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塌的信譽，就和雪崩一樣——一般人聽過，但沒見過，也無法想象隱隱約約的一絲絲裂縫，明明沒怎樣嘛！可在下一刻，多巍峨高聳的雪山，甭管多威嚴壯觀，隻在眨眼功夫轟隆隆嘩啦啦，全部崩盤。

    速度之快，讓人膽戰心驚。

    “我們太天真了！想想看，‘基因置換’誰研究，為誰研究？其中的巨大利益，誰是受益者！”

    “YC不是發起人，也必然是推動人。真奇怪，之前星際吵翻了天，為了“基因置換案”的區區一個陪審員，也能糾纏個十天半個月。怎麽沒人提出YC在裏麵發揮的作用呢？”

    是沒人想到？所有星際人都犯了迷糊？

    不，是沒人敢！

    YC——異能者研究中心，是異能者的聚集地，是所有星際人心目中的聖地。平日裏連一句責罵的話都不敢，何況將罪名套在YC上麵呢？

    “我的心好痛，感覺信仰了一個虛偽、狡詐、壓迫的假神！這麽多年，不，是我們祖祖輩輩無數人，都被欺騙著！”

    “我來總結一下，如今聯邦的毒瘤：基因病。早期母星時代也有，但發病率不高，大約在千分之一二的樣子，大多數還是正常的。可到了星際時代，發病率突增，目前已經達到百分之五十。每兩個星際人，就有一個患有基因病。區別是能否自理生活，是否擁有獨立意誌。”

    “本來人類踏上星際旅程，堅辛勇猛，開創了一個時代。這個時代，本應該是富足的，繁榮的，昌盛的，比母星時代強上百倍、千倍。可實際上呢？星際強大的人類背後，是更多的身體出現了問題的人類，他們一出生就帶著各種稀奇古怪的病症，是基因置換的後果。”

    “基因置換——如惡魔一樣的科技，讓我們肆意修改下一代的不完美基因。在宇宙民族大融合的步驟下，我們的審美偏向一致，價值觀也趨向一致。沒人天生完美，追求完美沒有錯，錯的是我們濫用了基因置換技術。注意，不是大自然的優勝劣汰，而是我們按照的自身價值觀，為了名、利等因素，做出了修改基因的決定。”

    “我們不能責怪祖輩，因為他們和我們是一樣的，換了我們在當初，隻怕也隻有今天的結果！可能怪誰呢？怪研究這項技術的發明人？不，這個發明者隻是純粹的研究者，朝家甚至早就發出了警告。是某些人背後為了利益，無限製的擴大！”

    “之前公開的那些‘基因置換案’的推廣人，隻有那幾個名字麽？別用無法找到後代來掩飾了，YC的曆任院長、領導，誰能洗得清嫌疑！”

    第一次出現對YC的質疑，就是直接叫囂，後續跟隨呐喊的越來越多。

    “沒錯！就是YC！為了更多的異能者出現，為了能掌控更多的異能者，YC是最大得益者！星際有記載的，不願意加入YC的異能者，下場也沒幾個好的。最後無法在聯邦容身，不得不遠行，要麽當了星盜，要麽死得淒慘！”

    “毒啊，真毒！科學院還隻是霸占衍生物的專利權，雖然也是壓榨吸血，卻沒有YC一條活路都不給人留！”

    “想想也是，一千年來，一家獨大！有誰能和YC抗衡呢？科學院享受崇高聲譽，還不隻是YC的應聲蟲！YC隨便出現一位項目負責人，就敢和科學院的院長平起平坐了！”

    清醒過來的星際人，對YC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從前有多尊敬，現在就有多嘲諷。

    如果隻是罵上兩句，天網論壇上相關的責罵和詛咒，多得是。之前罵“林恬兒”的帖子都還在呢，芸熙還不是活蹦亂跳的好端端活著？

    可接近著發生的，就令人震驚了。YC在各星係的分支機構，具體是一百多個星球的下屬機構，發生了“聲討門”事件。

    他們的聲討是一封公開信，並沒有聲嘶力竭的辱罵什麽，隻是將YC總部的一些要求，堂而皇之的像普通大眾做了一個簡短說明。

    如，每個星球必須輸送多少人才。人才不足怎麽辦？搶也行，偷也行，反正人才的數目是按照人口的比例來的。覺醒的異能者不足，肯定是工作不好、不認真，沒有妥善發掘每顆星球內的資源。不認真的怎麽辦？降級！

