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一碗茶,一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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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潤物是不假,但一旦下起來就收不住了,這場春雨綿綿,從晌午下到黃昏都沒有要停下來的打算。
不得已,在官道旁找了一處涼亭,葉如晦便在哪兒待了一夜,其實在大楚建國之初,官道之上本來是沒有涼亭的,不過後來官道屢遭山裏的悍匪損壞,大楚才設立了亭長一職,每十裏設一涼亭,管轄這十裏官道,保證官道安全。
後來這大楚在神龍初年湧現了一大批良臣,將大楚國內治理的井井有條,山賊悍匪也漸漸消聲滅跡,而至於亭長這一職該不該取消又在朝堂之上爆發了一陣論戰,以老宰輔為首的神龍名臣們以“雞肋”來形容這亭長一職,認為完全是拿著國庫的錢養著的一幫閑人。
而朝堂之上出身於名門望族的世家官員便一直反對撤銷亭長這一職,而這個緣由,也恐怕不是單單為了爭論這亭長該不該撤銷的。
畢竟這大楚上下大大小小的事,也不是表麵看起來這麽簡單的。
在離開葉青山家之後不久,這場雨便已經開始下了,當時葉如晦完全能夠轉身再回去,想來以葉青山的性子,葉如晦想要過夜也是不難的,不過一想到葉薑,葉如晦也隻能搖搖頭。
一夜難眠。
葉如晦盤坐在涼亭之,聽著亭外滴滴答答的雨聲,一時間百感交集。
說時間如流水也不為過,自洛城出來,到陵安轉眼已經是有了大半年光景,此刻一個人獨處,思鄉之情越發濃烈。
想起洛城,其實並不比其他地方好過多少,反倒是地處偏僻,還要比別處少些見識。
那個時候一個人釀酒看書,雖說時刻擔心自己是不是會在某晚睡著之後再也醒不來,但也總歸是過的閑適。
葉如晦不太喜歡陵安,因為陵安太大,讓他時常覺得很陌生,可能也應該是他在陵安終究隻能算是客的緣故。
那仔細說來,洛城也不能算是葉如晦的家,他隻隱約記著,當年那個男人將他帶到洛城,不知為何又一人離開。至於他最開始的家在哪裏,時間太過久遠,都忘了。
隻不過他知道,那個地方的冬天,要遠遠比洛城冷的多。
葉如晦足足半宿沒睡,到了天邊要泛起魚肚白的時候,他才微微閉眼,也睡的不是多熟,天亮的時候便睜開了眼。
這場雨從昨日晌午開始,到現在才漸漸停了,葉如晦看了看天色,才緩緩起身,往亭外走去。
等到了淮州城門口,才發現雖然天色尚早,仍然在城門處排了一行人準備入城,仔細一看,都是些菜農,要趕在辰時之前入城選好地方。
葉如晦搖搖頭,他想起佛宗有句話叫眾生皆螻蟻。原本說的不錯,可這句話才由禪宗的僧人從佛國帶回原,等傳播到大楚的時候,卻發現這個龐大的王朝似乎根本不買賬,不僅是陵安那些達官貴人對此言不屑一顧,更是有人以“若是眾生皆螻蟻,為何又有上下之分?”來譏諷佛宗。
至於一向溫順的市井小民也出乎意料的質疑佛宗這句話,不是他們有太多想法,可實在是周邊就有官與民的階級之分,如何能叫眾生皆螻蟻?
本來以葉如晦看來,不說一言即可決人生死的帝王,就連那些境界極高的武人若想殺人,不是輕鬆無比?
匹夫一怒,血濺尺。天子一怒,天下縞素。
這句話是實實在在記載在史書上,而且曆代帝王,也有不少用行動證明了這句話的正確性。
葉如晦喃喃道:“不過眾生皆螻蟻說的還是不錯,不過得先刨開少數的那撥人。”
說話這句話,葉如晦就要往城門處走去。
“禪宗那些和尚一天到晚說起來隻吃齋禮佛,說些好像不食人間煙火的禪語,其實盡是些廢話。”
一道譏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葉如晦轉身,隻見到一個青衣女子站在身後,略待玩味的看著葉如晦。
葉如晦將雙藏於衣袖,靜靜看著這個不知道是友是敵的女子。
那不知是友是敵的女子不去理會葉如晦這樣的隱晦舉動,走到旁邊簡陋的茶鋪找了張空桌子,坐在一旁,自顧自的給自己倒了一碗茶,卻在桌上又多放了個碗。
葉如晦看到這副場景,轉身欲走,可又聽到那女子玩味的聲音,“再走一步,會死的。”
隨著這句話從那青衣女子嘴裏說出來,葉如晦果真感覺有一股無形的氣在他身旁遊走,讓他不能前進分毫。
葉如晦眉頭微皺,暗自提氣對抗,對麵的女子輕輕咦了一聲。葉如晦便發現,那股氣越發的強大,如泰山壓頂般壓在他的身上,讓他動彈不得。
不多時,葉如晦的額頭已經滿是汗珠,雙腿顫抖,隨時都要倒下。
那女子輕輕開口,“過來,我的耐心沒那麽好。”
葉如晦抬頭看著這青衣女子,還是緩緩向她走過去。
等到葉如晦坐到這個女子對麵的那條板凳上,這個一襲青衣的女子才緩緩開口說道:“葉如晦?”
葉如晦並不糾結這個女子如何知道他的名字,隻是開口問道:“你想做什麽?”
這女子微微一笑,顯得分外詭異,她指放在桌麵上,對著那碗茶輕輕屈指一彈,茶碗向葉如晦飛去,在擊葉如晦肩上的時候,又迅速的彈過來。而更詭異的是,這碗茶竟然沒有灑出一滴。
葉如晦肩上一陣劇痛,卻不著急看向肩上,反而是看著這名古怪的青衣女子。
這名青衣女子輕輕開口,“怎麽不問我為什麽傷你?”
葉如晦搖搖頭,輕輕說道:“其實更該問你為什麽不殺我?”
青衣女子忽然笑道:“好多年沒遇到過這麽有趣的人了,我真的有點舍不得殺你了。”
葉如晦不理這青衣女子所說的話,自顧自忍著疼痛,給自己倒了一碗茶,然後開口說道:“死之前喝碗茶應該不是個很苛刻的要求吧?”
茶不是好茶,比葉如晦偶爾喝一次的春尾不知道要差到哪裏去了,對麵的人也不是好人,總之是不符合葉如晦心對好人的定義。
青衣女子開口說道:“你既然不問為什麽要你死,真是個有趣的人。”
說完這句話,葉如晦瞬間感覺身上所縈繞的氣盡數消失。
青衣女子緩緩起身,轉身離開,隻留下一個背影。
同時還有一句話。
“茶錢你付,就當是買你一條命,應該不算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