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沈伯宏方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一肚子的教條梗在嗓子眼說不出來了，也沒必要說出來。眼前的學生能說出這話，已經不需要他再白費口舌了。

    於是拍著吳濤的肩膀唏噓喟然道：“你的選擇沒錯！實際上，已經有傳言說，過兩年會取消全國中專的公費製度，國家將大力發展高等教育。未來大學生肯定會越來越多，中專生的鐵飯碗格局也必然會被打破。”

    吳濤知道老班說的沒錯，事實上，到97年的時候，國家便取消了中專公費製度。那時候，很多中專在校生還沒意識到絲毫的危機感。直到畢業那年，方才發現，整個時代已經大踏步地向前邁了一大截，而他們已經成為時代的棄兒。

    眼見吳濤沒說話，沈伯宏續道：“如果擔心給家裏帶來經濟負擔，我覺得大可不必。辦法總比困難多，比方說你可以使把勁，爭取入學成績達到北江中學的前二十名。會有獎學金，足以讓你免費入學。”

    老班就是老班，一轉眼就給自己立了個軍令狀。

    北江中學作為全省重點高中，國家示範性高中，它的前二十名，至少等同於全市前四十名。這個目標並不簡單。

    “我試試！”

    “回去吧。”

    轉身走進教室，正迎上安蓉那關切的眼神，吳濤報之以淡然一笑，安蓉立刻笑靨如花。

    回到座位上，屁股還沒坐穩，趴在桌子上的趙麗半邊身子便貼過來道：“你居然要考重點高中？”

    “嗯。”

    “我報了北江衛校，原本以為能到你的中專找你玩呢。現在看來不行了，聽說北江中學管理可嚴了，學習負擔特重。哎……”

    垂頭喪氣也這般可愛，難道是大胸妹子的專利麽？說到大胸，吳濤忽然發現，對方這姿勢，整對大胸全都托在了桌麵上，加上一擠壓，甚至讓他瞥見幾縷動人的春光。

    “咳咳，罩罩小了，走光了……”吳濤壓低聲音模糊著聲線道。

    趙麗一點就透，鬧了個大紅臉，立馬端正地坐了回去。吳濤不由暗自惋惜，前世上過中專的他，知道中專和衛校裏的氛圍。談戀愛的，打架鬥毆的，應有盡有，就是沒有認真學習的。趙麗這對大胸器，不知要便宜哪個禽獸了。

    沒有了趙麗的幹擾，吳濤攤開信紙，拿出英雄鋼筆，行雲流水地寫下了一行標題。

    《選擇比努力更重要》

    一手漂亮的鋼筆字功夫還在，吳濤倍感欣慰。

    人生的第一次錯誤選擇，現在終於改正了。重生的他毅然決然地選擇了一條激情飛揚的前程道路，心中不免感慨萬千。

    思緒活躍，感情真摯，偶有所得，下筆如神。

    不出一個小時，一篇知音體的雞湯文洋洋灑灑地落成定稿。

    看著自己一時的雅興之作，吳濤腦海裏靈光一現，不由想到了賺取第一桶金的絕妙辦法。

    90年代是雞湯文盛行的年代，不管是讀者文摘，還是知音雜誌，雞湯文都有很大的市場。甚至一段時間內，雜誌的封麵故事，非雞湯文莫屬。

    而他眼前這篇即興之作，選擇比努力更重要，就是典型的雞湯文。這其中，他揉入了很多前世在網絡上積累的各種段子，顯得妙趣橫生，而又不乏哲理。

    對於這樣的段子，經曆互聯網知識大爆炸年代的他，腦海裏還有很多很多。想來隻要用心組織提煉，寫個百八十篇的應該不成問題。

    至於收入，他隱約記得90年代的知音雜誌，應該給得最高。這個江城出產的雜誌，銷量一度登頂，而稿酬也達到千字五六百，甚至更多。之所以對知音了解得如此清楚，因為安蓉就是《知音》的忠實讀者，每期都買，一期不拉。

    既然想到了知音這棵搖錢樹，吳濤就打定主意在這棵樹上攫取第一桶金。一篇雞湯勵誌文，他覺得尚且不夠。幹脆趁著靈感爆棚，再寫一篇！

    稍一思忖，刷刷地寫下了一行標題：一滴蜜糖的故事……

    報完誌願，一個個花季雨季的少男少女們，就像買定離手的賭客，莫名地輕鬆之餘，繼而開始憧憬起未來了。

    有人帶著大學夢，瞄準了高中；有人帶著教師夢，選擇了師範；有人想著鐵飯碗，填寫了中專；還有一大部分人根本沒得選，他們的前路，除了成為南下打工大軍的一員，沒有第二個選擇……

    而在這種津津樂道的談資中，吳濤改選誌願一事，伴隨著和董陽陽的賭約風聞，很快成為焦點話題。

    第一個敢於當麵問他的人，毫無疑問是大胸妹子：“聽說你和董陽陽打賭，倆月賺五千塊？”

