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青鋼鎮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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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隱約間,我看到老柴頭身上散發著一種很淡很淡的黃光,這種光和陽光混在一起,有種似真似幻的感覺。

    在我感覺,老柴頭好像是想什麽事情想入了神,以至於連大舅喊他吃飯的時候,他都沒有任何回應。

    一直到了太陽落山的時候,老柴頭抽完了最後一鍋煙絲,才慢慢將窗戶關上,朝我招了招:“陽陽,過來。”說話間,老柴頭已經出了屋門,我也隻能跟著出去,這一次,我爸沒攔著我。

    來到院子央,老柴頭用他的煙杆在土地上畫了一個圈,讓我站進去,又對我說:“陽陽,等會不論你看見什麽,都不能喊,不能哭,更不能離開這個圈,明白了嗎?”

    我點點頭,正想問老柴頭為啥要這樣,可這時的老柴頭又在一旁呆呆地站立,我說的呆,是老柴頭那雙看起來很渙散的眼睛,整整一個上午加一個下午,他一直都是這種眼神。所以我知道,老柴頭又在“想事”了,不管我問他什麽,他都不會再搭理我。

    離太陽落山已經有段時間了,可院子裏還是很燥熱,老柴頭站在我身邊,我就看見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額頭和脖子上留下來,他曬了一天之後,皮膚變成一種有點發紫的紅色,而且我看見,老柴頭鼻尖上真的開始脫皮了。

    就在這時候,院子裏突然吹過一陣涼風,和昨天一樣,這陣風是毫無征兆地出現,由西向東吹過,其間帶著一股子很重的陰氣。

    也就是這陣風,讓老柴頭突然回過神來,他用很快的速度解下了背上的包袱,從裏麵抽出一把劍,那把劍看起來做工很粗糙,不管是劍身還是劍柄,都是一種深不見底的黑色,可這種純粹的黑,卻讓我有種格外安心的感覺。

    老柴頭將黑劍插在院子裏的土地上之後,那陣毫無征兆刮起來的風,又毫無征兆地停了。

    老柴頭握著劍柄,朝我這邊看了一眼,見我正十分專注地盯著地上的黑劍,就笑著對我說:“嘿嘿,這把劍,可是咱們守正一脈世世代代傳下來的好東西哪。這把青鋼劍,別看是烏木做成的,可這一塊烏木,比平常的鐵劍還堅韌許多,而且能鎮一切邪煞,以後你要是入了行,就少不了要用它。”

    從老柴頭的話裏就能聽得出來,他是打定了注意要收我這個徒弟了。

    不過當時我是沒有聽出他話裏有話,隻是好奇地問:“為麽叫青鋼劍,不是黑色的嗎?”

    在我眼裏,青色,是要和青草、青菜掛上鉤的,應該是一種類似於綠的顏色,反正就算不是綠,也不應該是黑。

    老柴頭就跟我解釋:“這把劍,是從祖師爺那一帶就傳下來的。祖師爺是西漢時候的人,那時候所說的‘青’,大多就是指的黑色。”

    我肚子裏有一堆的問題。西漢是什麽時候?祖師爺又是誰?老柴頭口的“守正一脈”到底是幹什麽的?

    可還沒等我開口問,老柴頭突然直起了腰,臉色很凝重地盯著陰風吹來的西方。

    在夏天,過了傍晚,天色要再過很長一段時間才能黑透,可今天,太陽落山之後,天色幾乎是在一瞬之間就黑了,夜空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就是純粹的黑,和老柴頭的青鋼劍一樣黑。

    老柴頭又從包袱裏取出一支蠟燭,蠟燭很細,比我爸平時抽的煙還要細,老柴頭在地上刨了一個小坑,將蠟燭插進去,然後用土把蠟燭固定住,確定蠟燭能站穩了,才拿出火柴來點上。

    蠟燭燃燒的時候,火苗很小,看起來格外脆弱,而且院子裏明明沒有風,燭火卻一直“呼噠呼噠”地閃個不停,就好像有一個人正蹲在地上,朝著它不停地吹氣。

    隨著燭火的閃動,我還能隱約聽到一陣“呼哧呼哧”的喘息聲,那聲音很粗而且很沙啞,就像是拉破風箱時發出的聲音。

    我能感覺得到,昨天夜裏出現在院子的東西,很快就要來了。

    老柴頭的表情變得比之前還要凝重,他緊盯著西麵的天空,最後提醒了我一句:“別喊,別哭,更不能走出去圈子。”說完這句話之後,就陷入了沉默。

    雖然我也不知道等會將發生什麽事,可心裏卻變得特別緊張,我自己都能聽到自己撲通撲通的心跳聲。

    就在這時候,西麵的夜空隱隱約約出現了一個白色亮點,看上去就像是村口的那盞路燈,那光點好像有一種魔力,我看見它的時候,就忍不住想朝它走過去。

    一直對著夜空發呆的老柴頭自言自語地說:“竟然還有引魂燈,果然是個麻煩東西。”

    他這一說話,我頓時就回過神來了,這時候我才發現,自己的一隻腳已經抬了起來,如果不是被老柴頭喚醒,就在剛才,我已經走出了老柴頭畫下的圈子。

    天空的光點急急閃動了兩下,然後就消失了,老柴頭這時突然拔出青鋼劍,朝著我就刺了過來。

    我當場就被嚇呆了,老柴頭難道是收徒不成,想要了我的命!

