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四十四章

字數:7621   加入書籤

A+A-


    第四十四章

    一室的寂靜。

    她背靠著他, 鼻頭泛起微微的酸澀。

    有一瞬間, 她甚至都產生了錯覺——這個懷抱著她的人, 說出這句話的人,真的是她所熟知的那個他麽?

    菱畫從他的懷抱裏轉過身,看向他的臉龐。

    他的臉頰上是深深的疲憊,還有後怕,以及諸多複雜的情感, 他的眼角帶著淡淡的紅, 讓她回想起下午他找到她的那一刻時血紅的眼眶。

    她動了動唇, 想開口說句玩笑話,笑他過了一年這人設怎麽能崩成這樣, 或是笑他說完肉麻話難道不覺得害臊,等等……好多嘲諷的語句, 到了嘴邊,卻發現自己好像一句都說不出口。

    過了半晌,她抬起手, 摸了摸他的眼角, “瞿溪昂,總覺得你變老了點。”

    人有了心煩的事, 就容易老。”他意有所指,“怎麽,嫌我老?”

    她挑了挑眉, “誰會抗拒年輕的肉體呢?”

    他不說話, 原本抱著她的手不動聲色地就滑進了被子裏, 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的動作弄得喘息了一聲。

    瞿溪昂!”她紅著臉,趕緊把那隻作惡的手捏住,“你再這樣我就把你趕出去了啊。”

    怎麽不質問我是怎麽進來的?”

    沒發現我門都沒鎖麽?”她沒好氣地說,“都這麽久了,總有點默契。”

    瞿溪昂淡淡勾了勾嘴角,手重新摟住她的腰。

    情況怎麽樣了?”

    孟方言剛剛也來了,已經鎖定了兩個有嫌疑的組織,今天中午應該就有眉目。”

    她歎了口氣,“感覺很對不起小祁夕,非但沒陪他,還把他爸爸也搶走了。”

    大家重於小家,”他說,“孟方言從他選擇了自己職業的那一刻就知道會有今天,連祝靜也很清楚,他們已經比很多人都幸運了。”

    她想了想,“也是。”

    菱畫。”

    嗯?”

    處理完這件事,我三天後回d國。”

    她聽得一怔,心中陡然升騰起苦澀,可繼而又在心裏唾棄了自己,他原本過來這一趟已經稱得上是完全打亂了他自己的計劃和行程表,如今要回去也是理所當然,他不可能一輩子沒名沒分地賴在a國說是出訪a國吧?

    他過來找她的這段日子就像是一場夢,夢醒了,一切都該回歸原點。

    瞿溪昂看著她的神色,又說,“我回去之後,就會和gkang申請調職來a國。”

    她聽得一驚,立即反問,“a國首席團哪裏有空位?”

    之前我來d國的時候也沒有空位,”他挑了挑眉,“空位是要靠自己創造的。”

    她搖了搖頭,“可是你在a國的發展空間遠沒有在d國好,你今年已經有機會可以直接參與競選……”

    可她話還沒說完,就被他用手指輕輕擋住了嘴唇。

    我已經做好了這個決定,”他一字一句地說,“就像我剛剛說的,我已經心存懼怕,隻要懼怕失去你這個念頭一天存在,我便一天無法在d國一個人好好生活。”

    菱畫很難想象他究竟是從什麽時候起腦中有了這樣的想法,可是她卻很清楚,他搶走ti的位置,把paul趕走,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全都是為了最終坐上gkang的位置,可如今在這個節骨眼上,他卻要放棄這所有她陪著他一起創造的宏圖的基石。

    瞿溪昂,”良久,她朝他搖了搖頭,“我可承擔不起你這個決定的責任。”

    你可能很難想象失眠的痛苦,我發燒的那一天,是我這一年多來唯一一次的好眠。”他的眼眸輕輕閃爍,“一年多前我對孟方言的話嗤之以鼻,認為被情愛影響這種事一輩子都不可能發生在我的身上,可如今卻不得不承認他親身經曆的【過來人】經驗的確應驗了。”

    你的出現,為我打上了凡夫俗子的標簽,我無法幸免,隻能投降。”

