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2從前與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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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帶著哭腔的聲音如同炸雷一般,驚醒看著火苗出神的人。

    “別慌。”青司拍拍高辰的肩膀,伸出手去試探高漸離的鼻息。

    她的手指凍的太過僵硬,根本無法覺察出高漸離的鼻息。

    青司伸手解開了高漸離交疊的衣領,俯下身去側耳傾聽對方的心跳。

    即使氣息微弱,可是那心跳聲卻是一下又一下起伏著,提著的心,終於安穩的落下。

    “他無事,之所以氣息微弱大約隻是因為太冷了而已。”

    青司看著高辰道,“你去拿我的酒來,給他喝上一些就好了。”

    “嗯!”

    高辰應著站起,可是還未跑出又停下來。

    “那個……我父親不能喝酒。”

    “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考慮這個?”青司眉頭皺的厲害,與性命比起來,其他的事似乎都已經變得無關緊要起來。

    高辰不再猶豫,捧著酒壇慌忙跑來。

    青司捏著高漸離的下巴,將那烈酒沿著唇縫灌下,可是此時的高漸離幾近無知無覺,灌下的酒水又沿著唇角溢出。

    “父親,你快喝啊。”高辰捏著手指一臉緊張。

    可是依舊無用,唇縫緊抿,酒水潑灑了滿地。

    “這可怎麽辦?”高辰焦急道,酒壇裏的酒水已經不多,高漸離再不喝,這酒就沒了。

    “要不……”高辰看向一旁的青司,卻在對方還未發現時,就“咻”的收回。

    “有話就說。”青司的耐性就像這壇中的酒水一樣,越來越少。

    “你看,你答應救我父親的對吧,如今他喝不下這酒,不如……不如你……”高辰咽了口唾沫,他看看神女,心虛的垂下頭去。

    “你的意思是讓我如同青樓妓子一樣,呷酒以唇相哺?”

    青司看著高辰,眼中嘲諷越重。

    “西周雖然民風開放,可是這男女授受不親我還是懂得,你這樣提議覺得合適?”

    “這裏隻有我們兩人,我不說,你不說,是不會有人知道的。”

    “然後那?”青司道,“不說出去,不代表沒有發生過。”

    “那我讓父親負責好了。”

    “讓一個將死之人負責,你真不愧是隴西世子。”青司看著眼前的高辰,“我不覺得你有替你父親做決定的能力。”

    “那要怎麽辦?我總不能看著他死。”

    “這與我無關。”

    青司回的幹脆,她站起身來向著房門之外走去。

    “這屋子不是我的,你可以讓你父親待在這裏,隻是之前我答應你的作廢。”

    看著神女就要離開,高辰一下子慌了手腳。

    “那個……我……”

    粗鄙的木門在高辰麵前合上,門外風雪依舊,而門內卻是苦惱跪著的高辰和生死不知的高漸離。

    “對不起。”高辰頹廢的垂下頭去,他握著高漸離冰涼的手指貼放在臉上。

    “父親,我好像又做了一件蠢事。”

    一整天的心驚膽戰,如今突然就隻剩下他一人,不過七歲的高辰竟就握著高漸離的手掌不由自主的落起淚來。

    “父親,你快些好起來吧,百裏姐姐沒了,皇祖母也沒了,若是你也沒了,你要貓兒怎麽辦啊?”

    “很簡單,你可以陪他一起死。”

    房門不知何時被人敞開,門外捧著雪球的青司,與屋內哭的一塌糊塗的孩子麵麵相覷。

    “你竟然沒走!”高辰高興的看著門外之人。

    “是嫌我錯過你涕泗橫流的場麵?”

    “那有!”

    高辰胡亂的抹著眼淚,見青司靠近,自覺讓出自己的位置,可是他還未站起,就有被青司拉了回去。

    “這可是你自己的父親。”

    青司將手上捧著的白雪遞出,“用這雪揉搓他的手腳,一直揉到他手腳發熱為止。”

    高辰聽得有些不明白,“這雪這麽涼,用這個不是更冷嗎?”

    “你可以不做,等到這雪融盡,他也就死了。”

    高辰有些猶豫的卷起高漸離的衣袖,捧了一小把白雪在的手臂和手掌上來回揉搓著。

    “你這是沒吃飯嗎,用點力氣。”

    “我本來就沒吃飯……”高辰小聲的嘀咕著,手下卻不由自主的加重了力道。

    高辰一邊揉搓著高漸離的手掌,一邊看向神女垂落的手指,那樣細長消瘦的手指,又好看又柔弱。

    冰涼的手掌開始變得漸漸溫暖起來,等青司發覺之時,才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一旁看了很久很久。

    想要略略揚起的嘴角,又被冷硬的抿趕回。

    青司走到火塘前,往裏又添了一把柴,柴火燒的很旺,溫暖的光亮即使是一旁的高辰都能察覺的到。

    可是對與青司來說,這光亮還太小,屋外大雪太大,根本沒有時間去找木柴。

    高辰太小,而她的手掌根本無法提起斧頭,更別提砍柴。

    青司的目光落在身旁的木桌上,這東西在眼下來說是多餘且無用的。

    不大的木桌被丟進火塘裏,將剛剛燒旺的火苗壓下去少許,不過隻過了一瞬,橘色的火焰就重新燃起。

    青司沿著火塘看了一圈,在確定暫時不會有危險後,青司走到了那張不能算作床榻的床榻前。

    布滿塵土的木板床,已經**的枯草,這一切的一切那麽陌生,卻又那麽熟悉。

    在被大雪封山無法出行的日子裏,鳩摩就帶著她呆在這裏,她無知無覺的躺在這床板上,一天一天的計算著自己究竟會何時死去。

    “你不會有事的。”

    他記得鳩摩是這樣對自己說著。

    她想回答上鳩摩一聲“放棄吧”,因為就連她自己都把自己放棄了,可是她的嗓子已經讓濃煙熏毀,除了能發出古怪的音節,她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隻能躺在那裏,看著鳩摩用剪刀,用鑷子,用紗布,用各種各樣奇奇怪怪的東西,拯救著她這具千瘡百孔的身體。

    青司從床板下抽出一個木箱來,箱子裏放著的是成摞的醫書。

    細瘦的指尖一一撫過那些已經泛黃的醫書,每一次她疼昏過去,又疼醒過來,見到的都是鳩摩皺著眉頭在燭火下翻閱醫書的身影。

    “神女!我父親流了好多血!”

    出神的眉頭驟然收起,青司回過頭去,明亮的火苗下有血跡,滲透了高漸離胸前的層層繃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