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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告白氣球（二）

    **

    吳千秋聽完她這句話, 有一瞬間的愣神。

    瞿子芹靜靜地看著他。

    自從認識他之後，她一直在猶豫究竟是否應該讓他知道事實的真相, 畢竟她總覺得當時他所謂的對她一見鍾情, 大概純粹隻是被她的外表所欺騙了。

    可隨著越深入的了解, 她越來越在乎他，以至於她也真的不自覺地一直在扮演著他所“鍾情”的那個樣子, 可是她還是有深深的負罪感——這並不是她想讓他看到的。

    可她沒有這個膽量去告訴他, 因為她知道一旦開口，可能就覆水難收了。

    沉默一會, 吳千秋聳了聳肩，“是麽？”

    “嗯？”她沒反應過來。

    “你剛剛的意思, 也就是說真實的你其實是個壞姑娘, 我沒理解錯吧？”

    她望著他平靜的眸子，“可以這麽理解。”

    “有多壞？”他繼而問。

    她咬了咬牙, “你真的想知道？……我怕粉碎了你所有的幻想。”

    “你既然今天敢說，還怕粉碎我的幻想麽？”吳千秋似笑非笑。

    “我有過很多男朋友，有的玩一天就分，最多的也不超過一個月，我不喜歡學習，經常翹課去打遊戲, 然後賄賂老師補學分，我喜歡喝酒, 我還抽過煙, 吸過大|麻, 但凡你能想到的不好的事情，我應該都幹過。”

    他看著她，“殺人放火？”

    “……那倒沒有，”

    本來還凝重的氣氛被他這麽一攪和卻變樣了，她深呼吸了一口氣、強忍住翻白眼的衝動，“這樣的我，估計和你身邊以前那些玩咖女也差不多，我從來就不是什麽天使和乖女孩，並沒有任何特別之處，我可以繼續對你偽裝下去，可是我不想這麽做。”

    因為我真的喜歡你，所以我不想再騙你。

    屋子裏陷入了平靜。

    過了一會，吳千秋輕輕鬆開了抱住她的手。

    她的心猛地一沉，那種感覺，就像一塊巨石，重重地砸在她的心口。

    他沒有說什麽，看上去沒有生氣，沒有失望，也沒有其他的情緒，隻是她看得出來，他的瞳孔裏有些她看不懂的東西。

    真的對他坦白了之後，她本以為他的臉上會出現訝異或者猶豫，可卻沒料到是這樣變幻莫測的表情。

    可這其實反而更讓她覺得害怕。

    “這些事，你父母，你哥，都不知道吧。”他靜靜地說。

    她點了點頭，“我也永遠都不想讓他們知道。”

    “你是真心喜歡這樣玩嗎？”

    她笑了一下，目光裏卻有些蒼涼，“隻有這樣玩我才不會覺得寂寞。”

    吳千秋望著她，過了半晌，輕輕一點頭。

    “我先回去了，”他此時從床上起身，慢慢走到窗台邊，“你晚上應該喝了不少酒？早點休息吧。”

    瞿子芹看著他，手腳瞬間變得冰涼，心中感覺像是突然被人挖空了一塊。

    他從來沒有給過她這麽冷淡的告別，往常都是她攆他走都不行，非要纏著她到很晚才肯依依不舍地離開。

    她張了張嘴，想和他說句什麽，可到最後，卻隻變成了一句輕聲又無力的“再見”。

    他也沒說什麽，輕輕巧巧地翻出窗台，像來時一樣，消失在了這黑夜裏。

    她關上窗戶，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扶住了額頭。

    是的，的確是她自己向他親口坦白她最真實的一麵的，因為她發現自己真心喜歡上他了，她想好好和這個男人有一段認真的感情，所以她不想騙他……可結果，他或許還是不能接受真實的她是這樣的吧。

    是啊，真實的她，和他見過的那些女人又有什麽區別呢？他算是“閱女無數”，遇到她時以為她是不受汙染被保護得那麽好的乖乖女才會圖一時新鮮喜歡上她的，並不是因為她是她罷了。

    她真傻啊，她應該一直騙他的，騙他一輩子好了，反正她已經是個傑出演員了，用心騙一個自己愛的男人，她應該是可以做到的。

    因為至少那樣，她可以留住他。

    …

    那一晚之後，吳千秋竟然沒有再聯係過她。

    瞿子芹就像沒有了魂一樣。

    整整一個星期了，她沒有再翹課，也沒有去酒吧，她真的抱著書去圖書館了……雖然她學不進，可她就翻開著書、撐著下巴在圖書館裏發呆，回到家，她的話也很少，雖然瞿父瞿母覺得奇怪，可看她真的在房間裏認真學習，倒也不說什麽了。

    她的這種一反常態的表現，當然是嚇壞了她身邊的一圈朋友，所有人都來輪番“關懷”過她，拽著她拖著她去酒吧，她都不肯去。

    那天下課，蘇離實在是看不過去了，直接衝到她的座位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你今晚必須跟我去pub。”

    “不去。”她慢吞吞地理著書。

    “你看看你這幅像被人把腦袋打壞的樣子，不就是失戀嗎？你以為我看不出來？”

    瞿子芹抬頭看了他一眼，沒有吱聲。

    “說對了吧？什麽男人把你迷成這幅神魂顛倒的樣子？你不在，大家玩得都不盡興，你今晚跟我去，就當放鬆一下自己，失戀這種事，要盡快走出來，就是立馬找個下家，走，咱們今晚就去找個大帥哥。”

