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隻有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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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廳裏一片黑暗, 隻有廚房裏亮著一盞小燈。恩菲今晚住宿舍, 家裏就她一個人, 張書允盤著腿側頭依在餐椅的靠背上。

    從她這個角度剛好能看到門廊,窗外下著雨,昏黃的燈光下小雨細絲隨風打落在玻璃上順著自由落體的方向拖出一串長長的尾巴, 給這個淒清的夜晚打上一層迷幻的濾鏡。

    權至龍沒有走, 他坐在木質樓梯上懷裏抱著包頭埋進臂彎, 像極了忘帶鑰匙無法歸家的孩子。

    《守望者》裏講過一個笑話,一個男人去看醫生, 說他在這個世界感到沮喪又孤獨。醫生告訴他這病很好治, 世界上最偉大的小醜帕格裏亞齊就在城裏, 隻要看了他的演出你就能開心起來。這時男人突然嚎啕大哭“可是醫生, 我就是那個偉大的帕格裏亞齊啊。”

    她見過狂妄憤怒的權至龍,漫不經心的權至龍,也見過厚臉皮的權至龍, 卻唯獨沒見過他謹小慎微生怕做錯了一個小動作被遺棄的模樣。

    奧斯卡差她一座小金人, 麵對權至龍張書允用盡了自己全部的表演細胞。他拉著她的手腕想要和自己搭話, 指尖的熱氣像烙鐵鑽進她的皮膚,聽著他口中哀切得請求,張書允的身體下意識得躲開。

    那是怎樣的眼神?

    她看著他手腳僵住,狹長的細眸裏熾熱的火光從有到無化直到化作死寂,明知自己即將被拋棄的命運,權至龍低沉的嗓音裏咕噥著混合了絕望和委屈。

    人生如此可笑,故作冷漠得甩開權至龍, 一個小時過去了看到他還縮在那裏,現在又輪到自己心疼了!

    酒倒了一杯又一杯,平日裏最愛幹紅也變得索然無味,眯著眼睛想再倒一杯才酒瓶已經見了底。

    左手敲著後腦殼兒,不願意讓自己為他煩心。在雨裏淋個一兩個小時不會怎麽樣,過去她為了拍戲在高壓槍下麵穿著高跟鞋跑跑半天不也沒事兒。更何況他以前不是為了那個女人在樓下淋著雨等過一晚嗎,現在他還有地方給他躲雨又算的了什麽,張書允在心裏自我建設。

    這招果然好使,一想到他為前女友們做過的那些事兒,張書允心裏的那點酸楚瞬間灰飛煙滅。權至龍你多能啊,你對別的女人那麽好,又是寫詩又是寫歌,就會欺負我。

    惱羞成怒地站起身,張書允的身子晃了兩下,扶著餐桌邊緣隻覺得腳底虛浮。一圈又一圈得小星星印著權至龍的頭像在她的麵前對她閃啊閃。

    平日裏一杯紅酒是喝不倒她的,但是今天大概真的是被權至龍給氣到了,新仇舊恨堆積到一起,她被逼得發狂。

    “閃什麽閃,權至龍!”張書允恨不得把這些顯著權至龍麵孔的小星星都揪下來扔到垃圾桶。

    連拖鞋都忘了穿,張書允一路跌跌撞撞跑出廚房,衝出客廳,對著權至龍的屁股結結實實就是一腳。

    讓你罵我,讓你打我,讓你給金真兒寫歌……

    張書允最近練拳擊,小手小腳全是勁兒,這一腿借著酒勁兒這一腳著實不輕。

    權至龍依在門廊睡得迷迷糊糊,被她猛的一踹身子俯衝,額頭砸上門柱發出咚得一聲。

    “亞西,誰!”

    他揉著腦門兒張口欲罵,憤然轉身卻看見張書允站在高處漲紅了一張臉。亂**窩的頭發,渙散的眼神和她咬牙切齒氣鼓鼓的樣子一點都不配,明明是生氣的表情卻莫名得讓他有了喜感。

    “笑什麽笑!”

