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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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安郡主要是還不知嚴之渙打的什麽主意, 她也就白活這些年了。
“既然郡王有傷在身還是趕緊回府將養著吧!”晉安郡主皺了下眉頭, 把太華擋在了身後。
嚴之渙也知晉安郡主不大喜歡他,可有句老話怎麽說來著,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歡喜, 等晉安郡主成了他丈母娘, 保不準看見自己也是眉開眼笑的。
“謝郡主關懷, 不過是小傷在身, 並沒有大礙。”嚴之渙笑著回道,他倒有心套個近乎, 可按輩分來說,他得叫晉安郡主一聲姑婆,到了裴蓁這,就是一聲小姑姑,他倒是不介意矮了幾輩,可他琢磨著一個小娘總不會喜歡讓人把她叫老才是。
晉安郡主自認為不是一個說話喜歡拐彎抹角的人, 可聽了嚴之渙這話,不由懷疑自己的話是否說的太過婉轉了些。
“母親, 咱們先進去吧!”裴蓁拉了拉晉安郡主的袖子, 嚴之渙的厚顏無恥她是有所領會的,倘若他不想走, 便是你直接攆人隻怕他還會悠哉的往那一坐, 一副旁若無人的樣子。
“縣主說的是, 郡主還是先進雅間的好, 外麵人來熙攘的,在衝撞了您。”嚴之渙一臉正色的說道,態度頗為殷勤,隻差親自扶了他認定的未來丈母娘進酒樓了。
晉安郡主臉上的笑意頓了頓,隨後輕輕點了下頭,被簇擁著進了承雲軒,上了二樓。
嚴之渙極其自然的跟在了後麵,進了裴六郎訂的雅間,又招呼了小二過來點菜。
“來時已經用過了晚膳,可莫要貪食,免得夜裏積了食。”晉安郡主輕聲說道,她身後隨行的丫鬟輕手輕腳的上了前,把茶碗用和小二要來的熱水滾了滾,這才提了茶壺斟了四碗茶。
秦寶瞧那小丫鬟手腳麻利兒,不由想到剛剛他給他家主子斟的那盞茶,暗付道,沛國公府規矩大,太華縣主又是養在德宗大長公主身邊的,隻怕更為講究,日後郡王要是真娶了縣主進門,他們可得注意些才好。
“母親嚐嚐這個海棠酥,外酥內軟,蓮茸餡也不是那麽甜膩,倒比咱們府上做的強一些。”裴蓁拿著帕子墊著,小口的吃著,隻是吃了一少半便已吃不下,便讓人收拾了去。
“要一碗杏仁露來給縣主解解膩。”晉安郡主眼底掠過一絲笑意,這外麵的吃食又哪裏能比府裏的好,也不過是吃個新鮮罷了。
嚴之渙捏了一塊海棠酥三兩口就吃進了肚,他吃的快也沒品出什麽味來,就覺得軟綿綿,也沒什麽酥不酥,隻不過是見裴蓁說好,便附和著道:“是外酥內軟,味道很是不錯,縣主要是喜歡,一會讓他們裝一匣子帶回去。”
“不必了,她不過是嚐個新鮮罷了。”晉安郡主代替裴蓁開口婉拒。
嚴之渙笑了一下,心裏卻打定主意,明個兒起讓人日日送了承雲軒的糕點到沛國公府去。
晉安郡主把手上的蓋碗放下,剛要打發人去瞧瞧軟轎怎麽還沒抬過來,就聽雅間的房門被敲響,小丫鬟便去開了門,見店小二又端了一碟糕點過來,便道:“這棗泥山藥糕不是我們的,你送錯了。”
店小二陪著笑:“沒送錯,正是您這的,是有客人特意讓店裏小二去萬興齋買的,囑咐送到您這裏。”說完,便把托盤往小丫鬟手上一遞,生怕她不要自己辦砸了差事沒了賞銀。
“怎麽回事?”裴蓁見那小丫鬟在門口嘀咕了幾句,又端了一托盤過來,便出聲問了一句。
