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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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個金融廳之類的地方。

    具體位置不明,具體大小不明,具體作用也不明,整個空間幹淨過了頭,除了一排看起來沒有盡頭的隊伍之外什麽都沒有。明亮的白熾燈照的這個鋪滿白色瓷磚的大廳看起來有些嚴肅空蕩,中央空調大概開的太足了,整個大廳充斥著冷颼颼的空氣。

    隊伍最後方是一片虛無,看不清別人的臉,也不知到底有多少人,天花板則呈現出一種發白的,有些模糊的狀態,到處都看不到出風口和排風口,甚至連窗戶都沒有,可冷風就這麽從四麵八方吹過來,讓習安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在他的身後,隔著三個人的位置正站著一個約摸十八歲,看起來還帶著點青澀的少年,正滿臉錯愕地抓著自己的頭發,重複著轉身、抬腿邁出隊伍、途中像是遇到阻力一般腳步硬生生又拐回隊伍裏的奇怪行為。

    一臉驚悚的少年:“…………舞草???”

    習安的麵前站著十多個人,他和少年的身後則是長長的隊伍,大部分像是正處在夢遊狀態之中,目光呆滯隻機械地跟著前麵的人往前走,而少數清醒的人基本都不說話,比較靠近兩人的是幾個穿著織金暗花緞地漢服或不知什麽服的女人,一身古裝打扮,看到少年的神態後,幾個人臉上紛紛出現了然的神色,笑成一團:

    “喲,那個小哥兒是新來的吧?”

    “哎呀真可憐,看起來才不過十八吧?也不知娶媳婦了沒,年紀輕輕的……”

    “瞧妹妹這話說的,咱們姐妹幾個哪個不是如花年紀就……?可沒有哪裏比不上這種毛頭小子。”

    “科科~說的也是~”

    女子們的嬌笑作為這個空間裏為數不多的聲音之一,在方圓二十米內清晰可聞,少年聽到這古怪的對話後一愣,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隊伍的前端有個穿著白裙的女孩子,長發及腰,濕漉漉的像是打了結的水草,就黏在肩膀和後背上,背對著少年所以看不清臉,正和她麵前一個穿著不知道哪個朝代褂子的梳著發髻的女人低聲說著話,嘻嘻笑的聲音尖銳又細小,瘮人的很,而不明液體正從她的頭發和裙子上滴落下來,水漬一直延伸到看不見的隊伍末端。

    而剛剛那幾個說笑的女子身後不遠,一個戴著眼鏡頭發雜亂的男人正拉著一名身穿鎧甲的中年男子嘮嗑,沉重的盔甲看起來髒的很,上麵遍布著斑駁的、像是血跡幹涸後的暗赭色汙漬,就算不湊近也能聞到那濃重的血腥味,完全不搭調的兩人交談甚歡,帶著一股子荒唐的穿越感。

    再後方,有滿臉血汙手拿逼真斷臂看起來十分狼狽的男人,身穿黃袍胸口有個大窟窿的垂暮老人,肩披袒胸露臂的婦女,穿著水手服的少女,穿著人字拖滿臉胡渣的大叔,甚至還有滿身藍色不知是鱗片還是皮膚病的怪人……

    少年:“……”

    =皿=媽呀什麽玩意兒!整人節目!?cosplay???

    從習安這個位置稍微側過頭就能輕而易舉地看到,剛剛還試圖離開隊伍的少年渾身僵硬,被嚇的小臉都煞白了。

    習安慢悠悠抬頭看天花板,完全同情不起來。

    因為就在十多分鍾前——恢複意識的習安和少年一樣,睜眼就發現自己在怪人堆裏出不來,還眼睜睜看著某個目前已經離開隊伍的男人大喊大叫說些撞邪之類的話試圖脫離隊伍未果,順便自己試著在這種詭異的不可抗拒力下掙紮了幾分鍾,受到了十成十的驚嚇。

    相較之下肯定要比起少年受的刺激更大,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習安才覺著隻剩自己一個人處在這種莫名其妙的狀態下有些不安,少年就出現了。

    有個墊背的,真是安心不少(等等?

    少年回神後就一直在驚疑不定地打量著四周,像是下了很大決心後,他伸出顫抖的手,一把抓住麵前一臉高深莫測的老頭,聲音發飄:“請問……這是什麽地方?”

    老頭聞言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幾眼,笑而不語。

    少年:“……大爺求別笑啊我到底為什麽會在這裏!!!”

    老頭淡笑如故。

    習安看著那高深又裝逼的笑容,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少年停頓兩秒,深深認為自己剛剛的腦補真相了:“臥槽真的是整人節目?!我是怎麽過來的?臥槽臥槽臥槽為什麽我沒有印象?!你們這是綁架知不知道!沒經過別人的同意把別人弄來這種奇怪的地方想過後果嗎親!會坐牢的親!”