    張書允瞪著眼睛看他,惱火得又踹了他一腳想要給他點顏色看看。剛好權至龍轉身看她,白皙的腳趾踢進男人胸膛,權至龍這才發現張書允這個傻子居然沒穿鞋。

    外麵的雨已經有些大了,這些形狀不一的珍珠落在雨棚上彈跳起舞,起起伏伏,叮叮咚咚地彈奏出一場巴洛克式的弦樂,雄偉磅礴。

    細碎的雨絲隨風穿過長廊落在原木色的地板上帶著秋夜的寒氣將它沾濕潤涼。3米高的長廊有了維也納演奏廳的既視感,熾白的廊燈籠罩著張書允,她是他的世界唯一的中心,絢爛得讓他晃眼,仿若一切似夢。幸好有她這套亂七八糟的衣服將他拉回現實,橘黃色的毛衣下搭寬鬆的棉質長褲,光著一雙腳連鞋都沒穿,穿的一點美感都沒有,這就是她在家的樣子簡單隨性,怎麽舒服怎麽來。

    地板上的雨漬濡濕了她的褲腳,白皙的腳趾除了**的水珠染上一層黑乎乎的淤泥,看到她另一隻腳還踩在地上,權至龍眉頭蹙了一下。

    “坐好了,別動。”

    張書允扭捏了兩下卻還是抵不過男人猝不及防的動作。

    “你知不知道你很討人厭。”淅瀝的雨聲中傳女人婆娑的哽咽。

    權至龍握著她的腳把她順勢拉下來,他和她麵對麵坐著,很自然得把她的腳擱在自己懷裏,掬起t恤給她得擦幹淨。

    “以後記得穿鞋。”

    不哭,誰要哭了,張書允心裏委屈死了,明明憎恨他,可是看到他這番細心又認真的模樣,情緒就不受控製。

    “我不要你管!”張書允抹了一把眼淚。

    我不管你誰管你,權至龍抬起頭下意識得想吼回去,真的是被慣壞了。看到哭得皺成一團的倔強小臉,這句話硬生生得憋在喉腔。

    試探性得伸手摸她的後腦勺,卻被她躲了個空,權至龍歎了口氣,敗下陣來。

    “我沒要管你,我隻是告訴你你的腳很涼,樸博士長不是說過嗎你的身子骨虛,這樣對身體不好。”

    看似說得漫不經心,實則心裏擰成了麻花。隔著的空氣都能聞到她嘴裏的酒氣,紅撲撲的臉頰一看就是喝得迷糊。

    酒有百種,人有千樣。有的人喝醉了酒會一覺不醒,有的人喝醉了坐在那裏絮絮叨叨……不巧的是張書允屬於最煩人的那種,完全放飛自我。

    剛認識她的時候就是如此,一喝大了就開始找不著北,晚上幹過的事情往往一覺醒來她一個字兒都不記得了。

    “我讓你滾,你怎麽不滾!”偏要留在自己的眼前讓她難過,好玩兒是嗎?

    “你在這裏,我能滾到哪裏去。”

    權至龍摟著她的腳任由她再自己的懷裏亂蹬。她喝醉了酒你不能凶,因為這個時候往往是她情緒最脆弱的時候,順著她哄一哄很快就能消停,但是隻要讓她覺得委屈了,一雙眼睛就像決了堤的洪水一瀉千裏,完全不受控製。

    張書允撇開他徑自回屋的那一刻權至龍也覺得自己完了,他把心掏給她卻被人家一腳踩進泥潭,麵對她的如此無視委屈得想要落跑。再做一次逃兵又如何,反正他已經當過很多次了,權至龍的心裏其實是這樣想的。

    張書允以為自己在騙她,但這次手機沒電不是玩笑話。美國這邊兒本就是地廣人稀,張書允住的這片兒晚上不好打車,過去都是他提起電聯調度出租,這次自己手機沒電自然無處可走。

    權至龍倒是有想過去隔壁鄰居那裏借個電話,想到這幫美國佬看見他停個車就打電話報警的過激安全意識也就偃旗息鼓了。自由民主的美利堅並不是完全安全,新聞報紙上半夜打劫是常有的事,與其漫無目的得淋著雨走在街上不如坐在這裏等到天亮,也許到時候會有好心的路人載他去市中心 。

    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張書允居然跑回去把自己灌醉了,是天真還是有意他都不想深究,也許這真的是老天給他的機會。否極泰來,張書允居然會喝醉了酒出來找他撒氣,雖然踹了一腳,這也比避而不見好。

    喜歡她撒酒瘋的樣子,雖然煩人卻是隻有自己才會看到的稚氣,而不是人前對誰都彬彬有禮又或者嚴肅認真的疏離。

    有些情愫他是感覺的出來的,知道她現在醉了酒,知道她現在情緒不穩定,也知道她對自己動了凡心。

    “你當年也是這麽追金真兒的是嗎?”