    “嗯。”吳濤繼續寫著蜜糖的故事，這個曾經被黃易摘錄在尋秦記中的故事，透著深刻的哲理，相信一定足以打動知音的編輯。至於原創性上帶來的影響，隻能和黃易大師說聲抱歉了。

    “五千塊，不是五百塊，五十塊，你怎麽掙？”大胸妹子一著急，胸口就開始波濤洶湧地上下搖晃：“董陽陽這家夥一肚子壞水，你小心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看來胸大無腦並不那麽準確，至少大胸妹子就很靈醒，隻是前世怎麽沒有發現呢。

    “放心，我自有辦法。”吳濤並不打算多說，沉得住氣，少說多做，這種務實勁，都是三十多年履曆帶來的沉澱。

    相比之下，趙麗就沒那麽沉得住氣了。她左看右看，苦思冥想，終於靈光一現，伴隨著一陣晃眼的乳搖，脫口而出道：“一滴蜜糖的故事，難道你打算靠這個掙錢？看你寫了大半天了，還以為你在練習作文呢！”

    “噓！”吳濤壓低聲音斥責道：“你小點聲，讓老沈知道了，可就麻煩了。”

    趙麗一臉得意，環抱著大胸，輕咳道：“想讓我保守秘密，不是不行。但是有個條件，你的文章得給我看看。”

    “沒門！”吳濤一口拒絕，寧可相信這世上有鬼，也不能相信八卦女人的那張破嘴。趙麗就是整個初三四班，不，應該說是全校的八卦女王。仗著大胸橫行無忌，所向披靡，各路小道消息，包括教務處、教師辦公室各種風聞，都能第一時間得知。

    這樣的女人，能做到保密，恐怕太陽得打西邊出來才行。

    可是拒絕歸拒絕，吳濤沒辦法攔住趙麗那瞄來瞄去的小眼神。

    “有個旅客在沙漠裏走著，忽然後麵出現了一群餓狼，追著他來要群起而噬。他大吃一驚，拚命狂奔，為生命而奮鬥……”

    隻瞟了一眼，趙麗便被這個故事吸引住了。半邊身子不由自主地壓過去，花露水的香氣衝得吳濤鼻尖發癢。

    好在這篇文章已經寫到結尾了，吳濤強忍著手臂處傳來的柔軟觸感，聚精會神地一氣嗬成。

    利用碎片化時間寫作，不是一件太容易的事。不僅容易被趙麗這樣的好奇少女打斷思緒語感，而且得防著各科老師神出鬼沒的關心。看來以後這事得放在水利站宿舍去做，才更加保險。

    將稿件放進抽屜肚，吳濤給了趙麗一個威脅的眼神，起身去找安蓉借知音雜誌。

    安蓉身邊圍了一群女同學，鶯鶯燕燕，嘰嘰喳喳。得益於九年義務教育的福音，初中的女生數量還算不少。單純樸素的外表之下，不乏一些清秀可人的美女胚子。

    見到吳濤過來，一個高高瘦瘦的女孩冒頭調侃道：“學霸，你有本事在倆月之內賺到五千塊，不如帶我們一起幹行不行？做什麽都行，我們保證不挑肥揀瘦！不然我們姐妹幾個隻能南下去做打工妹了……”

    安蓉有些著急，生怕吳濤麵子上掛不住而冒然答應，於是打斷道：“吳濤，你別聽唐燕胡咧咧。你過來有什麽事？”

    “借我一本知音看看。”吳濤回應著安蓉，目光卻落在唐燕的身上，她的容貌一般，身架子卻是少有的標準，近一七八的身高讓她顯得尤為鶴立雞群，一雙大長腿更是黃金比例，這根本就是標準的模特身材。

    想到這裏，吳濤若有若無地點撥道：“唐燕，以你的條件，做個模特綽綽有餘，錢絕對不少掙。做什麽打工妹，實在太屈才了。”

    唐燕一怔，臉上頓時緋紅一片道：“真的？”

    “嗯。”

    安蓉從桌肚裏抽出一本知音，一不小心帶出本書掉在了地上。吳濤隨手撿起，原來是《大眾攝影》的月刊，心裏一動，這才想起，初中時的安蓉是個資深攝影迷，除了知音之外，她最愛看的就是大眾攝影了。

    後來高中時候，安蓉甚至將心愛的鳳凰單反相機寄給了他。二人分開的日子裏，他便和相機為伴，無意間練就了幾近專業的攝影水準。

    都說攝影窮三代，單反毀一生。參加工作後，吳濤再也沒有精力去擺弄它了。於是隻好將它妥善保存，束之高閣，單純作為對曾經歲月的一種緬懷回憶。

    “對了，蓉蓉，你投稿給大眾攝影的樣片，被錄用了嗎？”唐燕看到大眾攝影頓時想起道。

    安蓉俏臉上明顯有些失望：“沒呢，太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