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熊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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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有種感覺,師父對我說了這麽多,好像就是在為我師伯開脫什麽。可師父和師伯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我卻一點也不知道。

    至於入行那時候的事情,其實我並不記恨師伯,我心裏也明白,師伯之所以那樣做,大概也是有難言之隱的。

    回到土房的時候,陳道長已經點了爐灶,不過他放的柴不多,爐火很弱。

    我師父拿出了盛放魃血的玻璃瓶,對我說:“這樣一瓶魃血,用兩斤蜂蠟來提,你記著,隻有魃血才能這樣提煉。提煉的時候要用火。”

    之後我師父又從櫥櫃裏拿出了一個煎藥用的藥鍋放在爐子上,將魃血慢慢倒了進去,等藥鍋慢慢熱了,又放進了蜂蠟。

    沒過久,就從藥鍋裏飄來了一股很甜膩的味道,這股味道又讓我想起了那些糖,胃裏就開始一陣陣地犯惡心。

    這時候陳道長封了爐子,我師父就用一個小木勺,從藥鍋裏小心地撇出一點點油,裝進了一個很小的瓶子裏。

    完了我師父還朝著我晃了晃那個小瓶子,說:“屍油。”

    看到那一瓶屍油,我就想起了墓室裏的那具女屍,我知道它是一具屍魃,可從心理上,又總覺得它像個活生生的人。於是我當場就看不下去了,拉著梁厚載出了門。

    就聽我師父在屋子裏說:“藥鍋要冷卻一個小時以上,才能收集屍蠟……那兩個小子到哪去了?”

    陳道長嘿嘿地笑著,對我師父說:“跑了。”

    我師父歎了口氣,但也沒喚我們回去。

    我和梁厚載就在門口站著,過了一會,又聽到陳道長在說:“你們這一脈,可怪!碰著你師父之前,我還真沒聽說過有這個樣收集屍蠟的,怪惡心得慌。”

    我師父也笑著說:“何止是你啊,我頭一次見我師父收集屍蠟,也是好長時間沒緩過勁來。那時候,我都開始懷疑寄魂莊了,那畢竟是具活屍啊,就這麽鎮著它,收集魃血,我還總覺得有點說不過去。”

    之後又聽陳道長說:“它作孽太深,現在這樣子,也是還它的業。哎呀,反正它又沒知覺,啥也覺不著,不知不覺就把業還上了,多好的事,有啥說不過去的。”

    “也是這麽個道理。”我師父回了這麽一句之後,就沒再說話。

    我就聽著屋子裏不時傳來一陣陣“叮叮當當”的聲音,也不知道我師父和陳道長在弄些什麽,在這期間,陳道長還一直在嘀嘀咕咕地說話,不過他的聲音很小,似乎是不想讓我和梁厚載聽見。

    我和梁厚載把耳朵貼在牆上,可就是聽不清。

    雖然我很好奇陳道長究竟在說什麽,但又不想看到那些屍蠟,不想進去。於是就隨拿了個馬紮坐下,對著夜空發起了呆。

    這些年,劉尚昂和梁厚載對我的影響不能說小,和劉尚昂在一起的時間長了,有時候我也會像他那樣囉嗦,而梁厚載呢,沒事的時候他就喜歡發呆,久而久之,他的習慣也變成了我的習慣,其實有時候我也會覺得,就像這樣對著天空發呆,腦子裏什麽也不想,也的確是一件很愜意的事情。

    可這時候,梁厚載的一句話又讓我變得有點煩躁。

    就聽他對我說:“這個陳道長,看起來好像也是個很愛說話的人,跟劉尚昂似的。”

    他一提到劉尚昂,我就煩,這家夥小時候就特別愛惹事,而且幾乎每次都把我牽扯進去。

    還沒上學的時候,每到快過年,劉尚昂就偷拿鄰居掛在外麵的香腸、臘肉,他自己偷偷拿開水燙著吃,還會分給我一點,我哪知道那些東西是他偷來的,就跟著他一起吃。結果到了東窗事發的時候,我也免不得被我媽一頓狠揍。

    上小學的時候,劉尚昂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地方了,有天拿著小刀割我們前座女生的裙子,後來被老師發現了,叫家長的時候,把我媽也叫到學校去了。就因為劉尚昂用的那把小刀,是我的。

    這樣的事情太多了,數都數不清。

    這一次他又是這樣。說真的,幫劉尚昂打架我不後悔,他喜歡跟人吹牛皮、嘴巴沒把門,這我也知道,畢竟和劉尚昂在一起這麽多年了。

    可他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把我也牽扯進去了,我心裏總歸會有些不舒服。

    每次我和劉尚昂鬧別扭的時候,梁厚載就是那個在間調和的人,他也搬了一個馬紮坐我身邊,很認真地勸我:“道哥,別生氣了,劉尚昂也不是有意的……”

    和過去一樣,每一次梁厚載幫劉尚昂說話的時候,開場白都是這一句。

    我沒等他說完,就把他打斷了:“行啦,我知道他不是有意的。可他現在這個樣子,也不是個事啊。今天他惹上了幾個高生,咱們兩個幫他一把也就過去了,可是他如果一直這麽混下去,就他那性格,以後指不定捅多大簍子。”

    我說話的時候,我師父正好從屋裏出來,前半句他沒聽見,隻聽到了後麵半句,就問我:“怎麽了,誰又捅婁子啦?”

