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生性薄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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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非荒山,鬆柏蒼健,萬年長青。
墳非孤墳,一座一座,排列縱橫,清風拂過,獨鳥孤鳴,不顯喧囂,相反越發寂寥。
程釋一步一步走來。
沉默、無聲,如他此時的心情,難以開口。
最終,他在一座墳墓前停下腳步。
靜靜的看去,墓碑上有一張很年輕,也很帥氣的相片。
那青年的麵孔,和程釋有著七成的相似。
他在笑,帶著桀驁,帶著不羈,帶著一種藐視天地的霸道!
但他的眼神,卻很平和、平靜,像是深邃的海。
程釋在前幾分鍾以前,一直以為自己來看父親,完全是在盡一種責任。
盡一種身為人子的責任,盡一種天地給的緣,胡亂蒙混過關的責任!
哪怕他不想承認。
但麵對本心也必須承認,事實上,他早先來見父親的墳墓,更多的是一種應付!
就像上班,做自己不愛做的工作,但還是每天都要來一樣。
是應付!
但此時,程釋發現自己錯了。
麵對盡在近在咫尺的墳墓。
看著上麵的那張和他臉龐異常相似的麵容。
麵對著那躺著父親身影的墳墓。
哪怕程釋從來沒有見過對方,記不清對方的樣子,沒有聽到對方的聲音。
但那種血脈之間的聯係,那種溫情,根本無法斬斷!
隻是站在這裏,程釋就感覺自己的心在顫。
仿佛,那墳墓中殘留著父親的魂,而那魂在過去沉睡,在此時卻醒來,微笑溫和的望著他。
像是在說!
孩子你來了嗎?
程釋一直以為,悲傷這種情緒,從來都不應該出現在他的身上。
事實上,在他的一生十六年以來,也很少真正如此痛心的悲傷過。
程釋顯然忘記了,人生來有七情六欲,遇到好事會喜悅,遇到困難會難過,這都是人的本能。
唉”
一聲輕歎,程長河眼神複雜的看了程釋和墳墓一眼,靜靜的離開了這裏。
你確定沒有看錯,是程皓軒的子嗣?”程家大院內,程建鄴這位程家家主,不知道是第幾次問道。
我們發誓,真的沒有看錯!”兩個中年信誓旦旦點頭。
程建鄴眉頭一擰,陷入了沉吟。
家主,早做決斷啊!”兩個中年沉聲道。
程建鄴心中一顫,深吸了一口氣,“我知道了,你們先退下,讓我好好想想。”
兩個中年對視一眼,恭敬離開。
屋子裏麵安靜下來,程建鄴坐在椅子上,臉上的表情變幻,時而猙獰,時而憤怒,時而又冷笑。
皓軒啊皓軒,我承認我不如你,但是那又怎麽樣?這程家大位,最後還不是落在了我的頭上!”
程建鄴幽幽的自語著。
程家家大業大,分支多,族人多,利益交錯複雜,其中的明爭暗鬥當然不少!
在幾十年前。
程家年輕一代,最為出色的人選,就是程皓軒,程建鄴等寥寥幾個人!
程家和其他家族的發展政策,有一個很大的不同。
那就是程家雖然一樣推崇嫡係和庶出,但更多的還是奉行養蠱時爭鬥!
誰強,誰能當老大!
而在程建鄴的那個時代,程皓軒是當代最強!
程皓軒的強,和過去程家其他代的不一樣,往上數幾百年,家主之位一直都競爭激烈!
但在程皓軒那一代,他一個人就力壓所有人!
程皓軒,就像是一個高不可攀的大山,是一個另讓所有同輩人絕望、窒息的名字!
二十歲,武道修為達到罡氣境大宗師!
二十五歲,進入商場,沒有動用家族一分錢,但在短短的一年內,便積累了數十億的資本!
從軍,一樣的優秀,訓練出一支恐怖的特種小隊,征戰全球,進行不知道多少次任務,但未嚐一敗!
當時天朝一把手都對其讚歎有加,稱程皓軒乃天朝百年來第一天驕!
就是這樣一個人,可以說絕對的完美!
他若專心武道,則為地下王者,如武俠中的武林帝王,一聲令下,整個天朝武者無人敢不尊!
他若專心商道,有生之年,也絕對能成為天朝首富!
他若專心從軍,在一甲子時間之後,未嚐沒有機會能成為天朝一把手,淩駕眾生,與藍星其他各大當時大國較量!
可惜他死了!
死了!!
天妒英才?
亦或者是不知道多少個勢力在背後共同發力,讓這個並沒有真正達到巔峰的天驕隕落?
沒有人能真正的清楚。
但隻要明眼人都清楚,後者的幾率要大的多。
因為程皓軒真的太可怕了,可怕到絕大多數人,哪怕很多‘自己人’都不願與看他真正成長起來。
說到底,人都是自私的。
誰願意自己在一個時代中淪為背景?成為他人襯托?在百年之後,史書記載,這一人筆墨便占據一大半,而自己的名字,則是在一個毫不起眼的角落,匆匆而過?
沒人願意!
你從前都沒有正眼看過我,程家的那些老不死,也看不上我!”
程建鄴哈哈大笑著,“但那又如何?那又如何呢?!!我活著,成為程家家主!”
而你你死了!誰還記得你?!”
