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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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名叫顧風晟的少年給習安買了一個鳥籠。
白色金屬支架,細密的雕花,亮色的底部,下麵還有托糞板,籠裏還有一個支架,總的來說非常高端大氣,就掛在顧風晟的房間陽台上。
被塞進鳥籠的習安有了個正式的昵稱——團子,由顧家最小的孩子顧風苓命名,那小鬼在它被塞進籠子的第一天就開始用非常熱切的小眼神兒看它,習安發誓它多次聽到她在樓下亭子裏抬頭看著自己,小聲地問他哥團子什麽時候能長大。
被人覬覦的感覺多少有些詭異,最詭異的是這小鬼不但覬覦它,還覬覦它的“後代”。
氣溫逐漸回暖,羽翼漸豐的習安可以在籠子裏試著飛一飛,隻是空間太小無法伸展開來,顧風晟每天清晨在出門前會將習安籠子裏前一天的水換成幹淨的清水,清理之後順便放一些水果和熟蛋黃麵包屑之類的東西。在最開始他也曾特意去買了飼料和昆蟲幼蟲蛹之類的鳥食,可習安完全不買賬,甚至連碰都不碰,直接從籠子的這頭跳到那頭露出鄙夷嫌棄的神情拒絕進食,顧風苓守在籠子邊看了好久,試探地問了問她哥團子是不是不吃蟲子。
在籠子的另一頭梳理羽毛的習安扭頭瞥了小丫頭一眼,少有地啾了一聲以示讚同。
見顧風苓從廚房拿來的水果和麵包被習安毫不抵抗地吃下去,顧風晟最後還是放棄了鳥食這東西。
少年似乎還是個高中生,清晨出門傍晚回家,偶爾透過窗戶習安能看到他安坐在書桌邊翻著參考書或厚厚的原文書,他不在的時候喂食的人基本是小鬼或當時買蝦的女人,倆個女性生物總是邊往籠子裏放新鮮的水果邊和習安說些毫無意義的屁話,例如要多吃點呀,今天天氣好好要不要拎著鳥籠出去逛一圈啊,又被哥哥/小兒子擺了一道啊之類,話多到讓習安總是忍不住用翅膀蓋著腦袋裝睡覺根本不想理。
和她們相比,顧風晟的行為就是完完全全的“喂食”,清理鳥籠放進食物更換飲水,除了剛開始的時候對它自言自語了幾句後就沒再多說什麽,最多隻盯著習安觀察一陣子,順手扯扯它已經完整的翅膀。
被他扯的一個踉蹌的習安對著少年翻了個白眼,以此表達自己的不滿。
看到那個白眼的少年一愣,有點懷疑自己看錯了,畢竟從一隻鳥臉上看到這種鄙視的神色簡直像是開玩笑,習安看到他那訝異的眼神後沉默一瞬,扭頭換了個方向,默默轉身拿屁股對著對方。
顧風晟見狀忍不住戳了戳它毛絨絨的腦袋,習安頭也不回,爪子牢牢抓著籠子內的橫杆小心翼翼朝裏挪了兩小步,借以離開少年能夠到的範圍。
不知為何他突然覺得習安的行為就像個鬧脾氣的死傲嬌,被自己的聯想搞的有些好笑的顧風晟不太明顯地勾了勾嘴角,順手合上了籠門。
見少年回到房間內,習安跳進了洗浴用的水漕裏,梳洗了自己的羽毛後撲棱了下翅膀,食槽裏放著些用花生米粉、玉米麵和熟雞蛋黃混合成的飼料與一些麵包屑,新鮮的水果,啄食了兩口後習安將自己的視線放在了籠子的鎖上。
鳥籠除了水罐水槽和食槽之外全部都由金屬製成,籠門和普通的籠子一樣,用一個扣子合攏,往上一推就能打開,但對於籠子裏的鳥來說卻並不是能輕易做到的事。
作為一隻擁有人類的記憶的鳥,被關在籠子裏必須不是一件可以忍受的事,先前因為剛來到這棟房子又還不會飛,低調的習安並沒有做出什麽引人注意的行為,隻盡力表現的和一隻雛鳥一樣,在別人靠近自己的時候警惕地挪動一下,剩下大部分時間都在放空中度過,很少叫或者對他們的行為做出反應。
翅膀逐漸有力的感覺讓習安有種或許自己能飛了的感覺,可這種狹小的地方也就能讓習安張開翅膀撲棱一下,鐵籠之外就是鬱鬱蔥蔥的樹林與廣闊的天空,它突然就很想……試一試。
於是等到顧風晟回到房間內並合上了通向陽台的那扇門,習安就立刻來到了籠門邊。
爪子勾住一根支架,習安湊近那個扣子看了看,發現少年並沒有把它合上,這意味著它隻要能把籠門向上推就能夠從這個地方出去,心情頓時變好了一些。
沒有手做這種事十分費力,用喙咬著籠門試圖將之使勁向上拉的習安試了試,發現很輕鬆地就打開了一小條縫隙。