“奴婢也不知是怎麽一回事,那店小二就說是有人給咱們這雅間送了一碟糕點,還說是特意從萬興齋買來的。”這樣來路不明的東西,當然沒有人敢讓晉安郡主和裴蓁入口了,小丫鬟說著,便想端了下去。
“放那吧!”晉安郡主卻是突然開了口。
小丫鬟一怔,隨後邊把那碟子棗泥山藥糕放在了桌子上。
裴蓁也覺得有些奇怪,便把那碟點心伸手推得遠了些,口中道:“棗泥山藥糕倒是母親慣來愛的,就不知是誰送的,也不留下個姓名。”
“許是送錯了。”晉安郡主淡聲說道,目光卻不經意的落在那碟棗泥山藥糕上,隨後又端起了茶盞,似乎並不好奇送來這碟糕點的是誰。
飲進了半盞茶後,晉安郡主突然起了身,與裴蓁道:“你且在這等我,我稍後就回來。”
女子總有些不方便的時候,裴蓁以為晉安郡主要去小解,便道:“那讓丫鬟陪您過去。”酒樓裏什麽人都有,少不得有那不開眼的會衝撞到母親。
“不必了,讓溫媽媽陪我就是了。”晉安郡主搖了搖頭,又對坐在牆角的小矮幾上的溫媽媽使了一個眼色。
溫媽媽忙起了身:“老奴陪著郡主,縣主隻管放心就是了。”說著,便攙扶著晉安郡主出了雅間。
晉安郡主出了雅閣,便四處望了望,見隔道間並沒有來人,便搭了溫媽媽的手掉頭朝後走去,走過了四個雅間,便朝左一拐,又過了兩個雅間,才在第三個雅間外站定。
溫媽媽原本還有些疑惑,等到了這臉上便閃過一絲慌色,剛要開口,便見雅間的門被由內朝外推開,一個年約四十上下的中年男子站在了門旁,身量頎長挺拔,一身玄色錦袍,麵如冠玉,眼若寒星,眉宇之間因眼前的人露出幾許驚喜之態。
“阿姈。”
“餘二郎君。”溫媽媽眼底是掩不住的慌色,顧不得主仆尊卑,便想帶了晉安郡主離開。
餘玄禮卻是大步上前伸手便把晉安郡主扯進了雅間,目光死死的盯在晉安郡主那張保養得宜的芙蓉麵上,口中道:“帶溫媽媽下去。”話一落地,便有兩個侍衛一左一右架起了溫媽媽,把人帶去了隔壁的雅間。
“你放肆。”晉安郡主咬牙低喝一聲,見他關了雅間的門,冷聲質問:“你想要幹什麽。”
餘玄禮盯著晉安郡主舍不得眨眼,像是看的癡了一般,待瞧見晉安郡主美目中閃動的簇簇火焰,竟笑了起來,語氣中帶著懷念的笑意:“阿姈,這麽多年了,你竟還是這副脾氣。”
“你到底想要做什麽。”晉安郡主一把揮開他伸過來的手,心裏生出幾分慌色,這樣的場合,若是被人知曉她在這裏與餘玄禮私會,她的名聲不要緊,可她的太華有這樣一個名聲敗壞的母親又要如何自處,想到這,晉安郡主簡直恨透了眼前這個人。
餘玄禮低笑一聲,把手收了回來,溫聲道:“你讓王姨娘傳來的話我已知曉了,隻不過這件事非同小可,總是要聽你親口說我才放心。”
“王姨娘的話就是我的意思。”晉安郡主別開臉去,淡聲說道:“這是你欠我的,如今是你該還我的時候了。”
餘玄禮聽了這話,不由苦笑一聲:“你又何必拿這話來激我,我不過是想見你一麵。”
晉安郡主忍不住冷笑一聲,回頭瞧著餘玄禮,眼中神色冰冷:“如今你也瞧見了,既然你想聽我親口中,那我便告訴你,我要皇太孫折在蜀地,你肯與不肯。”
“阿姈,這樣大的事,你總要給我一個緣由吧!”餘玄禮神情有些複雜,看著晉安郡主的眼神透著一種纏綿的情意。
晉安郡主最為厭惡的便是他這副看似深情的神色,眉宇之間不由閃過一抹厭棄,冷笑道:“我便知你辦不到,又何必在這惺惺作態,和我要什麽理由。”
“阿姈,蜀地並非我一言堂,況且,我餘家世世代代鎮守蜀地,他若在蜀地出了事,我餘家難辭其咎,我不能讓餘家幾代人因我一人而陷入萬劫不複之地。”餘玄禮輕歎一聲:“不管他是何處得罪了你,我總會為你討回一個公道,蜀地地勢崎嶇不平,若是墜馬也不過是他騎術不精,如此可好?”
