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5日，秋分過後是深秋。

    天氣愈發涼了幾分，秋風和著細雨，透著絲淒風苦雨的寒意。

    班裏的男生依舊單褲單褂地晃來晃去，就算是冷的打牙顫，也強撐著不添衣。

    吳濤卻是個例外，不僅穿上拉鏈衫，而且換上了絨褲，柔軟貼身又透著運動氣息。

    更重要的是，身前的兜裏裝著索尼WALKMAN很方便，領子一豎，便能擋住液晶耳機的線材，而袖筒裏帶著那塊情侶表，也不會引來一驚一乍的目光。

    今天是麻辣燙開業的日子，吳濤的心思早已不在課堂，飛到東門外。

    東門外南側，原本破舊的兩間門臉已經合並在一起，裝修一新，碩大的燈箱廣告上寫著‘串串香麻辣燙’六個大字，下麵跟著一行小字‘北江中學分店’。

    十萬響的鞭炮在門前繞成個年輪狀，蓄勢待發。

    身著統一服裝的四位服務員和保潔服裝的阿姨一字排開，精神百倍，格外養眼。

    為首的赫然是乖巧伶俐的宋巧，今天她終於達成所願，來到城裏上班。

    作為吳家的老員工，麵對這群新麵孔，她油然而生一股主人翁責任感，舉手投足之間都是大姐大風範。

    至於花嬸，薄施淡妝，穿著寬肩的小西裝，內裏是件雞心領的薄線衫，既透著濃濃的職業範，又展現出女性的魅力。

    麵對著門前一眾圍觀人群，花嬸帶著職業化的笑容，夷然不懼。

    吉時一到，她立刻點著了門口的鞭炮，身後的店裏燈光隨之亮起，透過玻璃幕牆，內裏豪華整潔的就餐環境，登時一目了然地展現在眾人麵前。

    小吃一條街的老板們，也在圍觀之列。

    此刻在鞭炮聲中，看著如此富麗堂皇的小吃店，不由瞠目結舌，麵麵相覷！

    原來就算是小吃店，也能搞得如此高端大氣上檔次？

    這樣的裝潢，簡直和豪華賓館差不多！

    相比之下，他們的小吃店就和公共廁所沒什麽兩樣。

    “這樣的裝修起碼要1萬塊吧？”有人喃喃道。

    “1萬塊哪夠？起碼好幾萬，沒看裏麵還有洗手間呢嗎？”

    “真是大手筆啊，絕對的大手筆！”

    “聽說昨天光傳單就發了兩三千張，真是夠下血本的……”

    “這樣的小吃店一定很貴很貴吧？”

    下一刻，眾人目光落在醒目的價格表上：葷菜5毛/串，素菜2毛/串，調料全免。

    這也不貴呀！

    眾老板們開始有些擔心了，目光齊齊看向為首的老張。

    這麽好的環境，這麽實惠的價格，看著不像是會倒閉關門的樣子。

    老張皺著眉頭觀察了半天，忽然間濃眉舒展、豁然開朗，指著裏麵興奮道：

    “這裏麵沒電視機，說明他們肯定沒錄像看！現在的學生都愛看錄像，沒錄像誰來？你們就把心放在肚子裏，這店哪，翻不起什麽風浪，搶不了我們的生意！”

    鞭炮聲停，花嬸麵向圍觀眾人侃侃而談：“各位街坊鄰居，父老鄉親，從今兒起，串串香麻辣燙正式開業了。”

    “我們串串香麻辣燙，秉承一流的就餐環境，一流的周到服務，超一流的絕味美食，以及絕對親民的價格，竭誠恭候大家的光臨。”

    “希望大家多多捧場，謝謝！”

    花嬸話音剛落，宋巧便帶著店裏的人齊齊鞠躬，笑容可掬道：“歡迎光臨！”

    距離學生下課還有近一個小時，眼下並不在飯點上。

    此刻圍觀的大多是街坊四鄰，並不是麻辣燙連鎖店的目標客戶群。

    所以花嬸並沒有指望，一開業就會有食客進店消費。

    然而儀式剛結束，她前腳剛踏進店門，就有人後腳跟了進來。

    “看著還不錯哎，進去嚐嚐？”

    “麻辣燙是什麽？看著很美味的樣子，試試唄？”

    “這麽幹淨豪華的環境，這麽漂亮的服務員，簡直就是大酒店的待遇。正好我肚子餓了，進去試試吧。就算不好吃，也浪費不了幾個錢……”

    “試試就試試，反正又不會那啥……”

    一轉眼，店裏進了十個八個客人，宋巧四人各司其職，開始忙活起來。

    涮燙隔間裏的湯鍋一揭蓋，濃鬱的香味立刻飄散到街上。原本還在觀望猶豫的客人，隻那麽一嗅，登時口水直流，果斷走進店來。

    香啊，實在是太香了！

    再轉眼，店裏已經上客一多半了。

    花嬸也是沒想到，簡單和宋巧交待幾句，便匆忙趕往另外兩個分店舉行開業儀式了。

    門前隻剩下老張和一眾小吃店老板們，麵麵相覷地看著這一幕。

    剛才圍觀的人群，除了他們，幾乎全都進去了。

    “老張，這情況有些不妙啊……”

    老張一摸油膩的大腦門，“腦子有點亂，讓我理理……一定有哪裏不對！”

    “那個，老張，你慢慢理。我們先回店裏，擦擦桌子，打掃打掃……”

    “對哦，我家店也該擦擦洗洗了，到處油乎乎的，我自己都快待不下去了……”

    下一刻，就剩老張一個人站在冷風中，看著眼前的麻辣燙店忙得熱火朝天，異常火爆。

    “這還沒到飯點呢……”老張像是給自己個交待似的自言自語，“他們一定是托，絕對是托！”

    說著，老張碎碎念地一甩手，轉身匆匆地往自家店裏趕。

    ‘今天炒菜的鐵鍋和鏟子該好好洗洗了……’

    第四節課下課鈴剛響，吳濤便一個箭步衝出教室，撒腿就往東門跑。

    自打聽到了開業的鞭炮聲，他就開始坐不住了。此刻狂奔的他，就像是即將揭開五百萬大獎那般迫切心情。

    與此同時，聽到下課鈴響，小吃一條街的老板們，破天荒地站在門口，翹首以盼，看向東門方向。

    串串香麻辣燙的開業，讓他們多年來首次感受到了生存競爭的強大威脅。

    第一波走出東門的學生，習慣性地朝小吃一條街走來。

    老張站在自家小吃店前，露出了輕鬆的笑容。然而他的笑容還沒綻放開來，便凝固住了。

    隻見那群學生走到半途，在女學生的提議下，又轉身朝南折返了……

    沒事，少了第一波，還有第二波！

    第二波是倆男學生，悶不吭哧地朝著小吃一條街走來，和往常一樣看錄像選擇店門。

    老張頓時放下心來，哼，一家小吃店，還想翻天不成？

    然而接下來第三波學生，拿著廣告傳單直奔串串香了。

    第四波，第五波，亦如是……

    老張開始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