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伴隨著莊妃淒厲喊叫的，是那騰然升起的火苗。

    青司退後一步漠然的看著高祖帝被燃著的火焰包圍。

    高溫炙烤著床帳，也炙烤著床榻之上的高祖帝。

    他手腳俱是不能動彈，躺在那裏的樣子就像是一塊等待熟透的活肉，這熟悉的一幕多像她的曾經。

    火焰會灼毀肌膚，燒焦肌肉，將露出的森森白骨化為灰燼，沒有人能來幫你，也無從呼救，隻能默默的等待死亡。

    有溫暖的手掌覆上青司的眼眸，將那雙怔然空蕩的眼睛輕輕遮擋。

    “要出去嗎？”

    青司搖了搖頭，有冰涼的淚痕浸透了季行止的手掌。

    季行止在心裏默默一歎，“這是他應得的下場，你不用多想，亦不用覺得心有不忍。”

    “我沒有心存不忍。”青司握著眼睛上遮住的手掌，“從我活過來的那一日起，我就明白自己要走的是那一條路。”

    “所以大哥不用擔心，我會好好的……”握住的手掌剛一取下，青司還未看清眼前的火苗就見一道身影向著那燃火的床榻奔去。

    “攔住她！”

    床榻與莊妃的距離太短，即使竭力阻止，可依舊無甚效果。

    血花在額角綻開，湧出的血液滴在燃燒的火苗上，發出腥臭的焦糊味道。

    “錦燭……”

    高祖帝伸著手指想要去夠錦燭的臉龐，可是深可見骨的手掌，卻無法觸及分毫。

    “皇上……”

    莊妃笑著伸出手去握住了高祖帝的手臂，“皇上，是錦燭錯了，我應該早些告訴你的，可我卻將真相隱瞞了。”

    火焰將莊妃垂落的衣袖燃起，她卻渾然不顧，甚至在這熊熊火焰裏躺在了高祖帝的身旁。

    她的臉貼著他的手掌，眼淚混著額上流出的鮮血肆無忌憚的流淌。

    “我總是在想著晚些告訴你，卻又留戀你心中獨一無二的地位，是我錯了……”

    “朕不怪你，能在最後看到你，朕很開心。”

    莊妃的聲音氣若遊絲，可是她的嘴角卻是笑著的。

    “秀德，此生錦燭已經無法再去彌補我的過錯，若有來生錦燭甘願一輩子做個婢女，再不敢……有其他非分之想……”

    莊妃笑著閉上了眼睛，然後將自己的生命葬送在自己最愛的人身邊。

    心愛的女人死在自己麵前，本該悲憤難平的高祖帝，目光卻是那麽平靜。

    火焰阻擋了他的視線，可是他的目光卻一一掃過在場所有人的麵孔。

    在勝利者的高歌裏，失敗者迎來他的最終死亡的歸宿。

    高祖帝看著失魂落魄的高佐，這是他曾經最為重要的兒子，如今他卻已經再不能扶持與他。

    “逸兒不要悲傷，亦不用難過，父皇這輩子做了很多錯事，如今不過是迎來父皇應得的下場……”

    “別自作多情了。”

    一旁的容皇後冷冷開口，“他是難過，不過他難過的是自己再無法登上皇位，與你可沒有半點關係。”

    高祖帝臉上閃過苦笑，“你我相伴多年，沒有……”

    “得了吧。”

    盡管高祖帝還沒有說完，容皇後已經能猜測到他要說的是什麽。

    “你說什麽都沒用，即使高佐願意放過他，我也不會放過他的，”容皇後看著高祖帝，似是憧憬無限未來的少女那樣柔柔的笑著。

    “讓你被火燒死，已經是讓你討了便宜，我一定要將你和她的兒子，落得和我女兒一樣的下場。”

    “高秀德，不要以為你與佳人死在一起已經是得天之幸，我會將你們兩個人的骨灰分開，一個灑進山川，一個丟進河流，讓你們永生永世不得相見！”

    “司馬容，不要覺得是你們贏了，黃泉路上，朕會靜候著你們過來！”

    容皇後聽得大怒，她拎起剩下的半壇火油，對著高祖帝當頭砸去！

    壇子在高祖帝砸裂，火油混著鮮血澆了高祖帝滿頭滿臉，然後被點著的火焰“騰”的點燃。

    火焰漫天而起，通紅的火苗映在容皇後那張恬淡而寧靜的臉上，她微微的笑著，眼底一片瘋狂。

    “傳本宮懿旨，四皇子高逸，忤逆不孝，為奪皇位弑殺當今聖上，如今人贓並獲，罪婦莊妃也已認罪自盡……”

    “你說謊！”高逸猙獰的看著容皇後，“分明就是你這陰狠毒辣的婦人，才使得我父皇……”

    “啪！”青司抬手給了高逸狠狠一巴掌，將那些汙言穢語阻攔在高逸口中。

    “高秀德因何而死，你比任何人都清楚。看看你這副義正言辭的模樣，你自己都不覺得惡心嗎？”

    “我才是太子！我才是皇帝！若不是因為你，現在站在這裏的該是……”

    “啪！”

    又是狠狠的一巴掌當頭而下，不過這一次動手的不是青司，而是季行止。

    “成王敗寇，再敢言語現在就殺了你。”

    季行止看了一眼青司垂下的手掌，因為先前這一巴掌，她的手掌定然痛的痙攣不定。

    他知道，她之所以出手是想提醒高逸不要惹怒容皇後，否則現在的容皇後一定不會放過他。

    她終究還是心軟了些許。

    不過，隻要她想，他就幫她就是。就在季行止正想著如何讓高逸脫身，那裏就聽得青司的聲音淡淡的傳來。

    “這裏太熱了，我們離開吧。”

    季行止看了青司一眼，卻見對方對著她點了點頭。

    她是曾經有過把高逸救出的念頭，隻是這念頭還沒冒出來，就有被她壓了下去。

    何必哪，當初她苦苦哀求，給自己母親一條生路的時候，又有何人動過惻隱之心。

    如果死是他們每一個人的命運，那麽就讓他們朝著這宿命的路線，一點一點走下去吧。

    寬大的祭袍在身後翻飛搖曳，當青司踏著那陽光而出的時候，容皇後的聲音依舊清晰的傳來。

    “大皇子高佐，品性端正，文武俱佳，秉承皇上遺詔特封為太子，擇日登基。”

    “另，四皇子高逸弑殺皇上，損壞傳國玉璽，罪證確鑿，將於明日午時，於皇城前五馬分屍以儆效尤！”

    看，他們都會死的。

    青司於唇角勾起一個淺淡的笑意。

    “下一個就是你了，梁國公……”