沒有她告發，以母星人的身體素質，還是被群嘲的對象。

    “不過我不會怪你。”

    博主依舊冷冷淡淡的，“我負責在冷凍廣場安置炸藥，看過其他冷凍人的身體。他們，都死了。對吧？”

    “什麽？你知道？”

    “哦，看來你也知道。”

    “你！”芸熙震驚了，“你知道，為什麽還要安裝炸藥？炸死已經死掉的冷凍人？”

    “我有選擇嗎？”博主依舊麵無表情，“研究所的人天天暗示，就快忍不住‘明示’了！其他人無知無能，悲觀失望，整天念叨‘這不是我們的時代’‘活不下去了’！不做會死，做反而得到一線希望。我隻能選擇自己安裝炸藥，不讓大部分冷凍人死亡的消息傳出去。那樣，就不會有人惱羞成怒，讓我們也死於‘意外’。”

    說到這裏，他用手揉了揉臉部的肌肉，“抱歉，我神經受過創傷，無法做出豐富表情。其實我想表達的是：作為弱勢群體，隻能按照強勢群體的意願做事，才有機會存活。”

    “你的神經，是不是因為解除冷凍狀態的時候，沒有恢複好？他們沒有給你神經營養，肌肉按摩什麽的？”

    “有啊。不過……我的DNA不值得他們白費力氣。說起來你可能不相信，我身體有二十多種遺傳病基因。可我還是健康的不得了，一點發病的樣子也沒有。”

    “這很正常，攜帶致病基因，和得病是兩回事。”

    “不過星際人不會理解的。他們覺得我是廢物，不肯在我身上花費力氣。”博主努力抽動了一下嘴角，

    “對了，你找我幹嘛？哦，是為了講述末世時代的故事。你也有故事？”

    “當然，我們誰沒有一堆要說的故事？我要感謝你，如果不是你提醒了我，我可能還沒想到，或者說，不敢說出那些深埋心底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