    可劍鋒終究是沒刺到我身上,劍身從我的頭頂上略過,然後我就聽見了有什麽東西被刺的聲音,接著就聞到一股惡臭,那味道,真得是臭得驚人,我頓時感覺一陣頭昏目眩,差點被熏暈過去。

    我偏了偏頭,用眼角的餘光去看身後,這一看不要緊,我渾身的寒毛刷的一下就豎了起來。在我身後,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了一個人,一個瘦到渾身隻剩皮包骨的人,我餘光正好能看到他的臉,雖然看得不太清晰,但知道那張臉像榴蓮一樣長滿了密密麻麻的小尖刺,他的嘴差一厘米就要碰到我的脖子了,滿口白牙像鋸齒的齒刃一樣,又尖又利。

    最讓我後怕的是他的眼睛,那雙沒有瞳孔的白色眼睛,此時正死死盯著我,我能很清楚地感覺到他眼神透著凶光。

    我想哭、想叫,想跑回屋找我媽,可心裏還記著老柴頭說的話,強忍著逃走的衝動在原地站著,盡管那時候我的兩條腿都在不停地抖。

    老柴頭兩隻握著劍,用力一挑,竟然把我身後的“人”挑了起來,我就看見那個人從我頭頂上掠過,在空劃了一道弧,眼瞅著就落在了老柴頭身邊。

    那“人”似乎很害怕老柴頭,剛一落地就扭過了頭,朝著西麵跳,我記得很清楚,他當時就是跳了起來,他跳得很高,輕輕鬆鬆就跳到了房頂那麽高,如果不是老柴頭把它拉回地麵上,我都懷疑他當時能飛起來。

    當時老柴頭好像預料到他要逃走似的,就在他跳起來的時候,也跟著跳離了地麵,老柴頭跳得不高,可跳起來的同時刺出了青鋼劍,正好能刺那個人的腳掌心。

    我是眼睜睜地看著他的腳掌被刺穿的,然後就聞到一股和剛才一樣的惡臭,哎呀那味道,真的沒辦法形容。

    老柴頭刺那人之後,一抖腕,那人就從半空直挺挺地落了下來,他落地的時候激起了一陣微風,吹得地上的蠟燭閃個不停,可燭火終究沒滅,在閃動了一會之後,又安靜地燃燒起來,而且還有種越燒越旺的勢頭。

    那個人站在離老柴頭兩米左右的地方,怒衝衝的瞪著老柴頭,狠狠地吼了一聲:“柴宗遠!”

    老柴頭也不說話,裏倒提著青鋼劍,就這麽靜靜地看著他,可我卻感覺老柴頭的眼神有一種很強的威勢。

    那時候我心裏也不知道怕了,一心就想知道老柴頭接下來會幹啥。

    可還沒等老柴頭有動作,那人就一陣風似地撲向了老柴頭。可老柴頭好像也不打算跟他硬拚,一邊後退,一邊刺出青鋼劍。

    那人伸去抓老柴頭,老柴頭就用劍刺他的腕,他用腳踢老柴頭,老柴頭就用劍刺他的膝蓋,有一次他不管不顧地衝上去,想咬住老柴頭的喉嚨,結果老柴頭一劍刺過去,在他的肩膀上刺了個對穿。

    每一次,那個人都碰不到老柴頭,可老柴頭每次出,都能很準地刺他。空氣的惡臭味也變得越來越濃了,我實在有些受不了,就用捏住了鼻子。

    估計那人是發現自己鬥不過老柴頭,又有了逃走的念頭,可他每次剛跳起來,就又被老柴頭刺腳掌,接著就落回地上。那人急得“哇哇”大叫,可就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蠟燭的燭火燒得越來越旺,眼看就要燒沒的時候,老柴頭突然朝那個人衝了過去。那個人見到老柴頭的舉動,好像突然變得很驚恐,他伸雙去推老柴頭,可老柴頭特別靈活地躲開了,然後猛的一轉身,用自己的後背頂住了那人的胸膛。

    說來也怪,被老柴頭這麽一頂,那個人好像被定住了似的,兩直挺挺地向前伸著,動也不動一下。

    老柴頭依舊用後背頂著他,同時很從容地將青鋼劍舉過頭頂,在那人的眉心處劃了一下,又很從容地走到蠟燭旁,吹滅了燭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