    …

    在瞿溪昂和孟方言的聯手合作下,需要對這起性質極其惡劣、泯滅人性的爆炸案負責的恐怖組織終於水落石出,該組織頭領在網上公開發表視頻,稱對a國的種族歧視問題心懷不滿,所以要泄憤在a國人的身上。

    從視頻發表的那一刻起,瞿溪昂和孟方言直接利用了反偵查定位,找到了該組織的藏身地點,也通過其他通訊設備鎖定了其他幾個可疑地點,shadow和特勤局同時出動,前往緝拿。

    瞿溪昂這次沒有親自去,而是在克伯宮裏準備其他的一係列事情,一直到當晚的九點多左右,終於收到了孟方言發來的捷報——組織頭目在可疑藏身點b被捕獲。

    在會議室裏忙碌的首席團全員都放下了手裏的資料,起身鼓掌歡呼起來,ark摘下眼鏡,激動得與首席團全員一一握手。

    chase,我代表a國克伯宮和民眾再次向你表達崇高的謝意,”ark和瞿溪昂重重握了握手,“你的幫助讓我們在最短的時間內拿下了罪犯。”

    這是我應該做的,”瞿溪昂微微頷首,“諸國一家,不必言謝。”

    菱畫站在ark的身邊,看著對麵這個人的眉眼,心底也有一種說不出的欣慰。

    他雖然一直是一個自信到讓人忍不住咬牙切齒的人,可是很多時候,他的這種自信,卻讓她感覺到了保護|傘一般的強大,隻要有他在,一切的問題都可以得到完美的解決。

    接下來的兩天,她幫著ark一起處理後續的救濟、發布會、公告等事宜,瞿溪昂和孟方言則去了城郊的監獄,她幾乎都沒怎麽見到他人影,一直到第三天的下午,他給她發了消息告訴她,晚上會接她去一趟祝靜家。

    九點多的時候,她才上了他的車。

    給他們兒子的禮物拿上了麽?”他幫她係好安全帶,問。

    拿上了,”她知道他還是有點後怕那天爆炸案的事情,“一早就拿上了,在包裏。”

    他點點頭,發動車子。

    你呢?給小祁夕準備什麽了嗎?”雖然覺得以他的脾性,是不會做出什麽給孟方言兒子買禮物這種那麽好的事情,但她還是隨口問了一聲。

    先賒著,很快會給他的,”他看了她一眼,淡淡回道。

    這倒是點燃了她的好奇心,“什麽好東西?難道是限量版的玩具,做工時間特別長?”

    瞿溪昂漂亮的眼睛裏波光流轉,“嗯,的確是限量版,做工時間也挺長,十個月吧。”

    十個月?”她一驚,“什麽限量版玩具要做十個月的?”

    前方亮起紅燈,他踩了刹車,轉過頭看向她,“我女兒,他妹妹。”

    菱畫看著他眼底淺顯的笑意,過了兩秒,才突然反應過來他是什麽意思,立刻紅著臉瞪了他一眼,小聲道,“自己生去吧。”

    我可沒那麽大本事,”他把她的小嘀咕全部聽進了耳朵裏,一隻手還特別自然地握住了她的手,“得靠你助我一臂之力,嗯?”

    這該死的家夥就靠著他這個限量版玩具的梗,調戲了她一路,等到了祝靜家,她氣得臉紅脖子粗,跳下車就往前跑,完全不理會他。

    祝靜給他們留了門,她推開門進去,就看到祝靜正盤著腿在沙發上看電視,孟方言坐在她身後、殷勤地幫她捶背。

    祁夕睡著了,”祝靜抬頭看到她,說,“餓不餓?給你去弄點吃的?”

    不用了,”她還沒來得及說話,跟在她身後進來的瞿溪昂開口道,“我給她在家裏準備好了。”

    準備了啥?”孟方言邊做老婆的狗腿子,邊賊笑著探出頭來,“牛奶麽?”

    在場都是聰明人,立刻全都聽懂了孟方言的意思,菱畫真是恨不得掐死這個下流胚,漲紅著臉拿起沙發上的靠枕就朝孟方言丟過去。

    老婆,他們倆都要謀殺你的親夫啊!”孟方言矯健地閃身躲過,繼續給祝靜敲背。

    祝靜壓根懶得理他,看著菱畫,“你累壞了吧?”

