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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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

    幽暗又安靜的暗角處,兩人以如此親昵的姿勢幾乎是貼在一起,可眼神上的交流卻完全不是這麽回事。

    不知過了多久,菱畫齜牙咧嘴地笑,反過來嘲諷他,“三次就夠了?”

    “我不介意更多,”瞿溪昂優雅地聳了聳肩。

    “我知道,這世界上有很多女人看到你就會前仆後繼地想和你睡,但是很抱歉,我現在不想,”她一字一句地說完,斬釘截鐵地補充,“還有,你記錯了,我總共隻對你做過兩次這個手勢。”

    “三年前,”

    他此時終於放開她的手和身子,輕輕地整理起自己的領口,不鹹不淡地說,“應該是你和路辛遠分手後離開A國回T市前的最後一晚。”

    菱畫聽著他的話,慢慢瞪大了眼睛。

    三年前……

    她想起來了。

    好像的確是有這麽一回事,那天她理完行李出去逛了一圈回到公寓,在公寓樓下時遇到了一個崩潰的女人和一個滿臉冷漠事不關己的男人,她上樓前還罵了那個男人一句渣男出氣。

    天,那個男人原來就是他?!

    她目光複雜地打量著他,感覺之前在搜索引擎上的“風流韻事無數”被徹底證實了,而且這個男人可真是小心眼得可怕,“……你竟然一直記得。”

    “很難不記得,”他開始往暗角外走,聲音再次恢複成冷漠,“畢竟這世界上對我豎過中指的女人隻有你一個。”

    她心中閃過一絲快意,攏了攏剛剛在和他接觸中變得略微散亂的頭發和裙子,也跟著走了出去。

    剛剛走出暗角,她的腳步卻突然停了下來,“等一下。”

    他回過頭。

    “……你怎麽知道他的?”他剛剛提到了路辛遠這個名字,她聽得很清楚。

    瞿溪昂的眼睛在走廊的燈光下看不出波瀾和深淺,“不得不再次承認,你的眼光真的很有問題。”

    ……她還記得上一次他這麽說,是評價謝修弋和督敏都是娘炮。

    “是麽?”目光對峙片刻,她走到他的身邊,“我覺得至少比起那些因為你而痛哭流涕的女人眼光要好。”

    “沒錯,我的手是很髒,在克伯宮裏幹過的髒事數不勝數,多一條和你的桃色關係也並不稀奇,”

    然後,她朝後退了一步,麵無表情地看著他的眼睛,用麵對他時從未敢有過的冷靜和強勢對他說,“我也的確對你的撩撥以牙還牙,但目前我覺得我們之間的距離保持這樣已經是極限,如果你執意要繼續破壞這個極限距離,那我想我不會再在我現在這個位置上待下去,哪怕我可以從你身上學到很多東西。”

    瞿溪昂的目光輕輕閃爍了一下,半晌,他轉過頭往前走去,“你會如願以償的。”

    等兩人一起走回到會客廳門口的時候,卻見會客廳門口正站著兩個人,其中一個,讓菱畫一看到就下意識地手心一抖。

    拿著酒杯正在交談的穆靖和路辛遠看到他們倆,神色也都微微有了變化。

    幾乎都沒有任何可以躲避的空間,在菱畫看來如此詭異組合的四個人直接在會客廳門口狹路相逢。

    第一個開口說話的人是路辛遠。

    隻見他朝瞿溪昂伸出手,溫和地朝他微笑,“你好,Chase,久仰大名。”

    菱畫身邊的瞿溪昂卻根本沒有伸出手,隻是微微朝他點了一下頭。

    而穆靖的眼睛在瞿溪昂和故作鎮定的菱畫臉上依次定格兩秒,這時從旁邊的桌子上拿過一張紙巾,恭敬地遞給瞿溪昂,然後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看到穆靖這個動作,菱畫渾身立刻汗毛倒豎,趕緊轉過頭看瞿溪昂。

