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狄大馬虎

字數:4960   加入書籤

A+A-




    ()    我就見我師父在他閃避的一瞬間挪動腳步,用後背去貼他的胸膛。

    這一下搞得我一頭霧水,難道我師父是想用黑水屍棺鎮住他?鎮住一個大活人?

    可就在我師父的後背眼看就要頂到老道胸膛的那一刹那,那個老道的臉上竟然寫滿了恐懼,我就看到他那一雙眼睛裏的瞳孔,也在這一瞬間變成了一抹慘白,這雙眼,和出現在屍鬼背上的嬰兒臉的眼睛,一模一樣!連眼睛的輪廓和睫毛的長度都似乎沒有差別。

    我師父的動作已經很迅捷了,可那個老道士還是強擰了一下腰,和我師父錯開了一個身位,他的腰擰動的幅度非常大,以至於整個上半身就變得極其扭曲。

    這樣的動作,也絕對不是一個活人能做出來的。

    我師父一下沒穩住重心,後背重重頂在了牆上,而那個老道就趁著我師父還沒站起來,扭頭就想跑。

    他跑得那叫一個快,眨眼間就和我師父拉開了四五米的距離。

    我師父是追不上他的,就算現在擲出青鋼劍,以老道的身,恐怕也能輕鬆避開。

    我想讓仙兒上去幫忙,可仙兒知道了我的心思,卻搖頭對我說:“不行,我不能離你太遠,不然你會有危險。”

    也就在仙兒說話的這段時間,師父已經站起身來,在狹窄的小巷子裏踏出了罡步。

    我這還是第一次見師父在思存境界下踏出罡步,“步罡踏鬥”,每次我練習走罡的時候,師父都會反複強調這四個字,我一直以為,隻要我按照師父的指點把罡步完整的走下來,就算是領悟了這四個字的精髓了。

    可現在我才知道,這簡單的四個字裏,還有著我沒領會到的高深學問。

    師父的動作看起來似乎不算快,可他的身影卻在我麵前變得有些虛無縹緲,在我的視覺裏,師父好像同時踏出了隻腳掌,每一隻腳掌都踏在罡星鬥宿的星位上,之後他的身子才開始移動,我看不出師父怎樣把步九跡走出來的,隻知道他身體移動的方位,是應對著步九跡的步法。

    當我師父的身形移動了第一次之後,我就感覺有一股壓力從天而降,壓在我頭上、肩上,這種壓力可不隻是我心理上的感受,而是一種實實在在的壓力,我就感覺我身上好像站了一個很重的人,壓得我膝蓋和腳踝都在隱隱作痛。

    隨著我師父的身形移動次數越來越多,這股重壓也變得越來越強烈,我的膝蓋有些承受不住這樣的壓力,我隻能趴在地上,遠遠看著我師父把罡步走完,我趴下的時候,梁厚載和仙兒早就已經趴在了地上。

    我不知道仙兒為什麽也趴在地上,而且看她的表情,似乎比我和梁厚載還要難受。

    當我師父的身形移動次之後,正朝著巷口飛奔的老道好像受到了某股力量的重擊,頓時就被按在了地上。

    我們幾個是自己趴下的,可他當時正在飛奔,本來整個身子幾乎都是淩空的,可當那股力量出現的時候,他就是在一瞬間被死死按在了地上,那股力量看樣子異常巨大,連地上的石板都被震出了一道道裂痕。

    我師父這才長出了一口氣,提著青鋼劍,慢慢走到了老道跟前。

    師父離我越遠,我身上的壓力就變得卻輕,可那個老道卻被按得更死了,我師父走到他麵前的時候,我就看到他的身子幾乎都快被壓扁了。

    我師父舉起青鋼劍,在老道的額頭上點了一下,那個老道的就突然開始抽搐起來,他的身體就像是一個被吹得很飽的氣球,在一瞬間漏了氣一樣,一邊猛烈地抽搐著,一邊變小、變扁。

    最後他竟然縮成了一團白花花的肉塊。

    其實剛才他的眼睛發生變化的時候,我就猜到他就是那個屍鬼,可當我看到他的樣子從人形變回原有形態的時候,心裏還是吃了一驚。

    屍鬼竟然能化成人形?這已經超出我對邪屍這種東西的認知了。

    我師父這時又舉起青鋼劍,對著那塊白肉狠狠刺了下去。

    之後那塊白肉就以肉眼能見的速度化成了一灘膿水,隨之而來的還有一陣鋪天蓋地的濃烈臭氣。

    可那些看起來粘稠無比的膿水卻一點也沒有粘到青鋼劍上。

    我師父將青鋼劍重新包在包袱裏,又捂著鼻子來到我們身邊,一邊朝我們招,一邊走出了巷子口。

    那味道實在是太臭了,我們個誰也不想多待,趕緊趴起來,跟著我師父跑出了巷子。

    我跟著師父跑了很遠,才將從鼻子上拿開,吸了一大口新鮮空氣。

    我師父回頭看了一眼路旁的那些商鋪,說:“這條街上的店家,生意恐怕會受到影響了。有道,你去把你馮師兄找來,讓他想辦法驅一驅這裏臭氣。”

    師父說得容易,可我卻犯難了:“鬼市這麽大,我到哪找馮師兄去啊?”