    降級會影響各分支機構配發的藥劑。這些藥劑，是YC的專門科研者，為不同類別的異能者研發的，可以刺激異能的特殊藥劑。配發不足，會導致這些機構的負責人、下屬工作人員，異能無法提高。年紀大了，甚至會退化。

    為了每年定量的輸送人才，能怎麽辦？不得不鋌而走險……基因置換啊！風險是大了點，可這樣出現異能者的幾率更高，總比傻呆呆等著普通人覺醒好吧？

    至於願意做基因置換的家庭，從來也不缺。普通人已經在底層了，再也不可能缺失什麽了，他們願意付出一切，隻要後代出現一個異能者。這些分支機構減免他們的實驗費用，還被千恩萬謝著，諷刺不？

    再者，YC總部看得上各星球送來的人才嗎？大半是靠基因置換覺醒的異能？除了實在罕見的，百分之九十九，都看不上的。看不上的，那也是有異能的“人才”，不能隨便丟棄。怎麽分配？這又是YC的一項權利。

    分支YC的負責人，以自己和兩個親密的朋友為例。朋友A，覺醒的是力量係，分配到軍隊去了，好歹是一條出路，說出來在老家也很有麵子。其實，就是一個雜牌軍，挖土挖礦，累得要死。

    朋友B，異能有點偏，實用價值不高，首都六星沒有施展的地方，隻能掛靠在某個勢力下，每天累死累活賺得稅款，才能在首都星生存。三十年了，沒房沒家，什麽也沒積攢下。上次聯係，還是這麽“飄著”，也不知前途在何方。

    至於他，當年懶得賄賂分配的YC總部人員，最後被打回原籍了。內部俗語，叫做“衝紅”，意思怎麽來的，怎麽回去。他是好運，遇到了師傅，領他到分支YC，三十年一步步爬，爬到了負責人的位置。其他衝紅的就沒他的好運了，畢竟分支也是一個蘿卜一個坑，沒有多餘的位置。而異能本身不強，又失去了提高自身能力的辦法，隻能衰弱下去……

    這種低階異能者，非常可憐。家族對他們寄予厚望，可他們什麽都不能回報。多少人就是不願意回家，不停在星際奔波，到最後不知死在什麽地方了。

    這封公開的聲討信之後，無數星際人淚目了。

    一想到自己的家人，就是這麽無聲無息的消失了，怎麽可能不悲憤！

    陸續還有其他的YC分支，也訴說了類似的事情。刻意強調了那些被總部YC看不上的異能者，過得有多淒慘，星際人類終於忍不住了。

    深深的幻滅感，就像一個陽光下五彩繽紛的氣泡，被戳破了。炸裂的泡沫飛濺在臉上，有那麽一刻的遲疑，可眨眨眼，就知道發生了什麽。

    憤怒的火焰，熊熊燃燒。

    公眾自發的在分支YC門口靜坐，整個聯邦一百二十六顆星球，除了幾顆沒有設立分支的，差不多一百顆星球，分支YC強烈譴責總部YC的“霸道行為”，要求公開“藥劑配方”，“讓每個異能者都能得到提升”。

    要求難道不合理？

    異能者都提高能力，聯邦的整體戰鬥力也增強了啊！

    總不能就為了總部的威懾力，用“藥劑”當成勒緊所有分支的繩子！

    各分支的崛起，非常突然。仿佛一夜之間，就冒出無數抗議的異能者，他們裹挾著大義，以滿腹委屈、忍讓的形象，得到所有公眾的支持。

    偏偏這會兒，首都星總部YC的認命還沒下來，沒決定好誰來主持話語權！是態度強硬拒絕，還是手段懷柔，先度過危機？

    每延遲一個小時，就演變得更加轟動。

    最終，六大星係的分部，有一半也站在總部的對立麵，要求總部公開藥劑配方！不得利用卑鄙手段控製異能者！

    這下，YC可謂是搖搖欲墜。

    千年聲譽，一朝倒塌，恰如那雪崩，轟隆隆，轉眼之間就剩下一灘淩亂。

    ……

    “快，收拾東西。”