    ……

    他的嘴唇上還遺留著接吻時她的口紅,非常非常明顯。

    理所當然的,下一秒,四個人之間陷入了無比詭異的沉默氛圍裏。

    真是一出精彩絕倫的年度大戲。

    穆靖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十分微妙的表情,路辛遠緊抿著自己的嘴唇審視著瞿溪昂、眼神一分一分慢慢冷了下來,瞿溪昂則優雅而淡然地擦著自己嘴上的口紅——慢動作。

    而至於她,她想原地爆炸,隻能努力維持著自己臉上的鎮定。

    她不明白,以穆靖這樣超高的情商,就算他猜到了她和瞿溪昂之間剛剛發生了什麽,他也根本沒必要當著他們四個人的麵來揭穿,還有,以瞿溪昂的智商,剛剛接完吻他也不可能會忘記擦掉她的口紅,哪怕間隔時間再短。

    所以,穆靖應該也知道路辛遠和她以前的關係。

    而至於瞿溪昂,她真不明白他到底是想幹嘛?

    擦拭完口紅,瞿溪昂將紙巾放在一邊,穆靖見狀,朝身旁的路辛遠舉了舉杯,“路總,克伯宮誠心期待今後與路氏家族的合作。”

    路辛遠也禮貌地舉了舉杯,眼睛卻是看向瞿溪昂的,“路氏會盡力配合克伯宮——作為首席財團,今後應該經常會與你們見麵。”

    瞿溪昂還是沒有說話,他看了路辛遠一眼,和穆靖一起離開了會客廳門口。

    菱畫閉了閉眼,也想走,卻被路辛遠輕輕抬手攔下。

    “小畫,”他的眼睛注視著她,“我們現在就談談。”

    “我隻有十分鍾。”她平靜地說,“我還要去做采訪的外景布置。”

    “足夠了,”路辛遠提步往克伯宮後門的花園走去。

    **

    克伯宮偌大的花園裏,此刻隻有月色倒映下來的寧靜和安詳。

    走到花園中央時,路辛遠停下了腳步。

    她從身後看著他的背影,抬手揉了揉眼睛。

    這個熟悉的、溫柔的、殘忍的背影,她剛回T市時曾無數次夢起,有時候甚至是流著淚從夢裏醒過來,然後翻來覆去再也難以入睡。

    以前沒遇到路辛遠時,她和祝靜一直互相嘲諷對方是愛情絕緣體,她還一直聲稱自己是個不需要愛情的人,可是她又怎麽會想到,後來世界上會出現一個路辛遠,讓她變成一個在愛情麵前肯低下頭的女人?

    “小畫,”他轉過身,聲音裏有一絲酸澀,“我發給你的那些郵件,你有打開看過嗎?”

    她閉了閉眼,沉默著微微點頭。

    “分手一年之後,我就想把你找回來,可是那時候你離開了A國,換了一切聯絡方式,祝靜、督敏還有你的朋友都恨我、不告訴我你的行跡,我沒有辦法,隻能慢慢等,等到後來有其他人知道你在T市告訴了我,我就立刻打算回來。”他朝她走過來,走到她的麵前,認真地注視著她,“小畫,我明白我帶給你的傷害我沒有辦法再彌補,我從把你弄丟的那一刻起,我可能就再也找不回來了,可是我還是想貪心地試一試。”

    “有必要嗎?”她抬起頭看向他,搖了搖頭,“當初是你選擇要離開,你應該自始至終遵守你自己的決定——”

    “那個時候我太年輕了,”他揚聲輕輕打斷了她,“我以為自己沒有你還是可以過得一樣好,那時候在我心裏,想打下一片天地的心願太過強烈,你知道的,我不想依靠我的家族,不想依靠任何人,我覺得在那個階段我最重要的事情是拚搏自己的事業。”

    “那所以,既然我那個時候不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事,現在其實也一樣,”她無所謂地笑了笑,“路辛遠,那說明我從來都沒有在你的人生規劃裏。”

    “因為那時候我不理解這種感情,我以為愛情是誰都可以取代的,可是後來現實證明我是錯的,”

    他微微俯下|身,一字一句、看著她的眼睛說,

    “菱畫,這三年來,我從來沒有一分鍾忘記過你,無論你相不相信,我也從來沒有愛過除了你之外的人。”

