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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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臨安說有人會來接她, 也不知道靠不靠譜。

    但眼下她隻身一人, 貌似除了相信她遠在墨爾本的媽媽以外, 也沒什麽更好的選擇了。

    耳邊聲音嘈雜得很, 廣播裏不知在放著什麽歌曲。

    蘇念夏仔細聽了聽,才辨認出歌詞唱的是, “……秋刀魚的滋味,貓跟你, 都想了解。”

    這歌她知道。

    於是下意識嘟囔,“七……”

    但手機的來電聲, 突然打斷了她的思緒。

    蘇念夏張嘴的動作隨之一頓,垂眸看了眼屏幕上陌生的來電, 她眉頭微蹙,劃過掛斷。

    騷擾電話吧這是。

    她這麽聰明, 她才不會接呢。

    可電話那端的人似乎有些孜孜不倦, 一分鍾剛過,第四通電話響起。

    蘇念夏忍無可忍, 表情可不好看的接起來。

    “喂”字還沒出口,那邊就有人更不耐煩的先她一步,說道, “蘇念念,三十秒,告訴我你在哪兒。”

    是個男聲。

    她沒反應過來。

    但是——

    喊她蘇念念的人, 大概隻有一個了。

    頓了一秒, 蘇念夏忙不迭左看右看。確認了自己的位置, 趕在三十秒結束前,她飛快地答,“北出口,右手邊第三個藍色指示牌,我就在這裏。”

    語速極快,和她心跳的頻率一樣。

    電話掛斷。

    暗自平穩了一下急促的呼吸,蘇念夏開始毫無來由的整理頭發。

    沒過多久,手機鈴聲複又響起,這次蘇念夏接的很快。

    可她還是沒來得及出聲,他就先說,“抬頭。”

    他說話聲音很淡,咬字卻清晰有力,低沉帶著一種獨有的吸引力。與少年時的音質有些許不同,卻藏著更深沉的魅力。

    尤其是,她一抬頭,視線就剛好觸及到他漆黑的眼眸。

    很亮很亮,還在看她。

    所以季林深回來了,時隔七年。

    隔著馬路相望片刻。

    蘇念夏下意識朝前挪了幾步,剛剛還被指示牌遮蔽在陰涼下的臉,徹底暴露在了盛夏的陽光裏。

    有些刺目。

    她微微眯了眯眼,清晰地看到幾米外站著的人——

    身形修長,氣質卓絕。

    他和記憶裏年少的樣子有些不同了,卻還是一樣的好看。

    季林深側身站著,挽著正裝的手此時就放在右邊褲子口袋裏,左手微抬,是個看時間的姿勢。他穿白襯衫係著領帶,表情淡淡的側顏不知道引得多少女生駐足欣賞。

    連蘇念夏都忘了動作。

    但片刻後她收到他眼神示意,過來。

    回了回神,蘇念夏拉著行李箱,走的步步輕盈,“小舅舅!”

    季林深似是頓了一下,但隨即神色未改,語氣淡然地應了聲,“……嗯。”

    季林深雖與她毫無血緣關係,但他大她八歲。從蘇念夏五歲起,他就負責著接送她上下學的重任。

    她打小就愛喊他小舅舅,所以到現在長大了,也沒想著非要去改。

    蘇念夏走的很近,腳尖快碰上他的。

    她仰著腦袋笑的眉眼彎彎,明知故問,“媽媽說會有人來接我,就是你呀。”

    少女的聲音宛若清風,驅走了不少夏日的炎熱。

    季林深心境突然明朗起來,聲音清潤的回,“嗯……”

    理所當然地接過她手裏的行李箱,他沒再多回句什麽,卻說,“……先上車吧。”

    蘇念夏拉開車門,自覺地鑽進副駕駛,係好安全帶。

    等季林深幫她把行李放好,坐進駕駛座發動車子時,這次換她先發聲。

    蘇念夏從背包裏拿出一盒進口糖果,挑了顆最喜歡的水蜜桃口味。沒丟進自己嘴裏,卻探身置於季林深麵前,細白柔嫩的指骨在他麵前晃了晃,語氣軟軟地說,“小舅舅,吃糖。”

    “……”季林深視線匯聚在她兩指捏著的糖果上,半響,沒有說話。

    蘇念夏一臉的期待,複又問他,“吃糖?”

    他還沒習慣拒絕她的請求,於是低低應了聲“嗯”。

    入口的糖果,甜得很。

    蘇念夏靠回自己的位置,又倒了一顆薄荷口味的丟進嘴裏,結果麵部表情一瞬間扭曲。她小聲地嘀咕,“你喜歡的口味一點兒也不甜……”

    季林深不解,疑惑的轉過頭。

    蘇念夏眼睛亮亮的盯著他,換了句話問,“我給你的糖甜吧……”

    他隻是疑惑她這樣嗜甜的口味,竟然會去吃那顆薄荷糖。

    視線重新移回方向盤,季林深依舊寡言的答,“甜。”

    不是語氣冷漠的“嗯”,蘇念夏已經很滿足了。

    車子駛出機場。

    蘇念夏把玩著手裏的糖果盒,狀似無意的和他搭話,“小舅舅你,什麽時候回國的啊?”

    “……上周。”

    “那你這次回來還走嗎?”