    索安經過兩個多月的休養，已經恢複的差不多，臉頰也紅潤多了。此刻，他敏感的嗅到了不正常的氣息，立刻關閉生意好轉的香舍裏。

    芸熙也覺得不對勁，隻是她不是“見了危險就跑”的性格，更習慣“迎難而上”，並不想搬家。首都星氣候宜人，交通便捷，關鍵是植物茂盛，想種什麽就種什麽。搬到其他星球，她怎麽好拿出農場的農作物？

    “索安，首都星更適合你的身體恢複。”

    “我知道，但我們可以搬到其他星球慢慢休養。相信我，首都星目標太大了，我怕接下來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比如……”

    索安歎了一口氣，“一百多分支YC機構，這絕對不是某一人、某一家能做到的。背後一定有很多勢力串連。他們的目標很大。我暫時無法猜測，隻是防患於未然！”

    “我也知道，他們所圖甚大。對了，你覺得蔣靜飛知道些什麽？她走之前，說送了一份大禮。我以為是讓你當科學院院長。不過你說那是‘捧殺’，拒絕了。我這幾天總是在想，會不會是她？”

    “嫌疑極大。她一走，YC就亂起來了。再加上之前她官司纏身，YC對她袖手旁觀，隻怕早就記恨起來了。不過這件事絕對不是她一人所為……”

    索安皺眉想了想，撥通了個人終端的通訊器。

    “呦，這是誰啊，居然還有我的通訊號？我以為你早把我給忘記了。”

    “正經點，有事情要問你。”

    “當然了，你沒有事情，也不會找到我的。說說看，要買什麽消息？別人我是打八折，你呢，加三倍吧。”

    “別鬧。外星係有些動亂，你別以為首都星就安穩了，有機會早點避開吧。”

    “哈哈，避開？往哪裏避？老子怕過誰！為什麽要避開！”通訊器內那人張狂無比，芸熙聽著耳熟，一時想不起來。

    索安揉了揉額頭，

    “你家裏生意不是做得很大，隨便找個沒有YC分支的星球。或者去阿爾法星係吧，那裏就是冷了點，安全無虞。等這股風潮平靜下來，再返回也是一樣。什麽都比不上性命要緊！”

    “索安，你別危言聳聽了。我在首都星能有什麽危險？”

    “不是說你，而是說時局不安穩。一有個風吹草動的，難免受到牽連。你何苦冒風險？我都打算帶著林恬兒暫時搬走。”

    那邊就沉默了，“你別坑我。朝明被你坑到監獄了，至今沒放出來。我，你也想坑？”

    “要不是看在你小時候送我一張親手畫的賀卡，你當我會理你。言盡於此，你好自為之吧。”

    說完，索安就要掛斷。

    那邊突然激動起來，“靠！不愧是索安！鼻子比誰都靈！可你猜都猜出來了，幹嘛還試探我！”

    索安的眼睛一冷，“東祁，果然是你！”

    “哈哈，沒想到吧，索安。一直跟在你屁股後麵轉悠，其貌不揚的我，也有大展身手的一天？看在你沒忘記我們舊情一場，我奉勸你早點離開首都星。這裏，已經不適合沒有異能的普通人生存了。”

    “果然！是軍方接手了嗎？”

    “你都失去異能了，還管那麽多幹嘛？給你個忠告，帶上你的小美人，遠遠的走，能走多遠就走多遠。三兩年內不要回來。醞釀了十年的計劃，終於等到實施的時候。個人的能力，怎麽能強過集體的意誌？”

    索安聽了，從胸口吐出一口鬱氣。

    腦中勾畫出各種勢力對比圖，各種關係聯絡圖，隱約猜到了什麽。隻是他如今的確隻是個普通人，不像以前，還能登高一呼，用自己的名聲維護一些人。

    他現在隻能保護芸熙一個人！

    “我最後問一個問題，當初綁架林恬兒，是不是你們的人？”

    “嗬嗬，要怪，就怪你索安瞞得太緊了。早知道她是你的人，絕不會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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