程建鄴臉上癲狂,完全沒有了平時在外人麵前表現的威嚴和溫和,像是一個瘋子。
誰還記得你呢?”
大口的著,很久後程建鄴才平靜下來,幽幽的說著。
他目光冰冷,手指無意識的敲打在座椅扶手上,似笑非笑,“既然你都死了,何必讓你的兒子回來呢?讓大家忘記你不好嗎?”
難不成你想讓他回來奪走我的位置?”程建鄴目光一冷,猙獰的笑著,“我告訴你,這不可能!”
沒有人知道,在這個黑暗的屋子裏麵,程建鄴到底做了什麽事情,又想了什麽事情。
當程建鄴出現的時候。
很多程家人驚愕的發現,這位執掌程家十年生死的家主,身上的威嚴比較過往,越發的濃鬱了。
幾乎要壓的眾人喘不過氣來!
跟我走!”
程建鄴陰沉著臉,隻有這麽一句話。
一群程家老人麵麵相覷,隻好跟在他的身後。
不消片刻,眾人便來到了葬著程家先祖的墳山山腳。
殺人者,必須要受到懲罰!”
傳我的命令,外人程釋無辜殺死我程家程虎,令人將其抓捕,送上法庭審判!”
程建鄴環視眾人,一指山上背對眾人站著的程釋,麵無表情的說著。
周圍的程家人轟然應命。
在他們看來,程家人不欺負別人就好了,哪能讓別人欺負?
在自家地盤族人被殺死,這對於他們來說,簡直就是一種難以忍受的恥辱!
而恥辱,就必須用敵人的血液來洗刷!
不可!”一聲爆喝。
剛剛走過來的程長河,聽到程建鄴的話,臉上浮現出陰沉的神色,冷冷的盯著程建鄴。
周圍的程家人愣住,麵色各異的看著程長河。
有何不可?”
程建鄴冷著臉,譏諷道:“無辜殺死我程家虎兒,難不成我程家不追究,還要恭敬的送上厚禮?”
就是!”
我程家何曾受到過如此奇恥大辱?”
程長河你什麽意思?難不成還要護著那個殺人犯?”
周圍的程家人冷眼相看。
程長河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冷冽的看了一眼程建鄴,這才將環視眾人,“因為程釋他是”
程建鄴太陽一凸,額頭青筋鼓起,爆喝道:“夠了!不管他是誰的子嗣,無故殺人,都要受到懲罰!”
程長河眼神一厲。
和過去在家族中委身求和不同,這一次他渾身上下散發著淩厲的氣勢。
程建鄴你什麽意思?”
程長河冷笑,毫不示弱的針鋒相對,“程釋是程皓軒的兒子,我有何不能說?”
倒是你,既然知道了這個消息卻不說,你是何居心!”
什麽?”
皓軒的孩子”
場中不少人瞬間失聲。
這裏沒有程家這一代的小輩,出現在這裏的,幾乎都是程家手握大權的中年、老年人。
而他們,自然經曆過屬於程皓軒的那個時代。
也比誰都清楚。
程皓軒三個字代表了什麽!
家主你?”
有幾人朝程建鄴看了過去,不可置信,包含失望。
程建鄴的臉瞬間陰沉。
他衣袖下的拳頭死死的捏緊,心中很不是滋味。
他做家主多久了?
又讓程家強大了多少?
但可笑,沒人記得他的好,反倒那個死去十幾年的人,還有人記憶深刻!
家主說得對,不管程釋是誰的孩子,既然無辜殺人,那麽也要受到懲罰!”
你們須知,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有程家人站出來聲援。
而這樣的話,很快就迎來了絕大多數人的聲援。
程建鄴當家主這麽長的時間,自然不可能一個心腹都沒有!
換一句話說,哪怕真的沒有心腹之人,但跟他利益牽扯的程家人還是有不少的。
程建鄴要是倒下了,就不止是他一個人倒下了!
所以無論如何,他們都要維護程建鄴!
程峰,如果我記得不錯,皓軒在世的時候,可是對你不少照顧啊?你的小腿天生肌肉衰弱,還是皓軒用內家元氣給你調理好的吧?”
程長河麵無表情的看著第一個開口的程家人。
程峰麵上頓時變的難看,眼神閃躲。
半晌後,他一挺胸膛,大義淩然的說道:“我程峰豈能因公廢死?一碼事歸一碼事!無論如何,程釋殺人,當伏法!”
哈哈哈!”
程長河笑了,哈哈大笑,眼中既有哀痛也有憤怒和猙獰,他捏著拳頭嘶吼道:“既然如此,你何不廢了你的雙腿,在說這話?”
程峰瞬間臉色漲紅。
程長河,你不要無理取鬧了!”程峰低吼道。
還有你們!”
程長河轉頭看向了其他開口的程家人,喝道:“你們哪一個不曾在過去受過皓軒的好?”
如今他死了,你們難不成連他的子嗣都要加害?”
程長河痛心疾首道。
瞬間。
場中變的安靜下來,不知道多少人的臉色都變的不自在、心虛。
但,人走茶涼,人死燈滅,這世界上永遠不缺少生性薄涼,隻看眼前利益,不顧往昔恩情之人。
族長說的對,不管程釋是誰的子嗣,既然無故殺人,那麽就要受到懲罰!”
你們”
程長河,你就別翻來覆去說剛才的話了,皓軒的好我們記著!你放心吧,程釋真的坐牢了,我們會去看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