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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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出做客,哪怕是自己的外祖家,也不比在家裏自在,從永寧侯府回來,裴蓁沐浴後就散著帶著濕氣的長發,僅穿了一件玉色繡花的褻服斜倚在美人塌上,皓體微露,弱骨豐肌,好似一尊精細的玉雕美人。

    紅橋在一旁為她打著扇子,碧裳則著捧著她兩隻玉足輕輕揉捏,裴蓁漫不經心的翻著花鼓,她手指靈巧,十指翻飛,又撐又挑又勾,幾個精微的動作下來就翻出一個花樣,隨後胡亂的把五彩線繩團在了一起,輕輕一拋,問道:“你剛剛說什麽來著?”問完,又低咒一聲:“這才六月的天就這樣熱,七月還讓不讓人活了。”

    “奴婢說今兒長樂郡王讓人送了餛飩和紅寶石過來,長樂郡王當真是有趣,晌午時讓個小童送了碗餛飩,什麽話也沒留,就說是送給您的,可府裏的人哪裏敢把這不知來路的東西拿給您吃,許是長樂郡王也反應過來了,晚上又使了下人來送一小籃包好的餛飩和一匣子紅寶石,這下可把守門的小廝嚇壞了,他哪裏知道他扔的那碗餛飩是長樂郡王送來的。”紅橋邊說邊笑,想她家縣主什麽好東西沒吃過,還差了他那口餛飩不成。

    裴蓁也有些哭笑不得,便道:“賞那小廝幾兩碎銀子壓壓驚。”說完,又有幾分好奇的問道:“那一小籃子餛飩怎麽處理了?”

    “怎麽說也是長樂郡王送來的,又是指名給您的,府裏的下人哪敢處理,稟了郡主後,郡主讓把那匣子紅寶石送了過來,一小籃子的餛飩如今正在冰窖冰著呢!說是您想吃便讓下人給您煮了。”紅橋脆聲笑道,又詢問裴蓁可要食用。

    裴蓁抿嘴一笑,道:“讓人煮了吧!你們幾個也都嚐嚐長樂郡王送來的餛飩有什麽特別之處,許是比別人家的要好吃也說不準。”

    碧裳見裴蓁這般狹促的打趣長樂郡王,饒是她性子沉穩,也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道:“定然是比別人家的好吃,若不然長樂郡王也不會巴巴的讓人送了兩次過來。”

    晉安郡主來時在屋外就聽見一屋子的笑聲,不由挑高了長眉,問為她挑簾子的小丫鬟:“這是說什麽呢!”

    小丫鬟搖了搖頭:“回郡主的話,奴婢不知。”

    裴蓁那頭已經得了通傳,知晉安郡主過來了,便起身相迎,晉安郡主見她僅著了一件褻服,不由皺了下眉頭,說道:“你這身子才剛剛好,也不怕受了涼。”

    裴蓁笑吟吟的挽著晉安郡主落座,自己則倚回了美人塌上,笑道:“這都什麽天了,哪裏還能受了涼,我隻恨這天還不夠涼爽呢!”

    “便是天再熱,入了夜也不能還擺這麽多的冰盆子,須知夜裏寒氣最最,若是涼氣侵入骨髓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就知道苦了。”晉安郡主說著,便揮手讓人撤下去兩個冰盆子,又道:“你外祖父可應了六郎的事?”

    “自是應了的,而且今兒我還聽說了一件事。”裴蓁彎著眼睛,薄唇輕輕一挑:“您可知素娘說給了誰家?”

    “素娘說親了?”晉安郡主一怔,待反應過來後不由冷笑:“這是日子都定下了吧!若不然也不會說與你知曉。”

    裴蓁抿唇而笑:“母親何必動怒呢!這世上誰人能無私心,大舅母怕您惦記上素娘也是因為慈母之心。”

    “你大舅母尚有慈母之心,你外祖父卻無護女之情。”晉安郡主輕嗤一聲,問道:“素娘說給了誰家的小子?”

    “五桂胡同的趙四郎。”裴蓁輕聲說道。

    晉安郡主嘴角邊露出一絲冷笑:“是結了門好親事,楊氏她想幹什麽,是準備拐了彎的和寧川王結親?”