    “你要麽自己去找大帥哥吧，”她興致缺缺，抱起書，徑直從剛剛慷慨激昂發表好言論的蘇離身邊走過。

    “喂！molly！你個沒出息的……”

    蘇離在身後叫了她好幾聲，她還是當沒聽見。

    回到家，她把書往書桌上一扔，整個人呈大字往床上一躺。

    仰麵看著天花板，腦袋裏卻又想起之前吳千秋來找她時，給她講笑話，笑到她趴在床上咬著被子才能壓抑住聲音不被爸媽聽見，又想到他有次稍許有些喝醉，把她抱在懷裏轉圈圈、還偏要和她玩什麽舉高高……他麵對她時就像個長不大的大男孩，雖然她曾聽菱畫說過，他在克伯宮裏的表現卻截然是個心狠手辣的狠角色。

    想著想著，忽然感覺到自己的鼻尖有些發酸。

    她真的很想他，想到心裏都發疼了。

    實在忍不住，她拿起手機，給他發了個消息：你能過來找我嗎？

    發完，她又不敢看他的回複，把手機靜音了往床頭櫃上一扔，閉上眼睛。

    誰知道，可能也是因為這兩天沒有怎麽睡好的緣故，她本想閉目養神一會，結果卻變成睡意洶湧，躺著躺著就睡著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迷迷糊糊之間，她感覺到似乎床邊有人坐下，陷下去的重量很溫暖，好像有人用手撫了撫她的臉頰，然後，額頭上還有柔軟的觸感和呼吸。

    她慢慢睜開了眼睛。

    她看到了吳千秋。

    瞿子芹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瞪大著眼睛看著近在咫尺的吳千秋，為了證明她不是在做夢，她還特意用手掐了掐自己的臉頰……好痛，看來是真的……

    他看著她呆萌的表情，實在是忍俊不禁，抬起手揉了揉被她自己捏紅的臉頰，“你沒在做夢。”

    “……你怎麽來了？”一見到他，她的心髒就開始劇烈地跳動。

    他笑了下，“不是你發的消息？”

    她一愣，想到自己睡著前發的消息，“……你這星期都沒來找過我。”

    “我在p國出差，”他的聲音很溫柔，“就在你給我發消息的一分鍾前，飛機剛落地，我原本就計劃直接從機場來你家的。”

    隻要一聽到他說話，她就覺得心裏又酸又軟，“可是，你也沒有給我發消息或者打電話啊……”

    吳千秋的笑容更寵溺了幾分，“第一是因為忙，第二是怕你胡思亂想、所以我也趁這個星期理了理思緒，想今天當麵和你說。”

    “不過看來，好像我的判斷錯了，這樣反而會更讓你胡思亂想，”他伸出手，直接把她人拉到懷裏，“抱歉。”

    他的懷抱又溫暖又熱，時隔短短一周，她一聞到他身上熟悉的氣息，就覺得想哭，她很討厭這樣沒用的自己，可又覺得隻要見到他什麽都無所謂了。

    “是不是怕我知道了真實的你，就離開了？”他親親她的耳垂，“畢竟那天我什麽都沒說就走了。”

    她點了點頭。

    “你對自己這麽沒有自信的麽？”他搖搖頭，挑眉，“不是戰無不勝的派對女王嗎？”

    她被噎了一下，翻了個白眼，“真是不好意思，感情上可能隻是個菜鳥。”

    “所以我那天隻是想看看你的反應而已，”他眨了眨眼睛，“我故意什麽都不說就離開的。”

    她恍然大悟他那天的故意為之，心裏鬆了一口氣，又覺得有些羞惱，一掌拍上他的肩頭。

    吳千秋也沒躲，挨了一掌還哈哈大笑，“我因為太喜歡你被你耍得團團轉，你也偶爾得讓我耍個小心眼，不然我豈不是太可憐了嘛。”

    “其實我們兩個很像，”他抱著她，笑道，“從來沒真正喜歡上過誰，隻是寂寞需要人陪，雖然這樣對我們的過往很抱歉，但是也許這都是為了現在能夠遇到彼此的基石。”

    “我以為我永遠都不會遇到這樣的人，”她說。

    “但是你遇見了，就像我遇見了你，所以千萬別認為我被吸引是因為你的偽裝，我會對你一見鍾情，一定隻是因為是你而已。”

    他一字一句，從她的耳邊，流淌進她的心裏。

    “你說真的？”她歪了歪腦袋。

    “我發誓沒對任何女人說過這麽肉麻的話，”他裝模作樣地舉起手。

    “怎麽鑒別真假？”

    他笑了，看了一眼門外，又回過頭，肅容道，“芹芹，我知道你有罪惡感，無論是感情和生活這方麵，還是欺瞞你爸媽和你哥，但你不可能一輩子活在愧疚裏，我也不會讓你一輩子這樣痛苦，你遲早得讓他們知道你真正喜歡的是什麽，他們是你最親的人。”

    “讓他們知道？那樣可能他們就會把我趕出家門了吧……”她淡淡地勾了勾嘴角，“瞿家不會容忍沒有【出息】的孩子。”

    吳千秋剛想說句什麽，卻忽然聽到臥室的門被打開的聲音。

    “哢嚓”一聲。

    瞿子芹猛地轉頭朝門口望去，心跳都瞬間停止了。

    因為她魂不守舍忘記鎖上的門外，此刻站著瞿父和瞿母，兩位家長麵無表情地看著屋裏此刻的場景——一個陌生的、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年輕男人坐在他們女兒的床上，抱著他們的女兒。

    屋子裏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聽得見，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完蛋了。

    她的心裏此刻隻有這三個字。

    真、的、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