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約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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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虎牙寨和燕雲寨素有舊怨, 加上魯氏兄弟二人重傷,這新仇舊怨一疊,虎牙寨大當家的再無所作為必失人心。徐冉對此並不意外, 也不打攪這一夜好夢, 隨手把戰書往懷裏一揣,招呼尚還清醒的人把這些醉漢抬回房去。

    魏狄是被薛铖拖回去的,硬灌了一碗醒酒湯才放他安睡。寨裏的燈火漸次熄滅, 和山巒共沉夜色之中。

    翌日魏狄醒時已是日上三竿,腦袋仍有些暈沉沉的,在床沿坐了半晌才緩過來。待他揉著腦袋慢慢開門走出房間時, 抬眼便看見徐冉正在院中與薛铖溯辭說話。

    見他出屋,徐冉笑著出聲揶揄他:“魏大人,酒量不錯啊,沒趴一整天。”

    魏狄摸了摸鼻尖, 忙轉移話題問道:“怎麽都在這兒,出什麽事了?”

    “虎牙寨昨夜下了戰書。”徐冉沒再難為他,解釋道:“這不正在商量怎麽去呢。”

    見他麵露疑惑之色, 徐冉繼續解釋道:“虎牙寨大當家尉遲恭約戰我於白溪灘,要為魯家兄弟討個說法。”

    魏狄聞言皺眉,下意識看向薛铖, 隻見薛铖同樣一臉肅容,問:“此戰必須去?”

    “必須去。”徐冉斬釘截鐵道:“燕雲寨雖易守難攻,但這玉峰山中大大小小受燕雲寨庇護的村子可不是什麽固若金湯的城池,我若不應戰, 尉遲恭必然會想法子逼我現身。況且江湖有江湖的規矩,既然下了戰書,我若不接,倒顯得我怕了他。”

    “你打算怎麽去?”

    “帶齊人手,按時去。”徐冉問薛铖:“薛將軍可否同行?雖然未必有出手的機會,看一看也是好的。”

    薛铖沉吟道:“按你的說法,這虎牙寨雖是大寨,但實力在西南並不出色。尉遲恭退守寨子多年,如今卻堂而皇之點名下戰書,實在反常,會不會有詐?”

    “有詐也不怕。”徐冉拍拍胸脯,咧嘴一笑,“隻要帶足人手,哪怕是黑龍寨的祁老爺子來,也不怵他!”

    見她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薛铖和魏狄也不好多說什麽,點頭應下與她同行。倒是一旁的溯辭盯著徐冉看了許久,突然插話道:“徐姑娘,不然我給你算一卦再定?我卜凶吉可是很準的。”

    難得溯辭主動,徐冉自然滿口應下,笑眯眯地跟著溯辭去她屋裏。薛铖和魏狄尾隨其後,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

    雲浮宮獨有的占卜石陣,薛铖和魏狄早已見怪不怪,徐冉卻是頭一回見,滿臉好奇地看溯辭布陣,嘴上問個不停。一會兒問這石頭是什麽做的竟有如此神奇的用法,一會又說要不留顆給她當個紀念。

    溯辭哭笑不得地往她手裏塞了一顆,道:“握好!”

    徐冉這才閉上嘴,握著石子安安靜靜坐在一旁。

    等溯辭取血入陣,卦象逐漸顯露之後,其餘三人緊緊盯著石陣,屏息凝神。溯辭看著變幻的卦象,眉頭輕輕皺起,又慢慢鬆開,直到卦象消失後她才抬頭看向徐冉,曼聲道:“不是凶卦。”

    三人才鬆了口氣,又被溯辭後麵半句提了起來:“卻也不是吉卦。”

    徐冉看著溯辭一臉肅容,喃喃道:“溯辭姑娘,這會兒就真覺得你有幾分神棍模樣了。”

    溯辭嘿嘿一笑,一邊收石子一邊說:“此行去倒是可去,不會有什麽大的危險,徐姑娘帶足人手即可,不過嘛……”她頓了頓,重新抬眸,正色道:“徐姑娘,你可能會因此遇上另一件麻煩事。”