一點凝滯感都沒有,籠門和支架之間的順暢感實在有些出乎意料,習安淡定地想,看來籠子質量太好某方麵也為動物提供了某種微妙的福利,例如方便逃跑什麽的。
再接再厲的習安扒著支架將自己的頭拱出去,此刻房間裏的顧風晟正低頭看著攤開的學習資料,不經意抬頭一瞥就看到了試圖逃跑的習安,他微微一愣,下意識站了起來。
剛想朝著陽台走去抓住那隻準備偷跑的鳥並把籠子關好,顧風晟突然動作一頓,卻並沒有做出下意識的決定,而是站在窗口默默看著幼鳥從拉開的縫隙中鑽了出去,成功脫身。
然後那隻渾身羽毛被折騰的亂七八糟的白頭鵯站在籠子麵前,梳理了一遍自己的羽毛後看似很有成就感地輕叫了一聲,聲音悅耳清脆,它小心翼翼地揮了揮翅膀,緊接著就這麽扇動羽翼衝了出去。
看著那小小的身影從開始的歪歪斜斜到順暢地消失在視線內,顧風晟沒去理會空了的鳥籠和剩下的飼料清水,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繼續回到書桌前看著沒看完的那本書,甚至幾小時後見到拿著一小碗新鮮水果上來準備給團子換食物的顧風苓後也並沒有出聲,隻是瞥了她一眼,然後聽著陽台傳來女孩子的驚叫:“哥哥!小團子跑啦——”
顧風晟放下書慢悠悠走到妹妹身邊,看著空蕩蕩的鳥籠“咦”了一聲,露出十分驚訝的表情:“它什麽時候跑掉的?”
表情相當無辜讓人看不出真假。
雖說隻養了幾天,但明顯有了些感情的顧風苓四下打量了好一會兒,確定沒有那隻小鳥的痕跡後小臉一垮,扁嘴像是要哭出來:“肯定是哥哥的錯,不然小團子怎麽會被弄丟!”
的確是因為忘記扣上籠子的鎖讓幼鳥跑掉的顧風晟下意識摸了摸鼻子,看起來很無奈:“……這跟我有什麽關係,我確定自己關了籠子。”
顧風苓:“不是哥哥的錯還能是誰的錯,最後一個見到小團子的就是哥哥!”
“好好好我的錯。”一點都不想繼續討論是誰的錯的顧風晟聳聳肩,“也許是小團子想家了所以跑掉了,它隻是哥哥撿來的,想回去很正常啊,如果喜歡我明天去買隻新的給你,不然就直接帶你去吃烤麻雀。”
這根本不關烤麻雀的事好嗎!
顧風苓氣鼓鼓的表情一頓,遲疑道:“……烤麻雀真的很好吃?”
“……”
自家妹妹這算是注意力極其不集中還是感情豐富?
答應下來帶她去吃烤麻雀後顧風晟將那一小碗水果順手擱在了陽台上,朝著團子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他平靜地轉身離去。
而此時的習安正朝著記憶中鳥巢的方向飛去,雖說印象不多,但它依稀可以記得周圍的灌木和小徑的形狀,在四周轉悠了一圈找到被那隻貓按在地上差點被吃的位置,再順著來的方向,很快就找到了出生的地方。
那一小片灌木叢和它之前離開的時候沒什麽區別,習安很快就找準了之前鳥巢在的地方,那裏已經安靜了下來,其他的雛鳥似乎已經離巢,連那兩隻成年的白頭鵯都不見了蹤影,習安不知為何隻覺得鬆了一口氣,在巢穴周圍停了一會兒,就展翅離開。
然後它開始滿樹林找吃的。
被關在籠子裏的那幾天雖說沒有自由,但好歹水和食物都不缺,甚至任何時候都是幹淨新鮮的,因為白頭鵯適合吃一些柔軟細嫩的食物,查過資料的兄妹倆知道水罐很容易被汙染,不但每天都會更換新鮮的飲水,連喂給的水果和飼料都換的很勤,還時不時喂點碎雞蛋來補充本該由昆蟲或蛹來汲取的營養,根本不需要自己覓食。
正是需要食物的狀態,在顧風晟喂食之後習安隻吃了幾口就開始扒著支架想要從籠子裏鑽出來,更別說之後飛了一長段距離,早就餓的差不多了,隻是它從樹林裏望去,能一眼看到的可以稱之為食物的東西……全是蟲子。
在飛了半天卻隻找到幾顆零零星星結著不多奇怪果子的灌木,而且大部分還不成熟後,吃了幾天有飽滿汁水的梨和車厘子的習安覺得自己的鳥生遇到了攸關生死的挑戰。
覓食好困難。
一點都不想吃蟲子。
咽下倆顆不知道有沒有問題的果子的習安站在灌木雜亂的枝椏上,認真考慮了幾秒後,毫不遲疑地飛回了那棟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