    “那算什麽結親,趙家的元娘嫁的也不過是寧川王的庶子。”裴蓁輕笑一聲,狹長的眼眸流轉著瑰麗的彩光。

    “吃著碗裏的還想墊著鍋裏的,楊氏她也不怕噎死。”晉安郡主恨聲說道。

    裴蓁笑而不語,她母親就是這樣的性子,隻能她負人,不許人負她,殊不知這世上哪裏又有這樣的好事,大舅母有自己的心思實屬正常,誰敢在沒有完全把握的時候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裏呢!隻是,這門親事做的委實是蠢了些,背著姨母和母親把親事定下卻連個風聲都不露,打的可是外祖母的臉,她今日敢如此打外祖母的臉,焉知明日外祖母不會給她沒臉。

    “如今天下太平,連外祖父都賦閑在家,趙家又能翻出什麽花樣來,我聽大舅母的意思是,素娘嫁過去之後就要跟著趙四郎去蜀地剿匪。”

    “趙家倒是還有成算。”晉安郡主淡聲說道。

    裴蓁唇邊露出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誰不想加官進爵呢!現如今這樣的太平盛世也隻有蜀地還算一塊肥肉,您瞧,這塊肥肉人人都想咬上一口,趙家未必能如意。”

    “隻怕這不隻是趙家的意思。”晉安郡主長眉輕蹙,這就是夫妻不睦的難處,蜀地這塊肥肉她當然也想咬上一口,可她屬意的人選是三郎,裴公瑾那個老賊卻不會成全,與其讓大郎占了便宜她寧願成全別人。

    “誰的意思也沒用,一切還要看聖人的意思。”裴蓁手托著粉嫩的香腮,笑吟吟的說道:“倘若是我,可不會讓趙家前往蜀地,趙家絕不可成為寧川王手裏的利器,三王還需互相牽製,平衡之道方為上策,若要抬舉,皇太孫和長樂郡王倒是適合的人選。”

    晉安郡主沒有好氣的瞥了裴蓁一眼,道:“事到如今,你還提什麽皇太孫。”

    “您瞧瞧,您又著急了不是,這隻是我的淺見,聖人未必會如此做,便是如此行事,也要看皇太孫是不是扶得起來。”裴蓁嘴角揚了揚,帶了幾分譏諷的味道。

    “皇太孫決不可做大。”晉安郡主沉聲說道,既然太華無緣太孫妃之位,就絕不能讓他皇太孫的位置做的安穩。

    裴蓁不由輕歎,撫額嗔道:“您這脾氣就不能改改?說一就是一的,蜀地是什麽地方,成國公餘家世代鎮守蜀地,餘家幾代人都在京裏為質,為的不就是能盤踞在蜀地唯他一家做大,蜀地匪賊暢行,不就是因為餘家的放縱,若是太平了,還用他用餘家人幹什麽,莫說是皇太孫這樣扶不起的阿鬥,便是父親去了,也由不得他隨意行事。”

    “你是說這口肥肉誰也啃不下來?”晉安郡主挑眉看向裴蓁。

    “啃是啃不動,能不能撕下一層肉就另說了,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若是個不要命的去了,餘家也得舍出二兩肉。”裴蓁若有所思的說道,忽兒的一笑,眼底帶著幾分狡黠之色,笑嘻嘻的道:“我若是寧川王,如不了願就推了皇太孫出去,既彰顯了他這個做叔叔對侄兒的撐持,又能讓蜀地這一趟顯出皇太孫的無能,這樣兩全其美的事情可是可遇而不可求。”

    “這話你沒在永寧侯府說吧!”晉安郡主指尖點在桌麵上,眼眸輕挑,睨著裴蓁。

    裴蓁嗤笑一聲,略帶嗔怪的看著晉安郡主:“在母親眼裏我就是這樣的蠢貨嗎?總是要讓大舅母碰一鼻子灰她才知道有一句話叫雞飛蛋打。”

    “咱們可要在這事上推一把?”晉安郡主琢磨著裴蓁的話,心裏就癢癢的,既然誰也啃不下這塊肉,不如借力打力。

    裴蓁不用琢磨就知道晉安郡主的心思,不過是看這事難辦,便想讓大哥跟著皇太孫走一趟,在父親麵前也凸顯他無能的一麵,裴蓁總覺得,她母親若能把謀算父親的心思用到別處,姨母那也就不用外祖母操心了。

    “未來三嫂可還沒進門呢!您這心思在心裏想想就算了,再者,若是皇太孫去蜀地,父親可不會讓大哥去,我既沒有為太孫妃,父親又怎會讓人誤認為裴家和皇太孫綁在了一起。”

    “可惜了。”晉安郡主歎了一聲,又有幾分不甘與好奇,問道:“你覺得聖人會讓誰去?”

    裴蓁眨了眨眼睛,一攤手,笑道:“您這可是為難我了,自古帝心難測,不過我倒是知有一個人怕是想要借由此事在聖人麵前露臉。”

    “誰?”晉安郡主身子朝前微微一探。

    裴蓁嘴角微勾,似笑非笑,語氣卻是不疾不徐:“長樂郡王,此人野心勃勃,自視甚高,卻為生母出身所累,為求得誌自是敢舍出半條命去啃下蜀地二兩肉。”

    這個答案,既出乎晉安郡主的意料,又覺得是情理之中。

    “太子妃,終究是養虎為患。”

    “所以說,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太子妃的前車之鑒咱們可要引以為戒。”裴蓁端著茶盞掩唇說道,語帶笑意,那雙流光溢彩的鳳目透出的深意卻令人不寒而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