    老頭不為所動:“年輕人,要淡定。”

    習安:“……”

    老頭麵前某個看起來陰陽怪氣的男人冷笑一聲,瞥一眼少年激動的樣子,麵上露出對方見識短淺的鄙視表情,接收到少年求救般的眼神後一頓,默默管自己移開視線。

    少年被那隻差寫著“勞資就是不告訴你求我也沒用”的表情給噎的說不出話來,呼哧呼哧喘了個大氣,習安則因為隊伍前進了一小段而朝前邁了幾步,將視線投向前方不遠的兩個出口。

    從一開始的驚訝茫然到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習安花了大概十分鍾,時間不長不短,但比起後麵那個到現在還咋咋呼呼的少年,他看起來淡定了不止一兩點。隊伍裏的知情人士似乎喜歡冷眼旁觀,在先前和少年一樣詢問了幾人未果後習安就已經放棄了,隻沉默地打量著四周。

    這破地方怪異之處在沒有入口卻有兩個出口,一左一右。隊伍最前端站著一個以習安目前的角度看不清臉的男人,大部分排隊的人或沉默或朝那人恭恭敬敬地打了聲招呼後直接往左邊的門走去,而剩下的一小部分人,要麽茫然地按照對方的指示朝右拐,要麽就怎麽都不肯離開非得搞清楚狀況,一臉警惕逼得對方采取強硬手段。例如之前那個嚷嚷著撞邪的男人,在對方與之溝通無效後,他直接被兩個突然冒出來的人從右邊的門拖了出去。

    真的是“突然”冒出來的,至少在男人被拖下去之前,那兩人的位置,壓根就沒人!

    先不提人到底是從哪兒來的,單單看這場景,就能判斷出,左邊大概是知情人士需要經過的地方,而習安,絕對就是要往右走的節奏。

    越想越覺著是這麽回事的習安收回放在那兩扇不知通向何處的門上的視線,繼續他被少年的咋呼聲打斷的思考,關於之前的事他記住的不多,隻記得自己和平常一樣正常地起床準備上班,出門前還確定自己帶了錢包鑰匙手機,關了煤氣電燈電視,經過街角那家早餐店還買了三個鮮肉生煎,其中一個還被老板錯拿成了蝦仁的,然後……然後就沒有印象了。

    記憶像是出現了某種斷片,從離開早餐店後到在這個地方睜開眼之前的內容,一片空白。

    習安緩緩吐出一口氣,在心裏安慰自己,還好後麵有個同樣不知發生了什麽的家夥,到時候爭取和對方抱團,無論是惡作劇也好整人節目也罷,甚至就算是什麽靈異事件,隻要不脫離組織,有那個家夥墊底……自己大概就不會出什麽洋相,也不會是最慘的那個。

    有則寓言說的好,遇到老虎,不需要跑的比老虎快,隻要比別人快就行。

    隊伍前進的非常快,在身後的少年安靜下來的時候也不知不覺就輪到了習安,他抬頭瞥了對麵指引的人一眼,微微一怔。

    那人看起來約摸二十六七歲,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和西裝褲,外麵卻披著一件看起來像是古裝的淺青色外袍,雖然這搭配有些不倫不類,但在他身上卻絲毫不顯突兀。溫雅的男人烏黑的頭發偏長,就鬆鬆地用一根與外袍同色的發帶係著搭在胸前,發尾沒入了外袍內,而那稍稍側著的臉線條流暢漂亮,就這麽一臉閑適地站在一堆怪人中,麵帶微笑氣息平和。

    總之,他的氣場和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非常不搭。

    而讓習安愣住的理由非常簡單,那個明明很陌生,他也確定之前肯定沒見過的男人,卻讓他覺得非常眼熟。

    男人當時正目光放空不知道想些什麽,似乎察覺到了他的視線,下意識側過臉看了習安一眼,然後就和他一樣愣住了。

    和對方四目相對的那瞬間,習安額頭一跳,不知為何神經緊繃了起來,盯著那雙與看起來的年紀不太相符的深沉眸子移不開視線,甚至連心髒都跟著狂躁起來。

    …………等等這什麽情況?

    因為自己的反應而有些莫名的習安忍不住伸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對麵的男人卻已經收起了看到他那瞬間不小心泄露出來的激烈情緒,看起來平靜的不得了。隻是明明對方沒什麽表情,習安還是從他的眼裏看出了深思、驚喜、審視甚至某種茫然,之後像是頓悟了什麽,眼底一片了然。

    習安被那種複雜的眼神看的僵在原地,默默反應了一會兒才有些發毛地朝後退了一步,想躲開黏在自己身上的視線,但因為正在排隊,而這個隊伍又出不去,就隻能這麽幹巴巴地站著。

    對麵的男人察覺到了習安的尷尬,垂下眼眸不知想了什麽,幾秒後他又抬眼,細微的情緒一掃而空,隻帶著禮節性的微笑十分自然地伸出手:“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