    聽到他這句話,她的鼻子微微有些泛酸,她努力掐著自己的手心,不讓他看出來她有任何的反應。

    最開始分開的時候,她想過無數次,還有什麽辦法能回到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她甚至私底下去找過他的朋友,問他們路辛遠身邊有沒有新的女人,聽到他們說沒有,她心裏還覺得很開心,可是她知道,是他說的離開,他就不會再回頭,所以她也不敢嚐試去挽回。

    沒有人知道她失戀最開始那段時間是怎麽熬過來的,生活中所有的記憶都和這個人有關,她走到哪都會想哭,她甚至都不明白自己什麽時候變成這麽脆弱的一個人了?

    可後來,她也慢慢開始習慣了新的生活,這個人漸漸從她的生命中淡去,那種曾經她認為一輩子都忘記不了的愛也真的隨著時間的撫慰在慢慢消散。

    到了再後來,他突然開始給她發郵件,述說對她的想念,述說他當初的後悔,求她回心轉意,要說她看到他的消息心裏沒有一點波瀾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她看著那些文字、聽著那些音頻,心裏卻變得對這個人越來越麻木。

    多麽可悲啊。

    曾經她多麽愛這個人,她把青春的一腔熱血都撲在他的身上,她想和他在一起一輩子,想和他共同組建家庭,想每一天睜開眼都看到他,他離開她後,她痛不欲生。

    可是當現在這個人真的再次出現在她麵前時,她卻連自己的情感都摸不著了。

    “小畫,我很感激你可以讓我當麵對你說這些話,因為現在我可以清清楚楚地告訴你——我離開你不是因為任何人,你之後我也沒有其他人,我的過去是幹淨的,隻有你的存在,我的未來我也做好萬全準備,而你是其中最重要的部分。”

    他慢慢收斂起溫柔,釋放出堅定的氣息,“我想把你追回來,我想要彌補我年輕時的錯誤,我覺得現在還不遲,對不對?”

    她的瞳孔略微有些顫抖,他現在說話的方式,就是當初最開始,她愛上他的模樣——他的確是個看上去溫柔且沒有攻擊性的人,可是他的骨子深處有與生俱來的一股傲氣和強硬,這讓曾經的她著迷。

    “我沒有辦法說不行,”

    過了很久很久,她終於開口,聲音都是沙啞的,“這是你的權利,我無權幹涉。”

    下一刻,她就看到路辛遠的眼睛裏釋放出了像天上的星星一樣的光亮和喜悅,就像個小孩子似的,這種目光讓她看得心裏更酸。

    “可是,怎麽樣回應是我的事,我也希望你不要采取任何手段來幹涉我的回應。”

    她繼續說著,聲音平淡而冷靜,“畢竟今後我們還會有工作上的往來,我不想因為私人的事影響到我的工作。”

    “你很喜歡這份工作,是嗎?”路辛遠問。

    她頓了一秒,“非常喜歡。”

    在她心裏,這世界上沒有一個地方比克伯宮更能讓她施展手腳,也沒有一個地方比克伯宮更能讓她心中澎湃,所以,她才會在瞿溪昂要求她複職時毫不猶豫地就回來。

    她成為了Tim和Ken曾經最希望她成為的樣子,哪怕是以背叛他們為代價。

    他看著她,目光慢慢沉了下來,“小畫,你和以前不一樣了,是克伯宮的環境讓你改變的嗎?”

    “一定是不一樣的,”

    她低頭看了眼手表,轉身準備離開,“如果你想從現在的我身上去找我過去的影子,那很抱歉,應該是沒有了,並且,我覺得克伯宮沒有讓我改變,隻是喚醒了我內心深處的東西。”

    路辛遠看著她漸漸往前離開,不動聲色地捏緊了自己的拳頭。

    菱畫走了幾步,聽到他的聲音再次在背後響起。

    “小畫,離Chase Qu遠一些,”他一字一句地說,“我是男人,我了解男人,我從他的眼睛裏能看到他想要的東西。”

    “他對你而言太危險了。”

    “他是很危險,”菱畫沒有回頭也沒有停步,“可他傷害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