    以前張書允是不在意的,但是今天為什麽她卻格外在意miss j,在意他曾經對她的深情,對她的執著,原來那些不是隻對了自己一個人,或許未來有一個人也會和現在的自己一樣享受著權至龍的愛戀。

    md,這樣的感覺真討厭,明明不想要他了,可是一想到這些還是會難受。幹脆毒死他好了,這樣就再也不用擔心權至龍會愛上別的女人了。

    聽到她提到金真兒的名字,權至龍愣了一下,片刻之後明白這是小女孩爆發醋意,旋即又是一陣莞爾。

    “真兒早就過去了,以後我隻會一輩子對你好。”

    還真兒,叫的真情切!張書允聽了腮幫子都疼。

    “我不相信你,權至龍,你敢說你以後不會結婚?”

    男人的話一句都不能信,張書允仗著酒意著他的鼻子厲聲質問。

    要是別的女人,權至龍一定會覺得這女人在無理取鬧,尖細的嗓音,說話都是破音,一副市井潑婦的嘴臉。可是張書允就不一樣了,他虧欠她的所以他願意包容,願意理解,當然權至龍也是極聰明的,聽到張書允跟他計較結婚這件事兒當即醍醐灌頂。

    吃醋了吧,傻丫頭,要是我真的跑了,你是不是要一個人躲在家裏哭鼻子。

    “結婚會吧,人嘛總要結婚的,就算不和你在一起也會和別人在一起。”權至龍說著瞄了她一眼,見她嘴巴憋得能掛油瓶了,再接再厲。“要是可以的話,我希望生個一兒半女。到時候我工作她休息也挺好,張書允覺得呢?”

    張書允覺得呢?

    權至龍故意氣她!

    張書允仰著脖子傾身向前,摟過權至龍的脖子對著他精致的鎖骨就是一口。

    權至龍忍著疼一聲不吭,張書允咬得牙都酸了,濕噠噠的口水跟失了禁的三歲小毛孩似得滴溜溜往下流,順著權至龍微敞開的衣領一股腦兒得滑入他的胸膛,棉質的t恤也因此黏在他的胸上。

    “我說你這個女人能不能文明點,這不是你問我的嗎,咬我幹嘛。”權至龍看著這隻張牙舞爪的小老虎好氣又好笑,聲音也大了一些。

    “我不咬你我要誰,嗚嗚……”

    兔子急了還會咬人,張書允哭得抽抽噎噎,上氣不接下去,理直氣壯完全忘記了自己早就把權至龍甩了。

    “你說你要娶我的,可是你說你現在卻說要娶別人,呃……權至龍,你這個渣男……你騙我……”

    “你在乎我對不對?”醇厚的嗓音像是換了一個人,不變的是他說話的語氣,一如既往的性感,像是一朵搖曳的紫色蔓陀蘿,一路遊曳拖拽著將她的心髒包裹。

    “討厭……”不想讓他看到自己哭腫的眼睛,張書允將頭埋進他的胸膛。

    看著她乖順得埋進自己的胸口,權至龍的眼睛有些濕潤,伸出手順著她的背脊撫慰她躁鬱的心境。絨絨的毛衣下,根根肋骨很是膈人,難怪那些雜誌拍出來的照片會那麽消瘦,除了當時強曝光效果還有一個根本原因就是她真的瘦了,體態這種東西,親近的人摸一摸是會有感覺的。

    “是不是挑食了,為什麽這麽瘦,我給你帶了很多你愛吃的零食,魷魚絲、柿餅都是我去濟州島活動的時候買的,補藥也替你去樸博士那裏抓了幾貼。”

    張書允的身體彎成了一把長弓,是嬰兒在母親懷中弓著身子蜷縮的姿勢,她貼在他的t恤上聽著胸腔發出的呼呼聲,腳心的溫度漸漸溫熱,撲通撲通的鼓動那是權至龍心髒的聲音,而她滿臉都是淚。

    “你以後結婚了千萬別給我發喜帖。”

    “為什麽?”權至龍對這個女人腦子裏的想法摸不著北。

    “我比你老婆漂亮!”