    其實劉尚昂的事,本來我是不打算對我師父說的,可我又擔心劉尚昂以後真會弄出什麽大事來,心想我師父興許還能拉他一把,於是才把今天下午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師父。

    師父聽說我和梁厚載在學校裏打架,先是皺起了眉頭,可過了一會,卻又說:“為朋友出頭,這件事本身沒有錯,不過你們這次幫著胖墩出,不一定是好事。還不如讓他吃點虧,長長記性。”

    梁厚載就在一片搖頭了:“沒用,劉尚昂這家夥倔得很,這次他被人打了,事後肯定還會找回來的,到時候說不定更麻煩。”

    “哦,是這樣啊。”我師父顯得有些驚訝:“胖墩是這種性格嗎?我記得,他小時候膽子很小來著。唉,這小子,從小就難管,長大以後沒想到變成這個樣子了。這樣吧,有道,正好過兩天你包師兄要來,你和胖墩約一下,讓他周末來家吃飯,讓他爸也來。”

    我的師兄有很多,除了莊師兄和馮師兄,其他的都沒有什麽交集。莊師兄說過,除了我們守正一脈,寄魂莊的門人都有著自己的一畝分地,輕易不能離開。

    那時候我一直覺得,寄魂莊門人之間的感情都是很深厚的,新來未曾蒙麵的包師兄也會像莊師兄和馮師兄一樣,待我像待親人一樣。所以聽說又有一個師兄要來,我心裏還真有點小激動。

    事實上,我們這一輩門人間的關係,也確確實實是這樣的,可追溯到師父他們那一代,門人間的關係卻要複雜得多。

    我師父說完話就進屋了,我就拔著門口問他:“這個包師兄是什麽來路啊?”

    師父回頭看我一眼,有點不悅地說:“什麽叫什麽來路,你這孩子怎麽說話的真是。包有用和你馮師兄一樣,也是豫鹹一脈的人,雖然他在傳承上都沒什麽天賦,不過,他說不定能幫幫胖墩。”

    聽著師父的話,我和梁厚載對視了一眼,他表情看起來很奇怪,其實我心裏也覺得挺怪的。

    因為包有用這個名字,實在是有點那啥。

    在接下來的兩天裏,我一直不跟劉尚昂說話,他心裏大概也有點愧疚,見我不理他,他也不好意思主動找我說話。

    直到周六午放學的時候,我才對劉尚昂說了幾天來的第一句話:“明天午到我家吃飯。”

    劉尚昂見我和他說話了,剛開始臉上的表情還是很開心的,可過了一會,他臉上的笑又沉了下來,問我:“為啥?”

    我說:“我師父要找你談話,你把你爸也叫上。”

    “啊?柴爺爺找我啊,”劉尚昂作出一臉很懼怕的表情,說:“是不是你把我的事告訴柴爺爺了?哎呀完蛋,我最怕他了!咋還要把我爸叫上啊?柴爺爺不會是想弄個批鬥大會吧?”

    這時候就聽梁厚載對他說:“這不能怪道哥,你最近的樣子,實在是讓人擔心。”

    之後我又接著話茬說道:“我師父讓你去,主要是因為我有個師兄要來,師父說了,這個師兄說不定能幫你。”

    之後劉尚昂又問我:“哪個師兄啊,你莊師兄嗎?”

    我搖頭:“不是,這次來的是包師兄,我也沒接觸過他,不知道是什麽樣的人。”

    劉尚昂想了想,又問:“柴爺爺真的說過,你師兄能幫我啊?”

    我和梁厚載同時點了點頭。

    其實我剛才的話沒說清楚,我心裏想的是,包師兄大概能治好劉尚昂愛吹牛的毛病,可我雖然沒說出來,劉尚昂卻又是一副心領神會的樣子,不僅如此,他在看我的時候,眼神裏還帶一絲感激。

    小孩子間鬧別扭,不搭理對方的時候,就跟兩個人有仇似的,可一旦說開了第一句話,之前的事,瞬間就過去了。

    那天放學回家的時候,我們個一路上還是有打有鬧的,可我心裏,還在為劉尚昂剛才的眼神感到奇怪。

    我也是後來和劉尚昂聊起那件事來,才知道,劉尚昂當時還以為,我那位包師兄是來帶著他混江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