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回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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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師父搖了搖頭:“世事無常啊,這些年一直沒有我師兄的音訊,也不知道在他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一邊說著,師父又拿起床腳上的黑色八卦鏡,在趙師伯麵前晃了晃,接著說:“以我師兄的性子,像羅有方這樣的弟子,他是絕不會收的。”

    趙師伯的表情也變得凝重起來:“你是說,趙宗典已經……”

    我師父還是搖頭:“所以說世事無常嘛,以我師兄的能耐,我想,應該沒人能把他怎麽樣。可有些事也說不準的,就怕現在的招魂幡已經從他那裏易,成了別人的東西。你也知道,我師兄對於招魂幡,向來是不重視的。”

    趙師伯有些不屑地說道:“他當然不會重視招魂幡,他的心思,可是一直放在番天印上呢!”

    之後,我師父似乎想要反駁幾句,可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說什麽,之後又點上了旱煙,一個人默默抽著。

    過了片刻,趙師伯才又對我師父說:“行了啊,別在這抽悶煙了,趕緊收拾收拾,不然趕不上火車了。”

    聽趙師伯這麽一說,我就問我師父:“師父,你又要走啊?”

    我師父站起來,拍了拍我的頭:“嗯,這一次,你也跟著我回川,順便入一下師族譜。身體沒大礙了吧?趕緊收拾東西,把你的寒假作業也帶上。”

    剛聽我師父說要帶著我的時候,我心裏還小小興奮了一下,可一聽到“寒假作業”這四個字,心裏的那點興奮勁就像被潑了一大盆冷水,瞬間就熄了。

    作業作業,在我上小學的時候,每天就是做不完的作業。我這樣說一點誇張的成分都沒有,那時候的作業,如果不是整晚上整晚上拚了命地做,真的做不完。

    不過不管怎麽說,我終於有會跟著師父出去看看了,這些年,我師父沒少在我麵前描繪他見過的那些大山大水,我心裏早就癢癢了。

    穿衣服的時候,我小心翼翼的,就怕一不注意,把肩膀上的黑草藥給弄下來。

    其實我也沒什麽可收拾的東西,我爸給我找了一個麻布袋子,我媽在裏麵裝了幾件換洗的衣服和洗漱用的東西,囑咐我在外麵要好好聽師父的話,之後就沒再管我。

    雖然我是第一次出遠門,可畢竟有師父跟著,我爸媽還是很放心的。

    我本來是想自己收拾書包來著,正好趁著這個會,把幾套寒假要做的練習題“忘”在家裏。可我也就是剛有這個想法,我師父就半道殺出來了,他裏拿著我的寒假作業單,將我的寒假作業全部清點了一遍,才心滿意足地拉上我書包的拉鏈。

    有時候我就在想,我師父小時候肯定學習特別不好,沒少挨我師祖的訓。他現在對我的課業抓得這麽嚴,其實就是一種變相的報仇。

    其實直到現在,我也從來沒聽我師父說過師祖當年的事,不隻是我師父,連寄魂莊裏的其他師叔師伯,也從來不會提及自己的師父。

    火車是當天晚上八點發車,依然是馮師兄開車送的我們,那時候可沒有動車高鐵,連快車都比較少,我們坐的是一輛老式的綠皮火車。

    後來我還特意查了一下,9年的時候,火車客運應該是剛經曆過一次大提速,可即便是提速了,那時候一輛火車從山東到四川,還是要經過很長一段時間。

    加上那時候的火車,經常會在途臨時停車,時間就變得更漫長了。我還記得,我們那輛車足足走了個晚上加兩個白天,剛上車的時候,我還靠在臥鋪車廂的窗戶上,特別興奮地朝外麵眺望。

    不得不說,長江南北的地形差異還是很大的,火車行走在北方的時候,窗外大多是平坦的農田,可過了長江,山地和隧道就漸漸多了起來。過隧道的時候,車廂裏一下就黑了下來,我就隱約開始擔心,隧道頂上的水泥會承受不住山體的重量,突然塌下來,可過了隧道以後,我又會覺得挺好玩的,老期盼著下一個隧道早點出現。

    可這種興奮,隨著坐車的時間越來越長,也漸漸被消磨光了。後來再進隧道的時候,我就變得有些煩躁,尤其是當車廂裏的氣壓在進隧道的時候會突然變強,弄得我的耳朵裏都在嗡嗡響個不停。

    途停車就更別提了,每次一停車,我心裏就沒由來地煩躁。

    不過我師父和趙師伯,他們好像早就適應了這樣的長途跋涉,我師父帶了圍棋,沒事的時候,就和趙師伯一起,坐在臥鋪上下棋。

    有時候我覺得無聊,也會跑去看他們下棋,每次我看他們下棋的時候,我師父都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趙師伯就老神在在地坐在一邊,輪到他的時候他就走棋,沒輪到他的時候,他就在那看報紙。