    “和虎牙寨有關?”徐冉問。

    溯辭:“未必,此行隻是一種誘因,這樁變故早已種下,即便沒有此行,也早晚會遇上。”

    徐冉歎了口氣,頗為頭疼地揉了揉眉梢,無奈道:“所以我才不喜歡算命啊。提前告訴你往後會發生某種事,弄得人提心吊膽的。”

    “可以解法?”薛铖開口問。

    “有。”溯辭點頭。

    徐冉聞言露出詫異又期待的表情,問:“何解?”

    “徐姑娘隻要一往無前地前行,一切都可迎刃而解。”

    ***

    既得溯辭解卦,徐冉很快準備好赴約之事,挑選了寨裏頂好的四十個高手,二十人隨她同去,另二十人由燕娘帶領,埋伏在白溪灘附近,見機行事。

    翌日,一行人浩浩蕩蕩出寨趕往白溪灘。

    白溪灘位於玉峰山和青石山之間,溪水穿行期間,兩岸鵝軟石呈乳白色,因此得名。此地距離燕雲寨和虎牙寨都不算太遠,不出兩個時辰,徐冉一行便策馬浩浩蕩蕩來到白溪灘上。

    尉遲恭早已率虎牙寨眾在此等候,遠遠看見徐冉一身玄衣策馬而來,斂起了與旁人嬉笑的神色,挺直背脊緊緊盯著徐冉。

    待徐冉行至跟前,她也將白溪灘上的情形看了個大概,隻是除了虎牙寨的人之外,她還見到了幾張熟悉的臉孔。

    “尉遲恭,你這是什麽意思?”徐冉在十步外勒馬,高聲道:“你夜送戰書約我一戰於此,我以為是咱們之間的恩怨,怎麽還勞動了北溟寨和侗英寨?”

    尉遲恭這邊人手統共有三十餘人,加上還有兩寨的幫手,又見徐冉這邊不過二十來人,頓時有了底氣,冷聲道:“你傷我寨中兄弟,這的確是咱們之間的恩怨。但你私吞鐵礦兵器,可就不是咱們兩家寨子的事了。”

    徐冉挑了挑眉毛,頓時明白過來尉遲恭的用意,不由笑道:“你這是搶不過我,所以拉了倆幫手來助陣麽?”

    尉遲恭臉上一陣青白,斥道:“徐冉!那礦藏的消息也不是你獨一家知道的,各個寨子均派了人去。況且那麽大的礦,你竟然獨吞,未免太過貪心!”

    徐冉十分好笑地看他,說:“尉遲恭,咱們都是匪,有必要搞這一套假仁假義的東西麽?我憑本事吃下的東西,憑什麽吐給你?”

    北溟寨的三當家吳闊沉下臉,道:“徐冉,你不要忘了祁老爺子說過的話。咱們都是靠著這片山吃飯的人,小打小鬧也就罷了,若越雷池,祁老爺子不會坐視不管的。”

    “越雷池?”徐冉嘲諷一笑,“敢問吳三當家的,我是屠了哪家的寨子還是在祁老爺子頭上動土了?我求自保多囤點兵器,還輪不到你來管吧?”

    吳闊麵色不虞,一旁尉遲恭煽風點火道:“吳三當家,咱也甭跟她磨嘰了,這丫頭片子不見棺材不掉淚,咱們直接把她綁了去燕雲寨拿鐵礦和兵器,他們的大當家在咱們手上,豈敢不給!”

