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著的半把彎刀被人握住。

    青司拽了兩下刀柄，可是彎刀卻是紋絲不動。

    “放手！”

    青司看著南鳳道，“不是讓我拿著彎刀自己走嗎！”

    他先前是這樣說的沒錯，可是現在這種境地，怎麽看都像對方要拿著彎刀捅自己兩下的樣子。

    “這就是世子的誠意？”

    青司抱臂看著對方，一副等著對方抉擇的模樣。

    感覺自己被人小看了啊。

    南鳳解下腕上的手環隨著手上半把彎刀一同遞出。

    “拿著走吧。”

    “這還差不多。”青司輕笑兩聲，接過那柄彎刀，放在手上掂量了兩下，轉身進了身後的山林。

    看那背影是有多幹脆就多幹脆。

    “真是無情的女人啊。”

    南鳳將手腳隨意的攤開在地上，看著天上被陰雲遮住的半輪滿月。

    身上的傷口雖然被簡單包紮，但這顯然並不能阻止往外滲出的鮮血。

    別說是碰上野獸，他就這樣靜靜的躺著，估計也撐不住多久。

    很快，他就會死去……死在這無名山林當中。

    不過這有什麽哪，反正從他坐上梁國世子之位時，就做好了必死的覺悟。

    “真是讓人覺得不甘心啊。”

    他竟然為救他最大敵手的女人而死，怎麽想這都是傻子才做的吧。

    南鳳的手掌撫摸上腰腹上傷口，可是為什麽會覺得，這樣死去也挺好的哪？

    意識有些渙散，南鳳的眼睛開始不自覺的迷蒙，這是失血過多的前兆，很快他就會陷入混沌，然後再也不會醒來。

    “喂，你還要裝死多久。”

    青司不滿的踢了一下，躺在地上的某人。

    這本該讓南鳳慍怒不止的動作，卻讓他的心情變得格外的愉悅。

    “你……沒走？”

    “怎麽，你很希望我走嗎？”青司彎下腰去，將南鳳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

    “快點起來，要下雨了，我們要走到能避雨的地方去。”

    有了青司的扶持，南鳳終於得以離開等死的地麵。

    他看著用稚嫩肩膀挑起他全身重量的女人。

    她一手拉著他大半手臂，另一隻手扶著的腰避免他滑落下去。

    他能看出她的吃力，顰起的眉，額上的汗珠，還有即使是天上陰雲都遮擋不住的眼中光亮。

    可是盡管如此，她扶在自己腰上的那隻手，還是盡可能的避過了他的傷口。

    “你為什麽要回來？”

    南鳳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樣說，可是當他看著這樣的青司，他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你怎麽知道我不想將你丟下來？”

    天上的陰雲遮住了本就不甚明亮的月光，青司不確定的靠近一旁的樹幹。

    瞪著眼睛，努力確定這是不是自己用彎刀在樹上留下來的刻痕。

    這樣清晰的刀痕，自然瞞不過南鳳的眼睛。

    原來她拿走自己的彎刀，是為了這個。

    “這的確是你劃下的刻痕，下一道在那裏……”

    南鳳舉起手臂艱難的指向一個方向。

    “看來你還有點用。”

    青司攙扶著南鳳向著前方繼續走去。

    “喂……你就與我說說話吧。”

    南鳳將頭疲倦的搭在青司的肩膀，他的傷口耽誤的太久，雖然能夠勉強視物，但是頭已經開始昏沉起來。

    青司又怎麽會不明白南鳳的傷勢。

    “勸你千萬別昏睡過去，我之所以回來也隻是想著如果有野獸來了，可以將你丟出去，喂飽對方借此脫身。”

    “所以，不要太感激我。”

    “嗬嗬嗬……”南鳳有氣無力的低笑著。

    “你以為我會信嗎？以你聰慧的程度，難道會想不出我身上帶著的血腥味，會更加吸引野獸。”

    “南鳳，你這是在提醒我將你丟掉嗎？”

    “嗬，你叫我的名字可真好聽。”

    青司咬牙邁步，若不是不想讓他就此失去意識。

    她才不要在這裏浪費力氣與他說話。

    南鳳的神識已經恍惚，他的眼裏能看見的，能感受的隻有身邊這人。

    明明自己看上去就快死了，可是他的心情卻好的出奇。

    就像幼時訓練很久之後，嚐到的紅豆糕，隻一口就讓人心情愉悅的好像要飛起來一樣。

    “青司，你真的不考慮丟掉高漸離選擇我嗎？”南鳳低沉的聲音從心髒那裏緩緩傳來。

    “這一次，我是認真的……”

    青司的腳步停了下來。

    “怎麽，是不是對這個提議很心動？”

    青司站在那裏，很是意外的摸摸南鳳被血糊住的發心。

    “累了的話就休息一會吧，我會努力不讓你死的。”

    明明就是一句沒有任何許諾的語言，可是卻讓人覺得莫名的溫暖。

    溫暖到讓他放下渾身的戒備，放棄抵抗疲倦，靠著青司沉沉昏睡過去。

    看著這句隻一句話功夫就睡得爛死的某人，青司無奈的歎了口氣。

    “其實我也就隻是說說而已，現在看來，你真的是在死撐。”

    好在撐到了現在。

    青司看向她之前尋找的山洞，若是他剛剛就昏死過去，她或許真的會放棄他也說不定。

    隻不過接下來才是最為艱難的。

    洞口不深，也就權能當做一時棲身之所，這裏連著莽莽山林，野獸必然良多，而野獸最怕的是火。

    青司從自己的香囊裏摸出火折子，這火折子是白芷新放的，應該還有火焰的才是。

    零星火星被漸漸吹亮，然後是小小的火苗，燃起的枯草枯枝。

    青司不會砍柴，所以她能用來燃燒的就隻有從附近尋來的枯枝落葉。

    眼見火苗燃起，青司不覺輕鬆隻覺擔憂更甚。

    看外麵的夜色，好像是要下雨的征兆。

    雨水雖然會衝淡兩人身上的血腥味，但是如果下雨就意味著更冷。

    如果沒有充足的木柴，說不得兩人會活活凍死，而這還不是最重要的。

    南鳳傷的太重，如果不上藥包紮，沒準會在下雨之前就會死去。

    還有食物……

    青司坐在燃起的火堆前默默的歎了口氣。

    雖然救一個先前還要斬殺自己的人，會看上去比較沒腦子，但是青司無法容忍有人就這樣在自己麵前死去。

    她這輩子大約都無法成為琴長風，高佐那類人，還有月貴妃。

    青司看向腕上被包紮起的傷口。

    這傷，她一定會還給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