    大概,“不走了。”

    不走了。

    蘇念夏心髒飛快的跳了幾下,聲音卻極力平淡的應著,“哦……”

    然後語氣頗為遺憾的感慨,“……那就沒人再幫我帶進口的糖果了。”

    季林深一頓。

    隔了幾秒後才問她,“你怎麽知道……”

    知道是我,而不是顧時遠。

    “因為……”蘇念夏忽而又笑,眼眸裏波光粼粼,“……阿遠舅舅帶回來的糖果都是清一色的水蜜桃口味啊,可是你帶回來的,總是夾著薄荷的。”

    他始終記得她最喜歡的口味,卻也習慣性放一些薄荷的進去。

    因為七年前他說過,“吃太多甜的,不好。”所以凡是他買給她的糖果,一定是兩種口味。

    不過蘇念夏打小就不會去碰薄荷口味的,但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她長大了,口味也開始變的包容了。

    季林深單手扶著方向盤,側頭看了她一眼,問道,“大一?”

    蘇念夏此時心情好得很,歪頭看他一眼,笑眯眯地說對啊,“下周開學報道,我就要開始讀大學了。”

    季林深沉默了會兒,大概是想到了什麽,就說著,“我記得你是明年才該讀大學。”

    蘇念夏點頭,對答如流,“我初一的時候越過一級,所以今年就高中畢業啦。”

    是這樣啊。

    那是他走後,沒有參與過的歲月。

    季林深點了點頭,神色突然暗淡下來。

    良久,沒有言語。

    但很快,蘇念夏又想起許臨安的話,於是不確定的偏頭問他,“我媽媽說你要在國外讀八年的醫學,可現在才七年多一點,那你是不是還要……”

    再回去啊,蘇念夏想說。

    但季林深給出她答案,“不會。”

    又解釋道,“……學分修滿,我已經提前畢業了。”

    提前畢業了,那可真是太好了。

    蘇念夏把目光移到身側的窗外,臉蛋背對著季林深,幾不可查的牽起唇角。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車子再一次陷入擁堵後,季林深才轉頭問她,“餓了嗎?”

    馬上就要十二點了,是到了該吃午飯的時間。

    想了想,蘇念夏點頭,“有點兒。”

    但她轉頭看向季林深時,才發現他自剛剛接到她後,已經不下五次在確認時間了。

    後知後覺他穿的一身西裝襯衫,在這盛夏裏,顯得有些格格不入。頓了頓,蘇念夏大概明白了,“你有事情啊......”

    季林深不置可否。

    蘇念夏心情有點兒低落,“很重要嗎。”

    是不是來不及,陪她吃頓午飯啊。

    季林深沒有說是,但卻把車停穩在路邊,詢問她的意見,“有什麽想吃的?”

    吃什麽都可以,隻要是,蘇念夏眼睛亮亮的,“你會陪我一起吃的吧。”

    不確定。

    良久,季林深耐心解釋,“一點鍾醫院有個會,我不能缺席。這樣,我送你去......”

    “我哪都不去。”蘇念夏挺慌張的,“......我對T市哪兒都不熟,你也知道我媽路癡可厲害,我作為親生的閨女多多少少也遺傳了些,你要是隨便把我丟在哪個餐廳,指不定到時候我就丟了,而且......”

    蘇念夏使出殺手鐧,“......還有三個月我才成年呢!”

    俗話說得好,保護未成年少女,人人有責啊。

    她就不信了,她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他還能狠心丟下她。

    果然,季林深沉默了。

    幾秒後,他再次妥協,問她,“如果現在不吃,就隻能等到三點以後再吃了。”

    他問的認真,“你確定嗎。”

    確定。

    蘇念夏點頭,“我突然不是很餓了。”

    “......”

    車子再次啟動,到達季林深醫院時,還有十分鍾就一點鍾了。

    他的辦公室在十一層的位置,蘇念夏出了電梯,季林深把鑰匙遞給她,安頓了句,“右手邊第一間。”

    看他沒有要出電梯的意思,蘇念夏下意識往回走,季林深擺手製止她,“去辦公室等我。”

    可她一動不動。

    原本就要合上的電梯,又被季林深按下開門鍵,兩人大眼瞪大眼,一內一外的互相望著。

    最終還是他先敗下陣來,舒緩著眉眼,聲音硬是軟下幾個度,安頓她,“蘇念念,聽話。”

    她這話說完,甚至還大大方方地繞到季林深麵前,讓他正視自己,並且繼續,“你看,我真的穿衣服了啊。”

    “……”

    這話是沒錯。

    怪他,表達的不好。

    思考了幾秒,季林深點頭說“是”,又放緩了語氣,再次和她商量,“……換上出門要穿的衣服,我帶你去買東西。”

    麵對蘇念夏的時候,他好像總是容易妥協。

    甚至連季林深自己都沒發現,他可以這麽有耐心。

    蘇念夏恍然大悟,了解了他的意思,下一秒就要付諸行動。結果轉身的動作有些不穩,虛晃了一下。

    在季林深伸手將她扶好之前就已經調整好了姿勢,蘇念夏用力地眨了幾下眼睛,抬腿要往臥室裏去。

    但季林深自身後扯住她的胳膊,輕輕一帶,將人轉了回來。

    蘇念夏仰頭看他,眼神裏盡是不理解。

    不是說好了要她回去換衣服的嗎,怎麽又把她拉回來了。

    季林深抿唇不語,抬起手背蹭了蹭她額間的汗,問道,“你很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