    師父歎了口氣:“算了,咱們還是先去鎮門堂吧,找你趙師伯來幫忙。”

    說完師父就急慌慌地朝鎮門堂那邊走,我一路小跑地跟上他,在他身邊問:“師父,你剛才是怎麽發現那個道士是假的?”

    我師父“哦”了一聲,說:“屍鬼這個詞是我自己造的,可我剛才問他是不是屍鬼的時候,他竟然想都不想就衝著我點頭,就算他不是屍鬼,也肯定有問題。”

    我還以為我師父剛才是看出了老道身上的什麽破綻,可沒想到是這樣。

    心裏一邊這麽想著,我就忍不住咧了咧嘴。

    這時我師父看向了我,正要說話,卻看到了我咧嘴的動作,我就看到他的臉色頓時變得很不好看,還衝我吼:“怎麽,你能編個‘屍嬰’出來,我就不能造個‘屍鬼’出來了?”

    我縮了縮頭,沒敢說話。

    又過了一會,我師父才對我說:“屍鬼這種東西,因為極少見,所以在獻上也是沒有記載的。我也是年輕的時候見過一次,才給它造了這麽個稱呼,以便能讓門的後輩們口耳相傳。這種邪屍雖然沒有旱魃、飛僵那麽難對付,可他會化形,兼可惑人心智,如果不了解它的特性,很容易著了它道。我第一次碰上屍鬼的時候,要不是有你師祖在,也險些吃了大虧。”

    我又問:“師父,你能鎮住旱魃嗎?”

    我師父苦笑一聲,對我說:“有番天印在,我還能鎮一下,可如果裏沒有番天印,不好說。不過就算我有番天印,也不能將旱魃徹底鎮住,不隻是我,除了一世祖,咱們這一脈的曆代掌門,誰也催動不了番天印,旱魃對於他們來說,也是個非常棘的東西。”

    我還在問師父:“仙兒不是說,你當年和她交上,起因就是追趕一具旱魃?那具旱魃師父你鎮住了嗎?怎麽鎮住的?”

    師父搖頭道:“那具旱魃確實鎮住了,但不是我一個人鎮住的。那一次陳道長在,正一道的張真人在,你師伯也……”

    說到我的師伯,師父就突然轉移了話題:“總之你以後如果遇到了旱魃,千萬不要一個人蠻幹,除非哪一天你能催動番天印了。唉,其實現在跟你說這些也沒用,你還是先練好你的功,早點把我的攤子接過去吧。”

    接師父的攤子,對於當時的我來說,好像還是一件很遙遠的事,像之前那隻屍鬼,我師父和它交都差點吃了暗虧,如果換成是我,能不能活下來都很難說。可我師父也說了,像這樣的事,在鬼市經常出現,似乎連突發狀況都算不上,過去還發生過更麻煩的事,那些“更麻煩的事”到底有多麻煩我不知道,可我知道,如果讓我去處理,肯定是處理不了的。

    因為鬼市裏的人太多,條條大路都被人流堵著,我們用了很長時間才回到鎮門堂。

    之前師父給我餅幹還剩下半盒,可這一路走下來我卻一口也沒吃,剛剛聞過那麽強烈的屍臭,我真的是一點食欲都沒了,加上走在半路上的時候,胃裏的蓍草就開始發揮作用了,那股苦腥味沒過嗓子眼衝進我的嘴裏,讓我直想幹嘔。

    走進鎮門堂堂口的時候,我發現西市那家屍店的店主也在,他此時正一臉委屈地和我夏師伯、趙師伯為某件事在爭辯。

    我離得很遠就聽見他在喊:“哎呀,那具邪屍,真不是我帶來的呀!兩位掌門,咱們相交幾十年了,我是什麽樣的為人,你們應該清楚吧?”

    我師父一看到他就有些不耐煩了,走上去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很不客氣地問他:“你怎麽還在這?”

    師父拍他的那一下看來是很用力的,我就見他呲了呲牙,又捂著自己的肩膀對我師父說:“柴師傅,你和我認識的時間最長,你應該了解我的為人吧,那具邪屍真不是我帶進來的呀!”

    我師父在鼻子裏“哼”了一聲,說:“是,我了解你,你就是一馬虎眼。十多年前你就帶著飛僵進過鬼市,你也說那不是你帶進來的,結果我去問你師兄,你師兄說,那具飛僵就是你煉出來的,你來鬼市之前忘了把它鎮住,它就一路跟過來了。我估計,這次你是不是又忘了把自己煉的屍鎮住了?好你個狄大馬虎,竟然把屍鬼帶進鬼市來了,你知道那東西有多凶險嗎,如果不是處理的及時,鬼市我們以後也不用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