    火車在路上走了整整一天之後,仙兒醒了。

    當時我正趴在臥鋪上寫作業,我也是實在無聊了,才想起來先把作業寫一下。我記得我當時應該正在做數學題,題目很簡單,我常常是題幹都不看完,就開始解答。

    就在這時候,我肩膀上突然傳來一個聲音:“這種題都能做錯,笨死了!”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回了回神,才知道是仙兒在說話。

    我沒開眼,看不到仙兒,但能感覺到肩膀上涼涼的,所以知道她現在就在我肩上。可上車的時候我師父不是還說,仙兒至少要睡上五天才能醒過來嗎,這才過了多久啊?

    就聽仙兒笑嗬嗬地說:“哎呀,多虧你身上陽氣足啊,我的傷才能好這麽快。柴爺他們也真是有辦法,我本來是最怕陽氣的,可被他們這麽一弄,你身上的陽氣反倒救了我一命。嗯,不愧是有一千多年傳承的寄魂莊,還真就是不一樣啊!你幹嘛,想說話啊,不許說!”

    我確實想說話,想問問她我師父和趙師伯到底在我身上做了些啥,她好像會讀心術似的,我心裏想什麽她都知道。

    可我心裏也奇怪啊,她過去怕陽氣不讓我張嘴,這我能理解,可現在她都住在我肩膀上了,怎麽還是不讓我說話?

    就聽她說:“你有口臭,熏死個人了!”

    哦,對了,我午吃的韭菜餡的包子,還吃了大蒜。

    反正我也不打算和她多說話,作業這麽多,我現在得趕緊多做一點,免的到了四川沒時間玩。

    可我還沒做幾道題,仙兒又開始嘟囔起來了:“你這字寫的真是,醜死了。”

    我沒理她,繼續寫我的作業,她不知道是發的哪門子神經,竟然唱起歌來了:“蘇離了洪洞縣,將身來在大街前。未曾開……”

    到底還讓不讓人好好寫作業了!

    過了一會,她又對我說:“哎,你不覺得無聊嗎,反正我現在挺無聊的。”

    當時我就能確定了,我師父說我這輩子有兩道生門,仙兒絕對是其一道,就她這嘮嘮叨叨的性格,和劉尚昂一樣一樣的。

    她不讓我說話,我就在心裏對她說:“你等會再說話,我要做作業了。”

    就聽她說:“做作業多無聊啊,你跟我聊聊天唄。”

    我也是沒辦法了,就把作業本收起來,跟她聊天。正好,我心裏現在也有很多問題想問她。

    我仰麵躺在臥鋪上,在心裏麵對她說:“之前一直想問你來著,你和我師父按理來說,應該是有仇才對吧。可為啥還要救我呢,而且我看我師父,好像也是一副跟你很熟的樣子。”

    仙兒沉吟了一小會,很不爽地說:“不都跟你說了嘛,我和柴爺的恩怨,早就解開了。得了,告訴也無妨……算了我又不想告訴你了,你還是換個話題吧。”

    我:“……”

    這是我平生第一次真切感受到“無語”的感覺,她前半句話,一下就把我興趣提了起來,可後半句話,又把這種興致一下給撲滅了。

    什麽人啊這是!我突然覺得,我師父讓仙兒住在我的肩膀上,絕對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我心裏這麽想著,仙兒的語氣就變得很不爽:“什麽叫我住在你肩膀上。伴生魂你知道吧?伴生魂啊!咱們倆啊,現在是你有我,我有你,交融似水……”

    她正說著話,我師父突然抓起一顆圍棋,朝我的腦門狠狠砸了過來,我被砸的生疼,很不解地看向我師父。

    就見我師父怒衝衝地瞪著我,朝我吼:“在那胡扯些什麽!”

    我也納悶了:“我麽也沒說啊!”

    我師父白我一眼:“沒說你!”

    這時候仙兒的聲音又出現在我耳邊:“哎呀,柴爺怎麽能聽到我說話?我的聲音,明明隻有你一個人能聽見才對啊。”

    這句話又被我師父聽到了,我就看見師父從口袋裏拿出了那個小紙人,在我麵前晃了晃,不對,應該是在仙兒麵前晃了晃,之後我師父又沒好氣地說:“你這隻狐狸精,怎麽就是死性不改?有這枚假身在我這,你幹什麽,我都能知道。我警告你,你要是教壞了有道,我跟你沒完!”

    和我們同車廂的,還有一對小夫妻,我師父說話的時候,他們先是朝我這邊看了一眼,之後就一臉緊張地盯著我師父,那眼神,就跟看到了一個老神經病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