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先生說,說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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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的葉如晦看著對麵的老人,雖然明知道對方肯定不是已經仙逝的老師,但仍舊是一刹那的恍惚。

    老人的相貌與老師是完全不同,但身上那股氣質,卻讓葉如晦幾乎認為眼前的老人就是老師。

    方才登記名字的老先生早已經不知去向,而這個老人,隻是靜靜的站在原先登記名字的老先生之處,靜靜看著葉如晦。

    老人向葉如晦招招,示意他過來。

    葉如晦皺了皺眉,還是按照老人的要求,走到先前報名的地方。

    葉如晦看著眼前的老人,輕輕開口問道:“先生叫住晚生所為何事。”

    雖然葉如晦聽到了老師的名字,但他並沒有說什麽,隻是問老人為什麽叫住自己。

    老人看了他一眼,隻是問道:“你要報考書院,又為何不考了?”

    葉如晦聽見這句話,沒來由的愣了一下,他仿佛想起了在洛城那顆老槐樹下,有個老人問自己的學生,你不是要讀《夫子》麽,為何又不讀了?

    那個時候老人的學生才不過十歲,他抬起頭看向自己的先生,輕輕說,先生,《夫子》太難了,我讀不懂。

    這時候的老人也不開口責怪,隻是會搖搖頭,輕輕說道,《夫子》是儒家最晦澀難懂的經典,你讀不懂也正常。

    那個十歲的孩子便會賭氣似的說,等我以後,一定要把《夫子》讀懂給先生看看。

    再看那個老人,哪裏還有遺憾的神色。隻是一臉淡然,仿佛早已經胸有成竹。

    倒也是,熟讀百家的大儒和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孩子誰鬥的過誰也很顯而易見。

    ……

    ……

    葉如晦閉上眼睛,輕輕默念,先生。

    葉如晦再輕輕睜開眼睛,看著麵前這個似乎和先生有太多相似之處的老人。

    他輕輕開口說道:“剛才登記的老先生說我沒有一定要報考書院的念頭,先生說的沒錯,我自然也就要離開。”

    老人輕輕一笑,“我並不認為沒有報考書院的決心就是錯誤。”

    “每年報考書院的學子不知凡幾,又有幾個是非書院不讀的呢。”

    “以老夫來看,在不在書院求學不重要,讀不讀書也不重要。販夫走卒,不知儒家之義又如何?”

    “隻要為商的賺的是良心錢,隻要賣燒餅的不偷工減料,隻要當兵的不畏懼不前。甚至打鐵的不偷偷少放一些鐵料。”

    “讀不讀書,當不當讀書人,考不考書院,有那麽重要麽?”

    葉如晦看著老人,仔細的把剛剛老人說的話重複了一遍,才發現老人這番話,確實有醍醐灌頂的功效。

    詩聖杜言說的“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也就是不過如此了。

    可是,老人之前問的是,你為什麽不報考書院,現在講的是讀不讀書有什麽關係。

    這就好比,一個人打了你一棒,卻又和你陳述了打人的諸多不好。

    對於葉如晦來講,老人的話固然十分有道理,可與先前的問題完全就是背道而馳,又有什麽意義?

    於是,葉如晦輕輕開口,打斷了老人的話,“先生您說讀不讀書有什麽重要,那又為何問我為何不報考書院?”

    葉如晦平靜的說出這一番話後,老人頓了頓,仔細打量了下葉如晦,才緩緩開口道:“我說讀不讀書都不重要,但是我卻還說了什麽人就該做什麽事。”

    “而你就應該讀書。”

    葉如晦皺了皺眉,對於應該,天生這樣的字眼,他是打心底裏不喜歡的。

    於是,他開口,“難道先生認為,每個人的命運天生就注定了麽。他的未來,就是用應該兩個字來書寫?”

    葉如晦有些不滿,所以他的語氣也比較激烈。帶著一絲絲火藥味。

    老人搖搖頭,“每個人的未來,自然有每個人自己決定,你的未來也不是我能決定,也不是其他人能決定的。”

    “但是,你的未來,你適合做什麽,總有人看的比你清楚。”

    葉如晦皺了皺眉,這一段時間,他皺的眉頭夠多了,但是他仍然開口問道:“我的未來會有別人看的比我更清楚?”

    話語已經隱隱有質問的意味了。

    老人看著這個葉如晦,心裏不知道在想什麽,他輕輕開口,“你的未來我看的不清楚,但總會有人看的清楚。”

    “比如,屈陵。”

    這是葉如晦第二次聽到先生的名字。他搖搖頭,“你是誰?”

    老人聽到這句話並不覺得驚訝,反而是很淡然,他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而是問道:“你是想問,我為什麽知道他叫屈陵。”

    葉如晦點點頭,他有些奇怪,老人為什麽能夠知道他的想法。

    老人隨即又開口道:“屈陵這個名字或許整個天下都不曾有幾個人知道,但屈平的名字,天下都應該知曉。”

    葉如晦聽到屈平後,仿佛又明白了些什麽。在他看的大楚異聞上,寫書者稱屈平為詩仙李青蓮後又一詩歌高峰,把他與詩仙,詩聖並排。

    而在儒家道聞上,屈平被指在儒家曆史上,其學識可穩居前二十。當代書院院長,整個大楚讀書人的領袖在沒有當上院長之前,直言不諱的說屈平之才,遠勝與他。

    甚至在當上院長後,他也曾說屈平更能勝任院長之位。

    如此,葉如晦才明白,屈平即屈陵。

    自己的先生居然是天下最厲害的讀書人。

    怪不得,自己曾經問先生詩仙詩聖誰的才氣更高。老師一臉嚴肅的說道,以我看,都不及一人。

    葉如晦當時好奇的老師是誰。

    先生緩緩張口,吐出兩字,屈平。

    說出這兩個字的先生麵色紅潤,看起來容光煥發,仿佛年輕了十歲。

    然後一向嚴肅的先生竟然也是兩日沒有布置功課,而且看先生臉色也是極好。

    葉如晦扯了扯嘴,原來先生也是“意氣”風發啊。

    不過想到這些,葉如晦還是開口問道,你是誰。

    問題是先前的問題。

    但老人還是沒有回答,反而是笑嗬嗬的說道:“我呀,是個老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