    還好,”她把給孟祁夕的禮物放在茶幾上,指了指瞿溪昂和孟方言,“他們倆比較累。”

    天晚了,你和我說兩句就回去休息吧,”祝靜拍拍身後的孟方言,示意他去一邊涼快去,“我要和菱畫兩個人說會話。”

    她心一動,看了一眼瞿溪昂。

    他都不用她開口,便朝她淡淡道,“我去車上等你。”

    等孟方言和瞿溪昂一起消失在門外,祝靜指了指門的方向,“這鼻孔朝天的家夥怎麽現在聽話成這樣了?”

    他淩晨的飛機回d國,”菱畫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說要調職到a國來。”

    祝靜看上去也不意外,“孟煩煩說瞿溪昂現在毀人設毀得孜孜不倦,天天盯在你身後趕都趕不走……就這樣你還不心軟?”

    你不是一開始打死都不肯讓我原諒他?”她笑祝靜。

    我是希望你好好折磨他,可我後來覺得折磨他就是在折磨你自己,”祝靜深深地歎了口氣,“如果到最後結果都是一樣的,為什麽還要特意繞很遠的路呢?時間真的很寶貴。”

    她知道祝靜是想到了自己和孟方言的過往,過了半晌,她伸出手,抱了抱祝靜的肩膀,“不用擔心,我知道該怎麽做。”

    出了祝靜的家,上了車,她看了眼手表,“你的飛機是幾點?”

    一點多,”瞿溪昂發動車子,“我先送你回家再過去,來得及。”

    等到了她家,他停完車,和她一起上樓。

    打開燈,就見餐桌上放著一些精致的西點,不油膩、很幹淨,而且都是她愛吃的,她去臥室換衣服、洗手,等出來的時候,發現他已經把這些西點全部都熱了一遍。

    一起吃吧,”她說。

    兩人麵對麵而坐,過了一會,他說,“我不在,你自己注意安全。”

    我會的,”她抬起手臂,淡定地搖了搖手上的手鏈,“不是還有這個麽。”

    遠離吳千秋。”

    她憋住笑,“工作關係,無法完全遠離。”

    那也別和他多說話。”

    吃完,他把東西清理完,站在玄關,對她說,“我走了。”

    好,”她走到他麵前,“一路平安。”

    瞿溪昂看著她淡然得沒有多一絲類似舍不得、眷戀、難過的表情,似乎是終於忍不住,克製地開口道,“我可能需要一段時間做交接,不會很快就過來的。”

    好。”

    你就沒有什麽要表示的麽?”他蹙起眉頭。

    她想了想,攤攤手,“沒有啊。”

    她感覺到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了。

    我怎麽覺得我走了你反而很高興?”他略有些咬牙切齒,“菱畫,你是不是背著我養了幾個年輕的肉體?”

    你再不走,可能要來不及了吧,如果你想準點飛的話,”她沒正麵回答,指了指他的手表。

    他大概是真的沒料到他都要離開了、她竟然是這樣的反應,沉默了兩秒,他仿佛是慪氣一般,轉身就走了。

    瞿溪昂人到了私人飛機上,臉始終還是臭得不像話。

    飛機上的侍者給他端來了酒,他拿起酒杯來喝了一口,調出他送給她的那條手鏈的定位係統——她人在家裏,沒動靜,也沒其他人來訪。

    她應該是心裏沒有其他人,可她怎麽就能那麽心平氣和地接受他離開?難道就不會有那麽一點點的想念和不舍嗎?

    他越想越氣,到最後幹脆把手裏的報紙也往桌上一扔,抱著手臂閉目養神,等待飛機起飛。

    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聽到機門附近有人小聲的交談聲,他隻當是當地的空乘人員在和他的人匯報起飛的事項,依然沒睜眼。

    可下一秒,他忽然聽到有輕輕的腳步聲在朝他越走越近。

    他心中一動,睜開眼。

    菱畫將手裏的小小的行李箱交給侍者,在他對麵的座位上坐下來,拿起他的酒杯,喝了一口。

    麵對任何事情都冷漠得毫無表現的瞿某人,此刻臉上的表情,應該稱得上是“呆若木雞”了。

    這兒的空氣不錯,”她朝他舉了舉杯,彎著眼角笑,“不介意我坐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