    張書允別的自信沒有,但論這張臉蛋兒她自信爆棚。你看看連加大的萊昂納多都對自己有意思,對可見她是個招人稀罕的。

    沒有女人不想在大喜的日子成為全場的焦點,老公前任到場而且對方還比還比她漂亮一百倍這真是太慘了。哦對了,也許新娘子不會知道,他們是地下戀情不是嗎,在別人眼裏,她是他的師妹,而權至龍是疼愛自己的師兄。勝鉉歐巴和dara歐尼她們肯定不會把這段關係說出去。難怪大家都說如果說朋友就不要變成戀人,真是可悲啊,到頭來什麽都不是了。

    權至龍為她腦子裏那些浮想聯翩的畫麵感到鬱悶,自己一心一意想跟她複合,為什麽她的腦子裏卻總在想著自己和別人得婚禮,我還沒責備你怎麽和崔真前輩結婚了呢。永裴那個叛徒,回去就拿他開刀。

    “親一下吧,親一下吧。”

    權至龍的腦子裏有個聲音在勾引他堵住張書允這張喋喋不休的櫻桃小嘴,讓她不再胡思亂想。

    “寶貝兒,我想吻你了。”

    不去聽她的回答,胡亂的碰住了她的臉,掠開她黏在臉上的發絲,舔了舔她水潤的唇瓣,他並不急著進入,明明是紅酒的微醺,為什麽有著水蜜桃的甜味,芬芳誘人。

    “吃了桃子嗎?”

    權至龍眯著眼睛抵著她的鼻尖,熟練得吮吸她的粉嫩似櫻的唇瓣,發出一串醇厚的嗤笑。

    “嚶~一個~”

    女人被突如其來的吻擾亂了思緒,男人發間的汗味混合著淡淡的煙草味,鑽進她的鼻翼迷惑了她的心智。

    忘記了阻止,也忘記了配合,任由他不時用滑膩舌頭輕輕撬開自己的貝齒,發出一聲小貓般的嚶嚀。

    她喜歡吃帶水的蜜桃,香軟多汁還不費牙,權至龍是知道的,他們家裏經常會買一些屯著,因此廚房裏時不時還會彌散著一股蜜桃的芬芳。

    起初還是溫柔的吻,看到張書允神情恍惚得開起小差,權至龍黑玉的眼裏有了星辰,在想什麽呀親愛的,歐巴放不下你怎麽辦,你罵我也好,打我也行,但是千萬不要拋下我。

    張開嘴在她已見紅腫的下唇咬了一口,張書允吃痛得一聲悶哼,權至龍順勢鑽了進去,寬大的手掌壓著她的後腦勺貼近自己,靈活的舌頭在掃過她的每一顆牙齒,帶給對方靈魂的戰栗。

    越來越深,越來越投入,他勾著她的舌靈活起舞,張書允被他吻得快要窒息,這樣的感覺讓帶給她一絲靈魂的恐懼,害怕他像上次在別墅裏對她做的那樣,無論自己如何哭喊都不換不回他的柔情,他毫無人性的失控是她這一輩子揮之不去的噩夢。

    哆嗦著身子睜開眼,卻看見他眉宇間化不去的疼惜,這樣的柔情刺痛了張書允的眼睛,讓她瞬間清醒,在愛欲與理智之間來回糾葛。

    心中敲響了警鍾,用力在他舌根咬出腥味。

    權至龍捂著嘴巴吃痛得看她。

    “怎麽了?”

    “我們不該這樣。”

    張書允用力推開他,逃也似得奔向大門輸入密碼,權至龍幽怨的目光讓她鋒芒在刺。

    手裏捏緊了把手,嘴裏還帶著他舌根的血腥,低著頭紅著耳朵瞄了眼站在她身後的男人寸步難移,心情郝然。

    她清了清嗓子。

    “這樣,你在客房住一宿,明天一早再走。”

    “就一晚!”她再三強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