    “尉遲恭,你也就這點本事了!”徐冉朗聲大笑,旋即拔刀出鞘,縱身躍起,提刀掠向尉遲恭,“既是約戰,生死有命刀劍無眼,就莫怪我無情了。”

    尉遲恭這邊一見徐冉出手,也紛紛亮出兵器,叫囂著朝他們衝來。

    薛铖、魏狄與溯辭改裝易容同徐冉一路而來,眼見雙方打了起來,自然也加入戰局。

    燕雲寨眾素來以悍勇聞名西南,雖目前人數略有劣勢,卻也沒讓尉遲恭那邊占到半點便宜。尉遲恭、吳闊和桐英寨的大當家目標明確,直奔徐冉而來,隻求生擒徐冉。但徐冉刀法勇猛無比,加上還有薛铖三人相助,尉遲恭等人久未得手,甚至開始用上暗器迷藥之類的陰招。

    埋伏在白溪灘周圍的燕娘見狀心頭火起,低低罵了句,抬手就要領著弟兄們衝出去給他們一個教訓。誰知還未等她起身,白溪灘另一頭突然傳來哨聲,一短三長,尖銳刺耳。

    正在酣戰的眾人聽得哨聲,紛紛停下了手,麵露驚疑之色,齊齊看向聲源方向。

    隻見乳白的鵝卵石灘上慢慢走來一行人,當頭的一身暗紅色的袍子,腰佩刀,刀鞘上嵌著七枚殷紅如血的紅寶石。他身後有四名壯漢抬著一頂肩輿,上頭坐著一個裹著裘皮大氅、頭發花白的老者,左右還跟著四個玄服佩劍的隨從。

    那老者精神矍鑠,一雙眼銳利如鷹,除了滿頭華發之外,不顯半點老態。

    此人正是黑龍寨的大當家祁龍,人稱祁老爺子。

    祁老爺子慢悠悠轉著核桃,閉目養神,待肩輿走近,眾人紛紛收手向祁老爺子微微頷首,他這才重新睜開眼,冷冷掃過在場眾人,笑道:“喲,都在啊,這麽熱鬧。”

    “老爺子。”尉遲恭準備先發製人,忙道:“徐冉傷我弟兄,又私吞鐵礦兵器,做得太不地道,所以按規矩約戰以解決此事。”

    祁老爺子不鹹不淡瞥他一眼,轉臉看向徐冉,聲音不辨喜怒,問:“徐丫頭,我聽說你和即將來的那位征西將軍搭上線了?”

    尉遲恭等人吃了一驚,立即轉臉看向徐冉,神色驚疑未定。徐冉心頭一個咯噔,卻笑道:“祁老爺子哪聽來的消息,我連那什麽將軍長啥樣都不知道,還搭什麽線呐。”

    “噢?”祁老爺子仍舊轉著核桃,笑了兩聲,道:“沒有最好。”

    他直勾勾地盯著徐冉,許久才又開口道:“北方戰禍剛平,皇帝這時候把曾經的鎮北將軍調下來,安的就是剿匪平亂的心。咱們這些個寨子啊,祖祖輩輩紮根在山裏,靠天靠地就是沒靠過朝廷。這件事你們心裏都要有杆秤,若不小心歪了,就給我掰回來!”

    “強敵在外,窩裏就別鬥了。”祁老爺子停下手,對徐冉道:“徐丫頭,你憑本事吞的東西我也不讓你吐出來了,隻一點,若他們真揮師進山,你再敢縮在後頭,我就拿你祭刀。”

    此話一出,完全斬斷了尉遲恭試圖奪兵器的路子,但對徐冉亦是一次警告。

    徐冉笑著向祁老爺子拱手道:“自然不敢推辭。”

    祁老爺子點點頭,重新閉上眼,道:“鬧夠了就都散了,好不容易出來散散心,乒乒乓乓地吵死了。”言罷敲敲把手,一行人重新邁開步子,沿著溪水一路而去。

    這場約戰至此無疾而終。

    而徐冉徹底沉下了臉,一言不發地領著眾人回寨。

    等走出老遠後,薛铖才問出心裏疑惑:“這祁老爺子到底是什麽人,竟能讓你們如此忌憚?”

    “祁龍。”徐冉深深吸口氣,低聲道:“他是黑龍寨的王。”

    “而黑龍寨,是整個西南匪寨的王。”

    “將軍,你若想平西,最大的敵人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