“記住你今日的話,如此你我就兩不相欠了。”晉安郡主神色冰冷,說完這句話,便要起身離開。
餘玄禮卻舍不得放她就這樣走,十五年了,他終於等到這個機會,焉能就此放手。
“阿姈,和我多說句話吧!”餘玄禮眼底帶了幾分哀求之色。
晉安郡主卻不認為兩人之間還有什麽可說的,要說的話,當年早已說完了。
“放手,太華還在等著我。”
“阿姈。”餘玄禮嘴唇動了動,眼睛有些酸澀,眼前的人還是一如當年的模樣,隻是到底是不同了,當年的阿姈笑顏如花,鮮明而生動,現在的阿姈則像是繡在屏風上的美人圖,年月久了,雖是容顏不改,可色澤卻暗了,更像是一副讓人賞玩的死物。
“他待你不好是不是。”餘玄禮眼神漸漸淩厲起來,語氣帶著壓製不住的怒火。
晉安郡主聽了這話,卻仿佛是聽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一般,放聲大笑,看向餘玄禮的目光帶著毫不掩飾的怨恨。
“你這是想要看我的笑話嗎?”晉安郡主的語氣中帶著尖銳的譏諷。
“裴公瑾他待你不好。”餘玄禮肯定的說道,雙拳緊緊的握在掌心,他怎麽敢,怎麽能待他的阿姈不好,怎麽可以這樣錯待他的阿姈,裴公瑾他該死……
“離開他,阿姈,我娶你,我現在可以娶你了。”餘玄禮忍不住伸手握住晉安郡主的肩頭,單膝跪在地上,仰頭看著他愛了半生的女人。
晉安郡主嘴角輕輕的勾起,她抬手一點點的用力扒開握在在她肩頭的手,這句話,她從十四歲年那年等到了她及笄,又等到了她坐上花轎,就連坐上花轎的時候,她都在等,等這個人會用□□挑起花轎,告訴她,我來娶你了,可她等到了洞房花燭夜,等到了燭火都熄滅了,也不曾等到這個人,現在,他竟有臉來對自己說這樣的話,他憑什麽,他又以為他是誰。
“你以為你是誰?你還是當初那個風流倜儻英姿勃發的餘二郎嗎?當年你棄我而去,如今又憑什麽認為我會拋夫棄女到你身邊?”晉安郡主嘴角勾著笑,笑意卻未達眼底,隻餘一片冰寒。
餘玄禮怔怔的望著晉安郡主。
晉安郡主微微俯身,微微笑了起來:“當年太後賜婚,我讓你去求聖人,隻要你開口,母親答應我會到聖人麵前為我求旨,可你是怎麽告訴我的,你說你餘家世代鎮守蜀地,不知多少餘家人的白骨死後也不能回歸土地,你不能因你一人讓聖人疑心餘家,你不能成為餘家的罪人,這話你可是忘記了?你忘得了,我卻忘不了,每每夢回我總是會想起你這句話,時間久了,也琢磨透了,倒覺得你這話卻也沒錯,我是誰?又怎配讓你餘玄禮為我成為餘家的罪人。”
“阿姈,我後悔了,我後悔了。”餘玄禮搖著頭,一個鐵骨錚錚,在戰場上浴血奮戰也不曾心生懼色的男人,在這一刻紅了眼眶。
“可惜這世間並沒有後悔藥。”晉安郡主推開餘玄禮,腳步微微一頓,頭也不回,聲音輕緩而平穩:“你應我的事不要忘了,事後你我再不相欠。”
“不,阿姈,我欠你的這輩子都還不了。”餘玄禮抓住晉安郡主的手臂,低聲道:“你說世間沒有後悔藥,可我們這一生還沒有過完,阿姈,給我一個機會,離開裴公瑾,我會對你好的,不管你要什麽我都給你。”
晉安郡主紅唇勾出一個輕諷的弧度:“我要什麽你都給我?我若要你餘家為我所用呢!”不等餘玄禮回答,晉安郡主便露出一個輕蔑的笑意,這個男人把家族看的比自己性命都重要,又能給她什麽呢!她早已不會相信這些花言巧語了。
看著晉安郡主一步步走到門前,好似二十多年前那樣,就此走出了自己的生命,永遠都不會在回頭。
“給我時間,阿姈,你要的我都會給你。”他這大半生都在為家族而活,為父母兄弟,為子侄親眷,獨獨沒有為他自己,如今,也該是家族回報他的時候了,就讓他自私一次,後半生,隻為自己活一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